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山雨欲來風滿樓】

8.【山雨欲來風滿樓】

?“好了,.肯定餓了,起來,我們一起用晚膳吧。”他將我扶起來,又吩咐姬蘭上晚膳。

我深呼一口氣,在餐桌前坐下來。端起碗筷,卻是有些難以下咽。

“我記得大貝勒上次說,喜歡同我坐在一起吃飯。”

他點了點頭,給我夾了一塊兔肉。

“我想知道,這次前去斐優城的勝率有多大?”

他沉思了一會兒,“若是叔父不搞什麼名堂——六成。”

叔父應當說得就是此番會領兵出征的舒爾哈齊了。□□哈赤曾在大殿裏說,這個布占泰是舒爾哈齊的老丈人……女真部落間有很多這種靠姻親來維持的聯盟關係,舒爾哈齊會因此而背叛□□哈赤嗎?我不得而知。

“反之呢?”

褚英眉頭微一蹙眉,嘆了口氣,“一成吧。”

“一成!那不等於是去送死嗎?”

他安慰似地對我笑着,“昨日在宴會上沒聽見費英東將軍說的嗎?瓦罐難離井口破,將軍難免陣前亡。到了戰場上,就是生死由命,成敗在天。你放心……我四歲就跟着阿瑪四處征戰了,我是在戰場上長大的,沒那麼容易送命。”

“那最壞的結果呢?”

“最壞,也就是吃個大敗仗。被布占泰抓去當俘虜罷了。”

他不以為然,繼續吃着菜。被抓去當俘虜……我聯想起在古裝劇里看到的所謂敵軍俘虜的情形……這個褚英,已經在明朝當過了質子,還要再受這種罪嗎?

作為一個生活在和平年代的現代人,我未曾親眼目睹過戰爭的殘酷和慘烈。但我知道,這個世界上,有一些地方的人們也深受戰火的瀰漫。巴以衝突、有伊拉克戰爭……人們為了信仰、宗教、石油……各種各樣利益熏心的理由,發動着戰爭。我是個不關心政治的小市民,深知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我所不能左右的。

即便是這次斐優城之戰,或者本就沒有黑白對錯可言。唯有輸贏,成王敗寇,這才是這個時代的生存法則啊。所以我無法擺明立場,也許我本來就是個沒有立場的人。因為我的立場根本無足輕重。但,我是一個有原則的人。

但我的原則告訴我,我不能見死不救,尤其是他——褚英。這個毫無怨言,一直在幫助我的人,這個我現在唯一找到的線索。無論這塊隕石和他到底有什麼樣的聯繫,我一定要清清楚楚地查明,所以在這之前!他不能白白去送死,不能就這樣葬身在這權利的角逐中。

打定決心的這一刻,我又冒出了新的擔憂。如果歷史的結局,褚英就是這樣死的呢?會不會有所謂的“蝴蝶效應”呢?也許我的出現,我的某一些舉動無形中在改變歷史?

不對,按照“平行空間理論”,一個人穿越到了另一個時空,無論是以前或是以後的時空裏。這個時空和原本的時空是平行的,完全獨立不相干的。我在這個時空中所做的事情,不會影響道現實時空裏既定的現狀。因為每個時空都互不交錯。就算在這個時空裏,我把□□哈赤給殺了,四百年後人們的歷史上,仍然有過一個大清帝國,愛新覺羅的後代們還是存在着的,一切的一切都不會改變。

所以,我沒有理由不按我所想的去做!

“既然你叔父是危險因素,為何不幹脆稟告汗王,奪了他的兵權呢?”

只要舒爾哈齊不去,.

“這是阿瑪的計策,請將不如激將。布占泰想要算計的人是我,可阿瑪想要算計的人正是叔父。”

“此話怎講?”

“叔父在赫圖阿拉城裏,勢力太大,功高過主。這次看似是去斐優城收編,實際我們的敵人還是烏拉部。此戰若是贏了,皆大歡喜,若是敗了,叔父就因為和布占泰的姻親關係,落人口實,就能趁機奪了他的兵權。這是個絕佳的機會。不然為了個小小的斐優城,阿瑪又怎麼會如此大動干戈?”

這麼看來,一個局裏還套着一個局啊。情況遠比我想得要複雜的多得多。

“阿瑪是在考驗叔父,也是在考驗我。”褚英擱下筷子,早已把一切都看得透徹萬分,“我若是想當這個儲君,就一定要破這個死局。哪怕只有半分的勝算。唯有在這兇險萬分中殺出重圍,阿瑪才會相信我有這個能力坐穩汗王的位置。”

“你可是汗王的親兒子啊,他就不怕……有個萬一?”

“阿瑪若是不狠心,又怎麼征服建州,坐上汗王的位置呢?要成大事,就要心狠手辣……我不怪他。”

最後的四個字,褚英說得十分吃力,那眼神中分明是帶着恨意的……但是,他是父親,也是汗王,褚英……還有別的選擇嗎?

“唉……”我一聲嘆息。

“不過——”褚英話鋒一轉,“不試一試,誰又知道鹿死誰手呢?”

××××

出征在即,整個赫圖阿拉城都陷入了緊張備戰中。

在點將之列的褚英,每日都要去練兵場練兵,整個大貝勒府上,上到女眷們下到奴才,氣氛也是分外蕭肅的。

自上次褚英一反常態的發怒后,我已經有一個星期沒有見到他了,聽說他整日都忙着在練兵,連回府上吃飯的次數都很少。我總是心悸不安,但卻無能為力,只能呆在別院裏干著急。

或者說,我眼下更像是被圈禁在了大貝勒府,連去找皇太極商量對策的機會都沒有。

我正發愁間,姬蘭走了進來,俯在我耳邊小聲說:“嫡福晉問格格可有空去她屋裏小聚。”

郭絡羅氏想要見我,在這個時候?我進了大貝勒府那麼久,出來在家宴上和她打了個照面后,一直都沒有互相拜訪過。我思酌着這葫蘆里賣得是什麼葯,但眼下唯有死馬當活馬醫了,說不定在嫡福晉那裏還能找到什麼門路呢。

“姬蘭,給我換身衣服,我去見見我表姐。”

從別院繞到正院,終於是見到了這個大貝勒府的模樣了。到了嫡福晉所住的屋子,姬蘭便沒有再跟,門外早早有兩個小廝在候着了嗎,顯然是早有準備我來赴約。

郭絡羅氏正坐在大廳里,這是間聯通書房和卧室的會客廳,廳內的香薰爐里點着香,我深吸了一口。

郭絡羅氏熱情地招呼我道:“表妹來了,坐。”

我回笑,關切地問:“姐姐近來可好?”

她搖搖頭,唉聲嘆氣:“貝勒爺又要出征,哪裏談得上好。”

我安慰道:“男人總要建功立業,爺英勇善戰,姐姐不必太過憂慮。”

“爺每次出去打仗,我都提心弔膽的,誰不知道,這打仗哪有常勝將軍?怕就怕……”

“姐姐這香換一換,憂鬱之疾就能減輕不少,”我負手走到香薰爐前,看了看裏面的香料。

“哦?妹妹對香還有研究。”

研究不敢當。不過在現代的時候經常去做SPA,所以才了解了些香薰類的知識。沒想到這香薰的歷史可以追溯到這麼久以前,我一直以為這是現代才發明的消遣工具。

我對她笑了一下,“我其實也不是很懂。不過現在燃的這種葯香雖然會刺激感官,讓人感覺精力充沛,但另一方面對憂鬱之症不但不能緩解,反而會加重。”

“這是汗王賞的,聽說是從朝鮮人那裏繳獲的貢品,我這還有幾味香,不如妹妹幫我挑挑吧。”

說罷便端上來了用錦布包好的幾味香,我一一聞了過去,依次是百里香、迷迭香、夜來香、檀香、玉蘭香、薰衣草。

我挑出一味來,介紹道:“這味叫‘檀香’,氣味清然,余香裊繞,能消除不安、減輕憂鬱,能緩解福晉的憂慮之疾,但檀香單獨燃氣味不佳,我建議加一味百里香,這樣氣味渾然天成,還有緩解失眠之效。”

郭絡羅氏讚賞地看着我,誇讚道:“妹妹真是奇人。”

“姐姐過獎。”我坐下來,笑意未斂,“題外話也聊了不少,姐姐想是還有正事要與我說吧?”

她掩嘴一笑,“妹妹真是聰明過人。”

說罷,便屏退了身邊的侍從,只留了一個貼身丫鬟,想必是她的親信。

“今日叫范姑娘來,是有樣東西要給姑娘看。”

郭絡羅氏解開一顆旗裝的衣襟扣,從裏面拿出一封羊皮信來。低聲道:“這是昨日貝勒爺留宿我屋,我無意中發現的。事關重大,我怕他發現,便抄錄了一份。”

這是封用蒙古文書寫的信件,因為與女真語言的規則相通,所以我勉強能讀懂。

我細細地研讀信中的內容,心中的不安更甚。

信是寫給褚英的,而信的署名是布占泰,內容大概是說,希望與褚英聯盟,讓他領兵兩萬假裝與建州兵在烏碣岩相遇,佯裝廝殺,然後布占泰會趁機殺了舒爾哈齊。再將兩路人馬和為一路,駐兵東海部斐優城,聯合東海部、烏拉部以及褚英手上的人馬,與□□哈赤反目。三路大軍再殺回赫圖阿拉城,逼□□哈赤退位。信的末尾還提及了,□□哈赤能置兄弟手足情於不顧,可見他並非個心胸廣闊之人,若日後褚英也有所建樹,得人擁戴,他亦不會手下留情。希望褚英能認清局勢,與烏拉部練手,先聲奪人。

這是一封策反的信。好一招假道伐虢!

原先聽城內人對布占泰的評論,以為他不過是一介梟雄,沒想到還懂些兵法。布占泰這一招果然走的又險又妙。他知道此番出征,□□哈赤意在試探褚英,於是來了個順水推舟,將一塊肥肉吊在此時急於立功的褚英面前,等着他上鉤。

烏拉部、東海部再加上褚英的三千鐵騎。實力可以說與留守赫圖阿拉城的兵力不相上下。突然殺個回馬槍,只怕會打得□□哈赤一個措手不及,若再聯繫朝鮮,讓建州腹背受敵……不過,既然這一招叫假道伐虢。那麼就算最後計劃成功,讓褚英坐上了這個汗位,也是兩敗俱傷了,布占泰再帶着他保留的烏拉大軍來襲,那麼後果不堪設想。

我放下手中的信,我能想到這裏,那麼褚英一定也能想到。只是,褚英會被權利沖昏頭腦,中了布占泰的計嗎?

郭絡羅氏用憂慮的眼神與我對視,握住我的手道:“我信貝勒爺不是那種人,可是,怕只怕布占泰不安好心,是在設計爺。爺留着這封信在身邊,證明他並沒有稟告汗王。”

“我明白。”

“范姑娘,我是個婦人,這件事情我沒辦法開口問貝勒爺。若是你能幫我向貝勒爺問個清楚,也省得我整日憂心忡忡,茶飯不思了。”她央求道。

“福晉又不是不了解貝勒爺的性情,旁人說再多都是沒用的,”我搖頭,“爺自個兒心裏早有了定奪。你要相信貝勒爺。”

“我也不信爺會做那樣的事,”她眼中噙着淚,讓人不禁心生憐惜,“我不是杞人憂天,只是這布占泰,詭計多端,並非是什麼什麼君子,他太了解貝勒爺了,才會使出這樣的離間計來……范姑娘,你這麼聰明,一定有辦法的。”

“這布占泰到底和貝勒爺有什麼過節?要這樣步步緊逼!”

我對建州和烏拉的過往一無所知,也無法幫忙分析局勢。

郭絡羅氏見瞞不住我了,拿手帕拭了拭淚,說道:“布占泰對建州恨之入骨,早就不單單是為了利益,而是為了報仇!報當年‘九部之戰’的仇,就算貝勒爺不上鉤,這個布占泰也會想盡辦法,在汗王心裏埋下一顆懷疑的種子,來離間貝勒爺和汗王的關係。”

“九部之戰?”那晚皇太極分明也同我提起過。

郭絡羅氏點了點頭,“范姑娘剛進城不久,自然是不清楚這之中的原委,像我這種柵內的女人,也只是略略有所耳聞。當年的古勒山一戰中,葉赫、輝發、烏拉、蒙古科爾沁等九部一併攻打建州……建州大勝,布占泰也被生擒為俘。當時,布占泰之所以會加入九部與建州反目,卻是為了一個女人……”

“女人?”

“對……一個傳言中‘可興天下,可亡天下’的女人——葉赫那拉氏。”郭絡羅氏唇色蒼白,“布占泰在建州受盡屈辱四年,好不容易被放回烏拉,準備迎娶這位葉赫那拉氏時,葉赫卻又把她許配給了汗王。據說布占泰氣得嘔出血來,發誓要報奪妻之恨。”

我顰起眉來,這一切部落混戰的源頭,居然是因為……女人?我不由得好奇起來,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女人,能左右整個女真部落的命運?能讓所有人,都用如此敬畏的語言來形容她?

“所以,這位葉赫那拉氏如今是汗王的妻妾了?”

“並不是……後來又發生了很多事情,我只知道,布占泰對葉赫那拉氏情深意切,不惜反恩為仇,這次,也定是衝著復仇來的。”

我冷靜下來思考着現在的局勢,褚英、□□哈赤、舒爾哈齊還有布占泰……我知道歷史上□□哈赤統一了女真,可其他三人的結局呢?

我按了按她的手,示意她安心,心中已然打定了主意,言道:“此事,我會儘力去阻止的!”

雖然我知道自己的力量微薄,但是,這城中我還有一個可以依託的人!

郭絡羅氏感激之情溢於言表,“范姑娘,我信你。”

“福晉,你不能信我,你要信貝勒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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箏歌(清穿皇太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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