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冰火兩重天（下）
很晚的時候，戈鋒才回到“慈心孤兒院”，他要把這個消息告訴弟弟妹妹們。他們也肯定會為他高興。
戈楊正坐在門口等他，兩隻眼睛哭得紅紅的。
“你怎麼了楊楊?發生了什麼事?”戈鋒有一種不祥的預感。直覺告訴他，家裏一定發生了什麼事。
“哥，你去哪裏了?我到處都找不到你。戈松哥被流氓抓走了，嗚嗚!”戈楊撲在他懷裏哭了起來。孤兒院的好多弟弟妹妹都陸續被人收養，現在也只剩下戈鋒和戈楊，戈松三個相依為命，聽到戈松被人抓走，他如何不急?
“楊楊，乖，你先別哭，戈松是被誰抓走了?抓到哪裏去了?他們為什麼要抓他?”戈鋒着急地問。
“我也不認識那些人，他們說要想救戈松，就到‘天使之城’遊戲廳。如果報警，就別想再要活人。”戈楊哽咽着說道。
“楊楊，你在家裏等我，放心，我會把戈松帶回來。”他來不及安慰戈楊，邁開大步向天使之城走去。那個遊戲廳離他們住的地方並不遠，步行十分鐘左右就到了。
剛進遊戲廳，他就看見了一個老相好。黃鼠狼頭上的那根香蕉到哪兒都是這麼扎眼。
“小子，你終於來了?”黃鼠狼搖搖晃晃地來到他面前，“爺我說過，招惹戰狼幫不會有好下場，現在你信了吧?”
“一人做事一人當，我和你們的過節不關我弟弟的事，你們為什麼抓他?把他放了!”原來是這個王八蛋，戈鋒緊緊地握住了拳頭。
黃鼠狼嘗過他的厲害，趕緊退開幾步，叫道:“你弟弟自己不爭氣，賭老虎機欠了幾萬元的債，不抓他抓誰啊?”
“不可能。戈松不可能賭錢，肯定是你們坑小孩子。”戈鋒不願意相信這是真的，雖然戈松性格懦弱，但他也是個懂事的孩子，家裏這種情況，他怎麼可能出去賭錢?
“得，爺我不跟你多說，，我老大想見你，在上面，你上去吧。”黃鼠狼不耐煩地指了指樓上。
一個頭髮跟刺蝟似的小弟帶着他來到樓上的一個房間，開門放他進去。
“小子，你來啦，坐吧!”一個**着上身的大漢坐在桌子後面，胸口紋了一頭張牙舞爪的惡狼，‘我就是戰狼幫的老大，青狼!‘
“我弟弟在哪裏?我要見他。”戈鋒冷冷地看着這隻豺狼，目光中沒有絲毫懼色。
“小子，聽說你很能打?”青狼不回答他，點起了一支雪茄。
“怎樣?你想試試?”戈鋒急得雙眼冒火，他不知道戈松究竟怎麼樣了，這群狼崽子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哈哈哈哈，小子，我真的很欣賞你。一身硬骨頭，又很能打，我的手下就沒有這樣的人才。可惜啊!卻有這樣一個膿包弟弟!”青狼拍個拍手。立刻有兩個身穿黑衣的壯漢老鷹抓小雞似的押着一個長相斯文的少年出來。
戈鋒本來氣得火冒三丈，但看見戈松鼻青臉腫的狼狽相，顯然是挨了一頓苦的，內心不由泛起一陣酸楚。
“小松，你真的賭錢嗎?”戈鋒的語聲忍不住有些顫抖。
戈松低着頭一語不發，這讓戈鋒明白一件事情，這一切都是真的!
“戈松!你給我抬起頭來!你怎麼能這麼做?你怎麼能去賭錢?你忘記了戈媽媽的教誨了嗎?我沒日沒夜地幹活就是想讓你們好好的，你居然給我賭博，你真對得住我!你說，這是為什麼?這究竟是為什麼?”戈鋒抓住了戈松的肩膀拚命地搖晃，他有些歇斯底里。戈松做這種事，無疑是在他的胸口插上一把尖刀，讓他覺得，他為他付出的一切，全都白廢了!
“夠了!”戈松一把推開他，“你以為自己是誰?是上帝嗎?你輟學打工，沒日沒夜地賺錢供我們讀書，你好偉大!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所有的弟弟妹妹都當你是英雄!你是救世主!但我不這麼想!你是施捨的人，你永遠不知道受施的人有多痛苦!我憑什麼要靠你供養?我不想活在這種陰影下，每次有人來領養，我多想跟他們走，可你總是送走別人，你有沒有問過我的意見?我不想擁有一個完整的家庭嗎?你什麼都替我決定。告訴你我不喜歡這樣!我要自己賺錢，我不想再接受你的施捨!”
戈松的話讓戈鋒有剎那間的恍惚，他不相信這些話是出自這個文弱的弟弟之口，自己真誠的付出，在他眼裏變成了施捨，自己辛苦的勞作，在他心中是痛苦的折磨!他送走其他弟妹，是因為他們更幼小更需要照顧，這一切，難道他做錯了嗎?
“賭搏，就是你選擇的賺錢方式嗎?”戈鋒怒極而笑。
“不錯!只要能早點賺到錢，早點離開你，別說賭搏，殺人我都肯干。”戈松咬牙切齒地叫道。他一開始嘗到點甜頭，而後便欲罷不能，終至欠下了巨額債務。
“啪”地一聲響，青狼甩手給了戈松一巴掌，怒喝道:“少放屁!我們道上混的，最討厭你這種忘恩負義的混蛋!欠着人家的大恩，還在這喊冤叫屈，真是個孬種!”
“你們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坑害孩子，難道就不是孬種了?”戈鋒反唇相譏。
“小子，我是替你叫屈，你不領情，那就算了。我打開門做生意，他要來賭我也沒辦法，一切都是咎由自取。一年多來這小子連本帶利共欠了我六萬三千七百五十八塊，不管怎麼說，欠債還錢，天經地義。調查了一下他的家庭情況，才知道你是他的哥哥，黃鼠狼這小子可沒少提過你啊!”青狼拿起了桌上戈松按過指模的欠條，對着戈鋒說。
六萬多塊?他扛石頭一個月才賺一千二。
“我沒有那麼多錢還你。能不能寬限一段時間?”戈鋒說道。
“道上有道上的規矩，期限早就到了，不能再寬限。本來是要砍下他一隻手，但我說過，我非常欣賞你。所以我多給你提供兩個解決方案，第一，加入戰狼幫，替我做事；第二，幫我打一個月的拳，我會壓注在你身上，只要你能贏，你弟弟的債務一筆勾銷。你可以考慮考慮。”青狼吹出了一個煙圈，語音冰冷無情。
戈鋒沉默了半晌，這筆錢對他來說無疑是天文數字，短期內不可能還清。他絕不能眼睜睜地看着他們砍下戈松的手，但他也根本不會加入黑社會。要堂堂正正地活着，好好照顧弟弟妹妹，這是他在戈媽媽臨終前答應她的。
“我可以替你打拳。”戈鋒冷靜地說。
“好小子，有情有義。其實我更想讓你加入幫會。既然你不肯，我也不勉強，今天晚了，你先回去安排一下，明晚有比賽，到時我讓黃鼠狼去接你。”青狼對這個結果很滿意。據黃鼠狼那幫小子說，他很能打，應該會給他賺一筆回來。
出了天使之城，戈松一直低着頭不說話。
“你先回去吧，告訴楊楊我晚一些回家。”戈鋒說道。
“哥，對不起。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你，你不要去打黑拳，很危險的。”戈松終於忍不住了，他跪在戈鋒面前痛哭失聲，這個天使之城，簡直是魔鬼地域，害得他萬劫不復，還連累了哥哥。他整日想脫離他的幫助，然而最終還是害慘了他。
“回去吧，我沒事。只是想一個人冷靜一下。”戈鋒扔下了他，投身於川流不息的人群中。
他望着腳上的新球鞋，嘴角浮上了一絲自嘲的微笑。繼續念書，打籃球，這些普通孩子唾手可得的幸福，對於他來說彷彿海市蜃樓，總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想。
今天，他一度以為幸運降臨到了自己的頭上，然而最終，那也只不過是空歡喜一場。也許過兩天，他的屍體就會被人像野狗一樣地扔進河裏?誰又會關心，一個打黑拳的孤兒，他的生死呢?
短短一天，他在天堂和地獄輪迴了一圈，既然上天要讓他絕望，為何又要給他希望?
命運之神和他開了一個殘忍的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