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我們進去看看。」

「這麼晚了，應該不能進去吧？」她剛才只是覺得這座教堂很好看，並沒有想進去參觀的意思。

就算教堂外的鐵門沒有上鎖，他這樣突然闖進去不太好吧？

「稍微看一下而已，沒關係。」他拉着想轉身離開的慕寧走進教堂。

教堂裏頭燈火通明，但是一個人也沒有，慕寧感到有些古怪。

「寧寧。」

聽見宮遠之叫她，她習慣性地轉過頭，只見他單膝跪地，一隻手執起她的手，雙眼深情地望着她，讓她想起他向自己告白時的模樣。

看他這副陣仗，她幾乎是立刻就明白他想做什麼了，原本是該高興的事，現在她心裏卻急得發慌。

宮遠之緩緩地從口袋中掏出一個小絨布盒，裏頭是一枚造型典雅的蝴蝶結鑽戒，和她開始交往之後，他便覺得遲早有一天會用到，這枚戒指已經準備有些日子了。

「你願意嫁給我，讓我們互相扶持，攜手走過後半生嗎？」

時間彷彿在這一瞬間停止，慕寧閉着雙眼，深呼吸了一口氣，才下了個重要的決定。

她輕輕地抽回自己的手，不敢看宮遠之此刻的表情，她怕自己一看就會心軟。

不論多麼心動，她都不能嫁給他，他執意和她在一起，代價是失去他原本一片光明的前程，雖然他因為性格的問題樹立了不少敵人，但他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不該因為她而放棄自己的未來。

他應該要乖乖聽從宮驊的安排去國外，那才是他該走的道路。

「為什麼？」宮遠之見她收回手，頓時一臉錯愕，他以為她會答應他的求婚。

「……我想了很久，我還是認為我們兩人不適合。」她緊握的雙拳隱隱顫抖着，逼迫自己說出這句違心的話。

如果只有讓他死心，他才會聽從他爺爺的安排，她不介意當一回壞人。

「看着我的眼回答我，你剛才說的話是不是認真的？」宮遠之站起身，直勾勾地盯着她。

又是這句話！當初她就是用「不適合」拒絕他的告白，現在竟然又用「不適合」拒絕他的求婚，他此刻多麼希望她只是在開玩笑。

慕寧點了點頭，逼自己直視他的雙眼說道：「和你交往的這段時間以來，我發現自己還是比較喜歡成熟穩重的男人，我不想要結婚之後要照顧一個像弟弟一樣的老公，我理想的對象應該是像……像陸毅學長那樣的人。」

陸毅學長，對不起了，實在是找不到更好的借口才把你推到箭靶上。

「我再問一次，這是你真實的想法？」一聽到陸毅的名字，妒火瞬間摧毀他僅剩的理智。

「是。」

「好，你就去找你的陸毅學長吧！」宮遠之轉身離開，大步跨出教堂，心裏滿是不曉得該發拽在何處的怒火。

就因為他比她晚出生幾年，所以不是她的理想對象？難道說，他對她的情意、為了她所做的所有努力都比不上年齡的差距嗎？

看着他離去的背影消失在眼前，慕寧心裏明白，他們結束了，隱忍已久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滑落，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心也在狠狠抽疼着。

對不起、對不起，她竟然在神的面前說謊了，對不起……遠之，對不起……

「爺爺，我會聽你的安排去國外的新據點赴任。」宮遠之回家之後，看到爺爺只留下這句話，便直接上樓回房間。

「嗯？」宮驊還來不及問孫子怎麼會突然改變心意，孫子就已經不見人影。

宮遠之踏進房間，房間內一片漆黑，他也沒有打算開燈，他將口袋裏的絨布盒隨便往旁邊扔去，不在意裏頭放的是昂貴的戒指，反正也用不到了。

他躺在床上，望着漆黑的天花板發楞，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房間裏，他覺得自己的心裏現在也是一片黑暗。

原本他就不是一個善於表達情緒的人，應該說是因為覺得麻煩，認為對於不相干的人事物付出過多情感，到頭來累的是自己。是慕寧改變了他，她總是很認真地告訴他該怎麼與人相處，一開始只是覺得她很有趣，但漸漸地，他被她吸引，不知不覺間已經離不開她了。

可是相處了這麼久，他竟然不曉得慕寧在想些什麼，他以為她對他是有感情的，現在卻不是那麼肯定了。

如果愛上一個人，會這麼在乎三歲的差距嗎？偏偏這個距離是他永遠也追不上的。

他知道她對和年紀小的男人戀愛有陰影，所以他努力用自己的心意和行動證明他和她的前男友不一樣，沒想到她最後竟然還是用這個為理由拒絕他。

她怎能如此狠心？竟然還提起陸毅的名字，還是因為她比較過後，覺得陸毅更適合她，所以選擇了對方？

他握緊了雙拳，越想越煩躁，為什麼前一秒還相愛的人，下一秒卻變成現在這樣？他真的搞不懂慕寧的想法，但她都已經說得那麼決絕了，他再逼問也沒用。

這下正好順了爺爺的意，讓他獨自去國外赴任。

慕寧啊慕寧，如果我們真的不適合，那我之前從你眼中看見的情意都是虛假的嗎？

到底要怎樣才算是適合，他真的越來越不懂了。

自從那晚和宮遠之不歡而散之後，慕寧便時常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她窩在家裏好幾天，終於把新書完成了，但她還是整日失魂落魄，三不五時就呈現放空的狀態。

「姊！水都溢出來了！」慕澄突然大叫，趕緊去拿抹布來擦桌子。

慕寧這才回過神，剛才因為口渴想倒水來喝，怎麼下一秒水就滿出來了呢？

「吼！我受不了了，姊，你和宮遠之是發生了什麼事？」慕澄之所以會猜到和宮遠之有關是因為最近他都沒有來找姊姊，而且姊姊之前明明整天都一副幸福的模樣，現在卻突然連笑一下都很困難，不是戀愛問題會是什麼？

媽媽說這是他們小倆口的事，情侶吵架要讓他們自己解決，要她不要插手，可是她實在看不下去了。

「……分手了。」慕寧小聲地說道。

「你說什麼？」慕澄沒有聽清楚。

「我說我們分手了。」

「什麼？！」慕澄瞪大眼，不敢相信竟然從姊姊口中聽見「分手」這兩個字。

「有必要這麼大聲嗎？」她搗住耳朵，幸好現在爸媽不在家，否則肯定會跑過來關切。

「你們之前閃到晚上都不用開燈也能照亮全家，突然說分手，我能不驚訝嗎？」慕澄原本以為姊姊和宮遠之下一步應該是步入禮堂，怎麼劇情急轉直下，突然變成分手了？「是不是他辜負你？我去找他算帳！」

「不是，是我自己拒絕他的求婚。」慕寧垂下頭，明明是自己將他推開的，心卻像是被掏空一般空蕩蕩的，要放下一個人真的好難，尤其是深愛的人。

「啊？你幹麼拒絕？」慕澄被姊姊弄糊塗了。

一想起和他分手的事情，慕寧心裏不由得一陣酸澀，眼淚撲敕敕落下，像是打開水龍頭一般，壓抑好幾天的情緒突然傾泄而出。

「怎麼突然哭了？」慕澄很少看到姊姊哭，頓時慌亂了起來。

「嗚嗚……我好喜歡他，可是不得不放手……」慕寧哭得抽抽嘻噎，在親人面前她可以毫無顧忌地大哭、宣洩。「我好喜歡他……」

「想哭就哭出來吧！」慕澄上前給姊姊一個擁抱，她知道姊姊需要發拽，她只要適時給予安慰和遞衛生紙就夠了。

慕寧哭了很久，哭到眼睛都腫了，慕澄在一旁陪着她，等她哭夠、發泄完，才問她事情經過，慕寧把宮驊和宮遠之的對話轉述給慕澄聽。

「其實你可以自私一點。」慕澄聽完，心裏覺得很無奈。

「你知道我不是那種人，如果真的這麼做了，我反而會良心不安。」

「抱歉，我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慕澄能夠理解姊姊選擇推開宮遠之的理由，她想，也許會有其他辦法能夠不拆散他們，又能讓宮驊滿意，無奈想破頭也沒有任何點子。

「我本來就沒打算讓你幫我想辦法，你讓我大哭一場我就很感激你了。」她忍了太久，也只有在親人面前才能夠毫無顧忌哭出來、訴說心裏的煩惱，現在總覺得心情舒暢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