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大夢初醒已百年】

1.【大夢初醒已百年】

?公元2012年,.

這個瑪雅曆法里預言的世界終結之日。

縱然有物理學家和各方學者的闢謠,但在末日電影的真實渲染下,這一天還是顯得與往日有些不同。

三天後,預言中連續三天的黑夜還沒有到來,我卻陷入了莫大的恐慌之中。

我的丈夫——葉君坤已經失聯了整整三天。

他是我在世上唯一的親人,愛人。在福利院長大的我,十五歲那年遇到了葉君坤,他資助了我七年,一直資助到我上了大學。那時的他已經是個小有名氣的考古學家和歷史學家。他是我的長腿叔叔,雖然他比我大了整整十七歲,但我還是義無反顧地愛上了他。

大學我決定學醫,那是極枯燥的五年,畢業之後我如願地成為了一名法醫,並且進到了和葉君坤相同的單位工作。雖然我被分在了刑偵部門,不能天天同他見面,但即使是偶爾,在他經手的考古文件里,看到他用淺藍色的鋼筆墨水寫下“君坤”二字的落款,也是莫大的快樂。

我是個棄嬰,前十五年裏生活沒有光芒,也沒有希望。葉君坤是我唯一的親人,唯一的寄託。從我第一次看見他睿智的眼睛時,我就知道這一定是命運的安排。那一瞬間裏,充滿了我以往的人生中從沒感受過的熟悉和親密……彷彿,他是一個我前世里見過的人。

後來他告訴我,原來這個世界上有一種相遇,叫做dejavu。

再後來我們結婚了,一直到現在,婚後定居在了北京,簡單且平淡地幸福着。我也開始相信,或許這個世界上真的有法國人說的“Dejavu”。因為這就發生在我和葉君坤身上。

只是沉浸在幸福里的我,從沒想過,有一天這份幸福會這樣毫無預兆地破滅了。

這一切的一切,都要從那個明代的隕石坑開始。

兩年前,遼寧省新賓縣發現了一個四百多年前的隕石坑,葉君坤經手負責這個項目。由於年代久遠,地質結構不穩地,所以這個挖掘工作進行了整整兩年。

三天前,那個被預言為世界末日的日子。隕坑終於出土,葉君坤帶着小組成員前往勘探。

而他在失聯前的最後一通電話,是21日的深夜。他語氣古怪地說了很多不着邊際的事情,好像是什麼有關四百年前發生的事情。我以為是關於他工作上的發現,他時常會與我聊一些工作,雖然我意興闌珊,但還是會附和地聽着。那天晚上我困得不行,思維混沌,全然沒有聽明白他斷斷續續地說了些什麼。只記住了他反反覆復念着的一個詞——“hetuala”。

第二天早上醒來,我就再也聯繫不上葉君坤了。同行去遼寧出差考察的同事,也都聯繫不上他。後來再回想起來,原來那通電話……竟是他的告別。

就這樣了無音訊的三天過去了。太陽照常升起落下,橫亘的黑夜沒有降臨,世界末日也沒有來臨……而我人生的黑夜,卻如期而至。

接到消息的那一刻,我難以置信,連夜趕去了新賓縣。等待着我的,是君坤的同事們還有一份白紙黑字的死亡通知書。

我無法相信這個結果,我無法相信所謂的“離奇死亡”的定論,我是個法醫,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有因有果,我一定要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哪怕是心臟麻痹,也不會是偶然。

於是我申請了法醫屍檢,三十年的人生,我從沒想過,有一天站在屍檢台上,面對的會是我的丈夫——這個世界上我最愛的人!我眼淚靜默地淌了下來,難以形容的悲痛襲來,可我卻還要神志清醒地進行屍檢。

他緊閉這眼,容貌安然,全身沒有任何傷痕……種種跡象表明,這是心臟驟停死亡。和死亡通知書上一模一樣的結論。

是啊,明知道會是這個結果,可我卻還是不信,非要親自看過了,才能死心。

君坤,我的君坤……我痛哭着趴倒在他的身體前,哭了不知到有多久,連身子都直不起來……我去握他冰涼的手,卻發現,他的右手手心裏,似乎緊緊地攥着一個什麼東西!

我抹了抹眼淚,慢慢地掰開他的手指……他手心裏握着的,是一塊石頭。準確的來說,.

因為葉君坤的工作性質,我曾經在家裏看到過許許多多不同的隕石、化石的圖片,但是從來沒有見過和這塊一樣的隕石,沒有稜角,也沒有形狀,還散着青色的夜光。我的直覺告訴我,這塊石頭一定帶着君坤的秘密,不然他不會臨死還緊緊地握着。

我把隕石捂在胸口,只覺得心肺一陣撕裂般地劇痛。隕石的青光愈來愈亮,周遭的一切彷彿都在瞬間靜止,只剩下無數微粒在空間裏游弋着。

腦海中,是君坤在電話里最後的那句話……

hetuala……

我終於失去了意識,慢慢地瞌上眼睛,一個冗長的夢就此開始……

時光倒退四百年,記得來赫圖阿拉找我……

××××

“姐姐……”

我掙扎着抬起一絲沉重如鉛的眼皮,眼前的景象儘是一片模糊。

“姐姐,你醒醒……”

是誰?誰在喊我姐姐?我在福利院長大,根本沒有兄弟姐妹……我的意識已經醒了,想要掙扎着醒過來,可身體卻有如千斤重,怕是被鬼壓床了,動彈不得。

接着是一陣嚶嚶的哭泣聲,那聲音還在不停地喊:“姐姐,姐姐……”

終於,怕是鬼也被他的哭聲給惹煩了跑了,我身子一得輕,竭力睜開眼,讓自己清醒過來。

模模糊糊的視線里,一張稚嫩的男孩的臉出現在我面前。我使勁眨了眨眼,試圖看清眼前的人來。

只見那人一身粗麻布衣,面容青雉,還扎了個現代的丸子頭。但我再一定睛,才明白那不是什麼丸子頭,而是……束了個古人的高冠。

“你——”

我話未出口,已經先行察覺了周遭的不對勁。

這整個屋子的佈局,像是鄉下的土樓,沒有水泥也沒有瓷磚,我躺的地方也不是床,而是一個類似“炕”的地方。

我的直覺告訴我,一定有哪裏出了問題。

“姐姐你可算醒了!”那男孩激動萬分地一聲大呼,將我扶了起來。

“你是誰?”

“我是文程啊,姐姐莫不是燒糊塗了。”

“文程?”我看着眼前這個完完全全的古代人男孩,只覺得一片混沌。怎麼回事?我沒有瘋、沒有傻、也沒有在做夢,我還能夠清清楚楚地記得我從北京趕到遼寧,然後對着葉君坤的屍體痛哭……不止如此,過去三十年的記憶我都記得。如果是在做夢,也不可能這樣真實!連屋子裏的中藥味我都能聞得到,連頭疼的感覺也清清楚楚……

“隕石……”我抓住他的手臂,“你有沒有看見一塊青黑色的石頭?”

這一切,多半和那塊隕石有關係!那塊隕石,分明不是普通的石頭,我依稀記得,我不過是將它握在手中竟然是一陣心肺劇痛,下一秒就會七竅流血的撕裂感。

“你在床上躺了三個多月,哪有什麼石頭?”

三天?我只感覺自己像是睡了一覺而已。

“這裏是哪裏?”

“這裏是瀋陽城啊!”

瀋陽城?如果這個瀋陽是我知道的那個瀋陽的話,那證明我現在還在遼寧省。只不過從新賓縣殯儀館,到了現在這個平房裏。我的腦海中一時間閃過很多的理論來,從霍金的平行空間理論,到世界末日理論,甚至想過這裏也許是陰曹地府呢?我絞盡腦汁,卻還是想不通自己是怎麼來到了這個地方,成了這個“文程”的姐姐。

“姐姐?你冷嗎?怎麼在打哆嗦。”眼前的男孩一臉訝異地瞧着我。

我哆嗦着嘴唇問道:“現在……現在是何年何月?”

“姐姐真是燒糊塗了,”那男孩眨着眼睛說道,“現在是萬曆三十五年啊!”

萬曆?

“明朝……萬曆?”

“是啊!”

見我緊皺着眉頭,男孩又緊張起來,急切地問:“是不是頭疼又發作了?”

我擺擺手,接着問,“那麼當朝的皇帝……是誰?”

“當然是神宗皇帝朱翊鈞了。姐姐你這是怎麼了?”

神宗皇帝!縱使我對歷史知之甚少,卻也知道這個傳說中長達二十八年不上早朝的皇帝!

現在擺在眼前的線索,依稀可以概括成——我,因為一塊隕石,莫名其妙地來到了明朝!

我的嘴巴一直在打抖,也許是因為冷,也許是因為恐懼。我回到了過去,回到了四百年的明朝,按照唯物主義的理論來說,我現在正身處在一個已經毀滅了的時空中!四百年的歷史,早已消亡不服存在了。而我又是如何能夠來到這個時空裏的呢?

我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難不成,真的是中了霍金所提出的“平行空間理論”?我清楚的記得,這還是葉君坤跟我聊及的。他是個薩滿教的研究者,曾經花過一個下午的時間,跟我解釋薩滿教里的靈魂與轉世之說,可以跟現代理論物理里的“平行空間論”互通。薩滿相信人可以有很多的靈魂,這些靈魂並不是以肉身存在的,而是超越了時空的,肉身雖死,但靈魂仍可以四處遊走,依附在各種物質上,令其發生改變,擁有靈魂。而物理角度,大概是說我們的生活在的四維空間裏存在無數平行空間,而達到超光速可以使時間出現錯亂。在世界上原本就存在無限多個宇宙,只是我們無法在各個空間中自由穿越。

那麼,也就是說,隕石的某一種力量,讓我周圍存在的平行空間出現了錯亂,於是將我送回了四百年前?!並且我的靈魂附身在了另一具肉身上?

這是我目前能做的,唯一合理的解釋了。雖然聽起來非常非常的科幻。

我多年的從醫經驗告訴我,現在在需要的,是冷靜,冷靜,再冷靜。既然我的靈魂來到了這裏,證明我在現代的肉身已死,那麼葉君坤,他的靈魂一定也還在某個時空中的某處飄蕩着!發現了一絲希望的我,突然就從絕望里掙脫了出來!

對!這塊隕石,是葉君坤在四百多年前的遼寧隕石坑裏發現的,絕不會這麼巧,我的靈魂就回到了四百年前的遼寧!這裏面一定有某種聯繫,而葉君坤的靈魂,也一定在這裏!

無論置信可否,一切已成現實。只要君坤也在這裏,只要能找到他,和他在一起,就算是哪朝哪代我都不在乎,當個古人也瀟洒自在。也許……我們還能一起找到事情的答案和回去的方法……如果真的能再穿越回去現代,把這些經歷都寫成學術論文,說不定我就是下一個諾貝爾物理學獎得主了!

“姐姐?”那個叫做文程的男孩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我這才回過神來。

“你叫文程對吧,你叫我‘姐姐’,那我叫什麼名字?”

我看還是一次性問個清楚比較好。

男孩突然瞪大了眼睛,驚呼道:“姐姐不會害了失憶症吧!”

我只好順水推舟,“我腦袋空白,什麼也想不起來……”

男孩眼神里滿是哀色,“我是范文程,你叫范箏箏,是我的姐姐。”

范箏箏,真是巧!我竟然附身在了一個和我同名同姓的人身上!不過,我總隱隱感覺“范文程”這個名字我一定在哪裏聽過,是史書上嗎?唉,真是書到用時方恨少,這時候偏偏什麼都記不起來……

“前天爹爹走了,你悲痛欲絕,哭昏了過去,整整睡了三天才醒……如今爹爹走了,連姐姐也什麼都不記得了……”

范文程說著說著就哭了起來,我看着有些心疼地摸了摸他的頭。我又環顧了一邊屋子四周,的確是裝飾簡陋,屋不避雨,只擺了幾件舊傢具,就算是擱在古代,恐怕也是家境貧寒。

“家中只有我們兩人嗎?”

“還有大哥,叫範文采,他上街買葯去了。”

我木訥地點了點頭,四處張望,想找面鏡子,我現下最擔心的就是我這張臉……因為我明顯感覺到我現在的這副身體完全不像我自己,這……完全是正直二八年華的少女的身體!如果我的容貌和之前不同,天下之大,那如何能找到君坤和他相認啊!

“姐姐在找鏡子嗎?”

我驚訝這孩子的敏銳的觀察力,只見他出了房間,用木桶裝了桶水,提到我面前來。

“家裏值錢些的傢具都當了給爹爹出喪了……就暫時將就下吧。”

我俯下身,看着鏡子裏自己的臉。

是我,還是我的臉,不過……是十年前的我!

我欣喜若狂,這樣葉君坤一定能認出我來!但片刻之後,我又馬上意識到,為何我的肉身會跟着我一起回到了四百年前?這和薩滿的靈魂完全不符啊?想到這裏,我又開始頭疼了起來。我發現,我的腦子裏像是有個緊箍咒一樣,只要我一想到現代的那些事情,就會頭痛欲裂。這一系列我無法用科學解釋的事情,讓我越來越震驚!從現代道古代,從喪夫之痛到喪父之痛。好死不死,我居然穿越了。而我腦海中,此刻能記起的關於明朝的歷史,除了那個開國皇帝朱元璋的事迹,還有影視劇里的錦衣衛形象以外,其他幾乎是一片空白……要命,作為一個現代人在古代唯一有的優勢,居然也在我這裏毫不奏效。

這時候,門口匆匆忙忙跑進來一個人,手上提着一紮的中藥,我猜那就是“我”的大哥範文采。

“文程,葯買來了,快快拿去熬。”

我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範文采,和范文程倒是有幾分像,穿着長衫,渾身上下透着書儒氣息,長得文質彬彬。

范文程過去拉着他大哥的袖子,說道:“不得了了,姐姐害了失憶症!什麼都不記得了!”

“失憶症?”範文采一臉疑惑。

“就是沒了以前記憶,原來鄰街李二他娘也害過,瀋陽城裏的大夫都瞧不好,還是一個從關外來的游醫來給瞧好了的。”

範文采走到我床榻邊坐了下來,先用手探了探我額頭,輕輕喊了句:“箏箏?”

他剛從外邊回來,手是極涼的,我本能地往回縮了縮,只叫了句:“大哥?”

他苦笑一下,嘆一口氣,悠悠道:“忘了也罷,忘了也罷……”

“大哥,我們去關外求醫吧!”范文程懇求道。

範文采不停地咳嗽,臉上有些病態的潮紅,我這個學醫的,一眼就能看出,他大約是染了什麼肺病。

“不行……咳咳……”他皺着眉,語氣里卻滿是堅決,“父親說過,一日為漢人,便一日不入胡城半步,你莫要忘了。”

胡城?我聽得一頭霧水。

范文程忙說:“救姐姐要緊,還是氣節要緊?況且他們還曾救過我的命!”

“文程!”範文采喝住

“大哥!”范文程固執地說道:“這些年來,他們沒有殺、沒有偷、沒有掠、沒有搶,遠居關外,為什麼要把他們視作仇敵?!”

“他們覷覦我大明土地久矣,”範文采嘆了口氣道,“文程,你還小……你不懂……”

“等等……”我有些不合時宜地打斷他們兄弟倆的對話,小心翼翼地問:“你們說的‘他們’是誰?”

范家兩兄弟都用異樣的眼神盯着我,盯得我發憷,但是不搞清楚,我就無法知道現在我到底生活在哪一段歷史中。

還是範文采先鬆了口,說道:“‘他們’是建州女真。”

女真?我彷彿挨了當頭一棒,腦海里浮現出兩個女真人的名字來,一個是金國的完顏阿骨打,不過他不生活在明朝,應該可以排除,那麼另一個,清朝的開國皇帝□□哈赤……

我有些懷疑地問道:“‘他們’的首領,是不是叫□□哈赤?”

範文采神情倦怠地點了點頭。

震驚之餘,我終於知道我現在身處在哪一段歷史之中了……明末清初,這段時間裏明朝內憂外患,朝政腐朽,閹黨握權,後來農民軍和滿洲人內外夾擊,明朝滅亡,清兵殺入山海關,直搗北京,建立統治中國近三百年的大清王朝……

當然這些都是后話,從他們兩兄弟的對話來看,□□哈赤現在應該還只是一個小小酋長。

雖然搞清楚了背景,可是我依舊感覺心亂如麻,因為我隱隱覺得,命運正在將我推向一個未知的深淵裏……

原來大夢初醒已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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箏歌(清穿皇太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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