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黯然辭職

二零零六年的一月三日，吳小紅在下班前的10分鐘提交了正式的辭職單。李剛在3號的早上終於看出了異樣，這位一向平靜穩重的姑娘大清早就紅腫着眼，顯然是夜間痛哭留下的印跡。他關切地問她：“怎麼了？出什麼事了？”這一問，吳小紅的眼睛又紅了，她癟了癟嘴，卻什麼也沒說出，就趴在桌子上哭了起來。李剛忙去關了辦公室的門，然後靜靜地站在她身後。他知道，這個時候什麼也不要說，一個人在極端痛苦的時候最需要的就是發泄。就讓她好好哭一場吧，雖然他並不明白在她身上發生了什麼不幸的事。

大約五六分鐘，吳小紅停止了哭泣，她站起來，轉過身面向李剛。她用手抹了一下眼睛，然後說，“你趕緊找一個人吧，我要回家了。”

“啊？“李剛聽到這話，他的嘴一下子張得很開，他從來都沒有想過，哪一天這位認真得力的助手會離開自己。當他現在聽到面前這位剛剛還在哭泣的人對自己說出這樣的話，他又不得不相信，她講的可能就是事實。而且他預感到她一定會在極短極短的時間內離開自己，不可能按公司的常規要求，提出辭職后還要呆一個月才能真正地離開。

他有近一分鐘沒有說話。他在等吳小紅告訴他，離開的原因。

吳小紅此時情緒已穩定了。”我爸昨天又打電話給我，家裏給我介紹了一個對象。“

吳小紅說到這，掃了一眼面前的李剛，李剛正專註地看着她，等着她說完。

”他們把日子定了，18號就結婚。“吳小紅說完后，忽然又哽咽起來。

李剛聽到這，反倒鬆了一口氣，剛才吳小紅這一哭，把他的心都哭亂了，他以為發生了什麼重大不幸的事情，原來，只是家裏給他介紹了對象，讓她早點回去結婚。吳小紅雖然跟自己相比起來，還是非常年輕的，但二十六七的年齡，尤其是女孩子家家，也早該找男朋友嫁人了。不過他家裏人的做法有點草率，這人都沒回去，就把日子定了。這可是一輩子的終身大事啊。

李剛走到辦公桌前，從桌上的紙盒裏抽出了幾片紙巾，遞給吳小紅，他說：”這也不是什麼壞事。算是一樁喜事，只是好象倉促一些，這個對象你了解嗎？“

吳小紅搖搖頭又點點頭。

李剛笑了一下，說，“你這是什麼意思？”

“他是我小學同學。我們小學畢業后就沒見過面。”

”他是做什麼的？“

”聽說是在上海搞裝修方面的，是一個小包工頭。“

”那不錯，說明他能力強。“

吳小紅沒出聲。

李剛又問：“你剛才說他是你小學同學，那就是離你家很近了？雙方父母都認識吧？”

吳小紅點一下頭。

”那也還算好。如果雙方父母都認識，又是小學同學，最起碼這個人不會壞到哪去。性格應該不會太古怪。要不然，你爸媽也不會同意的。“李剛分析道。

吳小紅看到當自己跟李剛說出要離開之後，這位她心中一直愛慕的人竟然還這麼冷靜地在這裏幫她分析，還說這是一樁喜事，心裏頓時有些失落和傷感。

看來，他的心裏完全沒有我啊。她的眼框又開始濕潤了。

”你看你。。。我知道你不捨得離開，你說。。。我更不捨得。。“李剛看到吳小紅又在流眼淚了，一下子急了。

吳小紅聽到李剛這樣一說，眼睛一亮，馬上抬起淚眼，看着他說，”你真的不捨得我走。。。“

”這個還用說嗎？“李剛有點不自然地說，”可是。。你畢竟也到了該嫁人的年齡了，是不是？家裏人也是為你好。這樣吧，我先出去一下，把工人安排好。“

李剛說完，就拉開辦公室的門先走了出去。

吳小紅看着這個親切熟悉的背影，恍惚了一下。現在她的心又被一種幸福感塞得滿滿的了，雖然這是一種略帶憂傷的幸福。但這一點對於她來說已夠了，她知道，他還是在意她的，他的心中還是有她的位置的！

唉，還是先工作吧，只要自己還在他身邊一天，哪怕一小時，也要盡最大可能幫他多做一些事情，多分擔一點。她用手指把頭髮往後理了理，深呼了一口氣，然後將昨天完成的數據整理后填入報表中。

這一天對於吳小紅來說，過得特別快。她先交了報表，然後又將員工的考勤工資算好，再到人事部領飯票，車間裏印出來的物料點數，和管峰一起鋪料，收料等。等到晚上十點還差10分鐘的時候她回到了辦公室。此時，李剛已坐在辦公桌前面發獃。

在這一天裏，李剛幾乎沒有說多餘的什麼話，除了一些工作安排需要外，他的臉一直沉着，顯得心事重重的樣子。各個部門的主管最近都很忙碌，行色匆匆，也很少人注意到他。不過，有一個人倒是注意了，那就是孫萍。以往吃飯的時候，李剛見到孫萍總是會笑着跟她招呼，可是今天，不管中餐還是晚餐，見到孫萍的時候，只是對着她點了一下頭，一副無精打採的模樣。孫萍本想叫住他問一下，但看他的神情好象誰不願意搭理一般，就沒吱聲了。

吳小紅跟他在一起三年了，他們從來沒有紅過臉，工作上面阿紅一直是非常認真踏實的，交待的事情總是能一絲不苟的完成，這對於一位主管來說，有這樣的助手實在是一件爽心事。另外，在平日裏她讓他也感受到了一種女性的體貼與溫暖。每天早上，吳小紅總是會細心地將他的水杯洗乾淨，還用溫水給他燙一遍，然後再給他泡茶水。辦公室一直放着光明牛奶，從來沒斷過。雖然在食堂也有早餐，基本都是稀飯，油條，饅頭，麵條等。李剛也覺得吃這些胃裏才算有飽的感覺，吳小紅卻要督促他再喝一杯牛奶，說對身體好，增加日前抵抗力，還能助於排毒。有時開會時，吳小紅悄悄地把杯子放到他旁邊，在他覺得喉嚨有點發乾的時候，她就用眼神示意他喝點水。一千多個日子，他已習慣了她的存在，他現在想起來，他之所以一個人在這裏堅持這麼久，也很有可能是因為有她的存在。她讓他感覺到一種家的溫暖。

但是，今天早上，她跟他說了，她要回家了。是啊，她二十六七的年齡，是該回家了。女人不象男人，一旦錯過黃金年齡了，再找對象就越來越難了，也許會影響她一輩子。他有什麼理由不讓她走呢？他應該祝福她。可是心裏為什麼就一下子空落落的了？

吳小紅進來後走到自己的辦公桌前，她從抽屜里取出已寫好的辭職單，默默地遞到他的手上。

李剛接過吳小紅遞過來的辭職單，眼神有點空洞，他問。“什麼時候走？”

“家裏希望我越快越好!“

李剛想了一下，問她：”要是給你辦一個月的請假，行不行？’

吳小紅心裏一熱，很快就恢復了平靜。

“請假可雙能不行。上面不會同意的。時間太長了。你這樣忙，這些工作是馬上就要有人來做的。一個月的時間空缺行政部一定不會同意的。再說，我可能是真不來了。我爸說他們都商量好了，叫我以後要跟他去上海。”

李剛嘆口氣，不再說話。

“你看一下能不能找到人？要是有人來我還是想跟她交接一下。這樣少給你一點壓力。”

”這個時候去哪找人？“

他們正在說話的時候，管峰走了進來。管峰現在技術已掌握的差不多了，除了製版之外，他還跟幫着打樣，車間刮板工不夠的話，他也幫着刮板，基本上哪裏需要哪裏去。一方面，他覺得自己這份工作薪水還可以，另一方面主要是不能給老婆丟臉，不能讓別人說閑話。

李剛指着旁邊的一張椅子說，”阿峰，坐“

管峰看了李主管一眼，又看了阿紅一眼，兩個人情緒都很低落，他不知出了什麼事便小心地問：”怎麼了？出什麼差錯了嗎？”

李剛把吳小紅的辭職單遞給他。

“你怎麼要走了？”管峰驚問。

吳小紅點點頭。

李剛將吳小紅辭職的原因告訴了他。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是一樁好事。”

吳小紅扯動嘴角，象是笑笑又象要哭一般，”可是，我真不捨得你們。“現在因為是三個人在，吳小紅說話自然了一些。

李剛和管峰互看了一眼，都沉默了。

管峰與他們相處的時間並不長，但吳小紅安靜溫和的性格也給他留下很好的印象。尤其是最近半個月左右，他們三個人幾乎除了睡覺之外，都在一起。雖然三個人都很忙，但配合默契，相處和睦。管峰剛剛熟悉並接受了這樣的一個工作圈子，而現在吳小紅卻要離開。一時間心裏也有些難過。

”阿峰，要是一時間找不到人，你能不能多幫幫李主管？“吳小紅忽然用一種祈求的眼光看着管峰。

管峰說，”那是當然的，我會儘力的。“

李剛看看吳小紅再看看管峰，他的心裏一陣感動。唉，他不能只考慮自己了，還是要多想想明天如何跟人事部談吳小紅辭職的事，怎麼樣跟李總解釋。

今天是3號了，還有半個月，吳小紅就要走上結婚的禮堂了。他自己是過來人，他知道籌辦婚禮還有許多事情要做，現在春運馬上就要開始了，越遲走，票越難買，而且路上人也越多，她便越辛苦。既然日子都定了，還是越早走越好。

”你的票買沒？“李剛問吳小紅。

”還沒。“

”不早了，我們都回去吧。”李剛站起來，對屋裏的兩個人說。臨出廠門的時候，他對吳小紅說：“你等我消息吧。我明天來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