365 談何容易

“不是你的過錯。剛剛在宴飲時，段榮已經偷偷告訴我了，天上屬於我的那顆星，消失了……”

高歡突然，不得不相信，冥冥之中，仿若有雙手，在翻雲覆雨。

“也許，只是被雲霧遮住。或者，是他看錯了呢？天上的星星多如牛毛，怎麼可能都認得准？”

婁昭君哽咽着，既是安慰高歡，也是安慰自己。

“你明日看看暗衛給整理出來的這段時間我的飲食，也許就能知道，我真的……”

高歡感覺自己身上的熱量在漸漸流失，很慢很慢，慢得幾乎感覺不到。但對於一個常年習武的人來說，怎麼能忽略這種感覺？他不得不告訴婁昭君實情，她還很年輕，必須繼續代替他守護這個國家，他不能不讓她替他做準備。

“別，好嗎？我會每天念經誦佛，替你掃除罪孽……”

婁昭君已經沒有寄託，只能寄希望於渺茫的宗教。

“你知道是沒多大用處的……”

這次無故死了那麼多士兵，他能不造孽嗎？都怪他求勝心太強，竟然被鑽進了這麼多空子。

“不說了，不說了。你好好睡一覺，明天還要出發回鄴城呢。我叫新荷準備馬車，我們不會被冷風吹到，一路會安穩點。我就對外說我今晚受了風寒，你只是照顧我才坐馬車的。”

婁昭君已經安排好回去的事情。無論鄴城發生了什麼事，都有她的人先頂着。

此刻她才發現，她有多麼害怕高歡的離開。

心底最愛的，真正愛的，一直一直，都是他。

穿越時空，或許就是命運註定他們的相遇而已。城門一眼，已經註定了三世情緣。

無論他對她如何，總是無法磨滅心底那個聲音，就是，她愛的，都是他。

為了感情，為了利益，她掙扎過，也恨過他。但愛，就是那樣，無論多恨，過後還是最最擔心的，最最關注的，是他。所以，如果他離開了，她的世界該如何崩塌，該如何自處，她該變成如何的行屍走肉？什麼皇太后之類的，抵不上他。

“君兒……”

胸前已經濕透，身體無邊的寒冷，高歡一直忍着。他已經無法用內力給自己加熱了，他的力氣繼續在慢慢流失，流失。無論是醒着，還是睡着。都在流失。他也不願，在沒有和婁昭君好好享受二人世界的時候，就撒手人寰。他的孩子們還小，他一死，兒子間的爭鬥在所難免，被人利用挑撥更是防不勝防。可他，第一次感受到那種無能為力。

“怎麼這麼冷？”

終於，婁昭君看到了因為淚水浸濕而顯出顏色變化的外袍的不對勁。高歡，真的那麼弱了嗎？

“最後一次攻城，本想一鼓作氣的，動了太多的內力了，現在還沒有恢復。”

高歡苦笑着。也只有在婁昭君面前，他才會如此顯出自己的脆弱。

“新荷，快把火盆拿過來！”

婁昭君急忙起身，去後面翻找自己帶來的給高歡縫製的新衣服。剛好可以給他穿。

新荷將火盆拿過來，高歡這才在亮光中顯出了蒼白的臉色和凍得發青的嘴唇。婁昭君心裏愧疚不已，和新荷一起幫他換上另外一身衣服，然後才大概地凈了凈身，讓新荷回她自己營帳休息后，和高歡一起睡下。

一路風塵僕僕，又處理了這麼多事情的婁昭君，很快就睡着。黑暗中，高歡閃爍着眼。

“君兒，要我真的離開你，談何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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