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chapter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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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岑宵在家裏休息了一陣子,實在不能忍受沒有工作的日子。
雖然以前也不是沒經歷過這樣的階段,但這次的空白着實讓人有些按耐不住。她猶如一隻正在摸索航道的笨鳥,剛品味出了熱愛一份事業的滋味,就被人制止了。
她熱切的想要工作,想要表演,曾經堆積如山的本子現在再去找人尋求合作都已如石沉大海。
她再次體會了一把世態炎涼。
她好不容易等來了一個機會——是曾經合作過一部電視劇的監製找她聊新戲,對方是那麼說的:不算大製作,原本也是請不起你的,岑宵,這話不好聽,可是這個理不是?現在有這麼一個機會,是廣達集團的老總第一次涉水影視,得請一個有名頭的人,這不我就向他推薦了你嘛,酬勞方面你是不用擔心的,你也需要一個好作品。
這位方監製也是娛樂圈裏的老油條,羅岑宵與他的關係說近不近,就是合作過一次的夥伴,當時她正紅,方正新自然是捧着她的,在工作中也算相處的比較愉快,私底下有對方的聯繫方式可是幾乎沒有聯絡過,這下子方正新忽然找到她,羅岑宵也是比較意外的。
要知道在風口浪尖的時候,有人願意出來給她一份工作,已經讓她覺得受寵若驚了,更何況廣達集團是新起的大企業,若是說廣達的老總真有意在娛樂圈發展一番的話,這個餅還挺香的。
但這事如果發生在她這場風波之前,羅岑宵就沒什麼好奇怪的,可這偏偏是雪中送炭的行為,不是她疑心重,就是在這行混久了,總有種無功不受祿的壓力。
方正新舌燦蓮花,在電話裏頭跟她說了很久,最後才拍案道:“晚上我跟廣達的張總有飯局,台上都是正經人,你要不介意的話一起來,怎麼樣?”
羅岑宵猶豫了會兒,她在家賦閑實在夠久的了,而且從法律上來講畢竟跟閻娜之間已經沒了合約關係,如果可以的話還是盡量自己找活干,別再麻煩她了,現在現成的機會來了,不管酬勞,不管製作大不大,她都想去嘗試一下,於是她問:“在哪裏?我等下就來。”
方正新告訴了她酒店和包廂號碼,就掛了電話。
羅岑宵在鏡子面前站了一會兒,在家宅久了整個人也灰頭土臉的,她好好的重新收拾了下,敷個面膜,又挑了一條黑色的短款連衣裙,端莊而不失俏皮,打了個底塗了個唇膏才出的門。
她有心想要低調行事,便沒告訴任何人她去參加飯局。
羅岑宵不想閻娜和**再為自己操心了,其實嚴格說來,她入行這麼久,還沒有單獨的陪人應酬過,最早的時候這些事用不着她,人家點了名要的是宋冉絮,而後來,她身邊有閻娜坐鎮,妖魔鬼怪也近不得身。
現在為了一個不知道談不談得成的角色,得要自己開車自己應酬自己打理關係,倒是有種特別的感覺。
感覺自己像個女戰士。
臨近晚餐的時間,羅岑宵的車堵在中環,也是在這個時候,霍誦承的電話進來了。
他也是開門見山:“找個地兒聊聊劇本的事情吧。”
“什麼劇本?”
“……羅、岑、宵!”他咬牙切齒的道。
羅岑宵賠笑:“我這不是一時忘了嗎,我現在在外頭呢。”
霍誦承沒說話,大概是生氣了,羅岑宵才小心翼翼餵了兩聲,那頭才不耐的說:“喂什麼喂,我聽着呢,不會繼續說啊。”
大少爺的脾氣果然一點沒變,這兩個月以來他們倆的聯繫斷斷續續一直有,霍誦承在國外拍戲,也沒忘了時時越洋電話回來,也不提她在國內發生的新聞,一如既往的聊天,就好像在國內的時候一樣。
羅岑宵心裏明白,他這是換着法子給她紓解壓力,霍誦承不是個會安慰人的人,能這麼做,大概已經是他安慰人的極限了。
“你回國了?”她問。
“嗯,”似乎是從鼻子裏出氣,他說:“剛下飛機,我得休息下。跟我一起拍戲還能拉低你檔次不成?”
羅岑宵連忙說不是:“我現在正要去一個飯局,方正新給我牽了個線,我得去會會人家,說不定就有工作了,你這邊……不如找別人吧,”她嘆口氣:“我真不想害你,我現在這麼個情況,跟你合作是拖累你。”
那邊靜了下,“我從來不怕任何人拖累我,演員的私人生活只要不影響到他的作品就行,誰管你有幾個兒子幾個老公的,那群人真他媽吃飽了撐的。”
這是他頭一次就此事發表意見,濃濃的霍誦承風格,讓羅岑宵忍不住笑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出於什麼樣的心態,心裏有些忌諱與霍誦承的合作。
大概是太熟了吧,總覺得彆扭,她無法想像對着他的臉談情說愛的樣子。還有就是……霍誦承對她太好了,也太紅了,她怕引起粉絲的反彈,更何況,自從他對自己表白后,兩人之間雖然沒有更進一步的動作,可到底還是彆扭的。
“我現在真要去應酬,要不晚點我請你吃飯,順便再聊聊這個吧。”她先退讓了一步了,“你說行嗎?”
“這還差不多。”霍誦承哼了一聲。
畢竟還在開車她也不方便說太多,正要掛電話的時候,霍誦承忽然又問:“你剛說跟誰吃飯來着?”
“方正新,就是成長的那個監製,他說廣達張總有個本子想投資,叫我一塊去聽下,車不那麼堵了先不跟你說了啊,拜拜……”
話音剛落,電話里就只剩下了嘟嘟嘟,霍誦承拔掉了耳機,敲了敲鼻樑,方正新……廣達……怎麼聽上去這麼熟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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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環暢通后羅岑宵倒是沒多久就到了酒店,她把包廂號報給了服務員,跟隨着服務員走到了走廊的最西頭,門留了一條縫,裏頭不斷飄出歡聲笑語。
羅岑宵禮節性的敲門,方正新離門坐得最近,一下子就聽到了,回過頭見是她,笑逐顏開:“小羅來了,快進來坐!”
羅岑宵提着包包進去,飯桌不大,散坐着五六個中年男子,大多左擁右抱着身材姣好的年輕女子,都像是還在圈子底層浮沉的嫩模和網紅,氛圍怪怪的,她直覺就想走,可是方正新拉住了她硬是往中間的位子塞,還朝她引薦為首的男人,“張總,這是小羅,羅岑宵,這是廣達的張總,來來,這下算是認識了,還不給張總敬一杯?”
說著,他就已經在透明的玻璃杯中注滿了暗紅色的酒液往她手裏放。
廣達的張總如今也常常出現在電視裏頭,羅岑宵是記得這張臉的,肥頭大耳,酒糟鼻尤為注目,這人倒不是假冒的,她如今有求於人,便端了酒硬着頭皮給張總敬酒:“張總您好,我是羅岑宵,來遲了,我敬您。”
她一飲而盡,喉頭髮澀,又死死忍住了沒讓自己咳出來,張總笑盈盈的點點頭,目光在她身上游移:“沒事,等等大美人算什麼,為美人死了也值得。”
羅岑宵嘴角有些僵硬,這人赤.裸的調戲話語叫她覺得很不好受,他的目光也好似將她當做了一件貨品,她不喜歡這種感覺,便垂下眼沒應聲。
席間有男有女,男的都是混跡夜場的老手,而女的亦是花足了功夫要從男人身上撈取好處的,就更加的熱鬧起來。
羅岑宵幾次要提合作的事情,都被他們一語帶過,就是要催她喝酒,羅岑宵避過了不少,但總還是被灌了好幾杯。
這酒的勁兒很大,喝了幾杯有點昏頭昏腦,他們還要再慫恿她喝,她便大着嗓子說:“方監製,張總……這電影的事……”
方監製咂咂嘴:“小羅,咱們張總的確要開一部戲,少一個女二號,劇本呢還在打磨,你要是能夠,嗝……讓張總覺得‘專業’,當然就可以先定下來了。”
而張總也笑着點頭:“岑宵,我關注你也很久了,至於女一號女二號的你也別光聽老方在那邊瞎說,只要我們聊得來……”他的手不知什麼時候撫上她的,輕輕滑動磨蹭:“女一號你也是完全當得起的。”
他的眼神色眯眯的毫不掩飾自己的**,油頭大耳讓羅岑宵胃裏一陣翻滾噁心,她將手抽出來,“所以意思是劇本還在打造階段,這個項目還沒開始啟動?”
她想她是明白了什麼了,只是現下因為喝了酒動作不太能跟得上神思,遲鈍了一些。
方正新道:“話也不能這麼說,只要張總想開項目還不是分分鐘就能開的嗎?”他晃着酒杯湊過來,像是放低了聲音,用只有三個人能聽到的音量說:“你把張總伺候好了,還怕以後沒電影拍?”
張總油膩膩的臉在她跟前,咸豬手纏上來:“老方說的沒錯,岑宵,我愛慕你也很久了,以前我以為你是天上星遙不可及,現在才知道你們女明星啊,”他意味深長的道:“還真是沒一個簡單的,不過這樣也很好,生過孩子才更有意思嘛。你現在應該過的不太好吧……從天堂墜落到地獄,沒關係,我做生意也有大起大落的時候……”
羅岑宵一下子拍掉了他的手,冷聲道:“對不起張總,我想我不是你以為的那種人。”
張總愣了愣,隨即大笑:“這還擺上譜了?”
方正新也跟着勸:“小羅別不懂規矩,咱們張總日理萬機,也不是什麼人都能看上的,”他的視線繞過一旁那幾個纏着老男人們的嫩模和網紅,不屑的撇了撇嘴:“你有這個福氣被看上了不容易,你說工作什麼的,不用擔心,張總可是我見過最大氣的老闆。”
他們二人一唱一和,儼然就像是拉皮條的龜公和嫖客,不去唱雙簧真是損失了。
羅岑宵仍舊搖頭,伸手要去拿自己手裏的包:“恕我難以接受,謝謝你們的好意,另找他人吧。”
她還沒能站起來,就被張總給拉住了:“岑宵,我很有誠意的,你再考慮考慮吧,”他的酒氣呵在她的臉上,她皺着眉頭想吐,又吐不出來,只覺得渾身發軟,四肢無力,腦子裏的神經像是被什麼沉沉的壓着,間接的導致喘不過氣來,她要推開男人的手臂,卻被人握的更緊:“張總,我不要考慮……我得要回家了。”
“喝了酒回什麼家,我送你,我送你好不好?”張總被她綿軟的身子弄得心猿意馬,與一邊的方正新交換了個眼色:“我送你回家,現在就回。”
羅岑宵雖然意識不清,但好歹還沒完全喪失判斷能力,她知道這個張總不懷好意,恐怕剛才喝進去的酒里也有問題,她的手摸索着包里的電話,她需要幫助……否則可能真的會被這兩個渣子給吃的骨頭都不剩。
但張總也不是吃素的,看到她要掙扎着去摸包包,就鉗制住了她的雙臂,乾脆將她貼緊了自己的身體:“想幹嘛呢小美人?別亂動,咱們這就回家。”
葯勁上來了,她的手腕都像是被人割斷了經脈,一點力氣都使不出來,說的話也像是在低喃,根本無人在意。
就這樣,她在方正新和張總的攙扶下,經過酒店正堂走出大門,來到一處黑暗的角落,被人送上了汽車,方正新無恥的道:“好了,我祝張總今晚用餐愉快,我就先走了。”
張總笑的露出黃色大牙,在羅岑宵身邊深深嗅了一口:“你個老小子,快滾吧,記着你的好了。”
方正新揚長而去,而張總又抱着羅岑宵想要親她一口,卻被她偏頭躲了過去,羅岑宵用她僅剩的最後一點力氣求他:“張總,你放我走吧,求你了……我真不是來跟你做交易的。”
張總興緻勃勃的看她楚楚可憐的臉蛋:“現在說這個,太晚了,小美人,身段真軟,今晚我會好好伺候你的,你享受就行,嘖,真是難得一見的美人胚子,不枉我想了這麼久。”
他將她塞進副駕的位置,自己走了兩步正要打開車門進去,只等一腳油門回家享碩果的時候,卻忽然被人絆了一腳,仰頭栽倒在地上,而車窗上方被一隻大手緊緊掌控着,夜色下,一個高大的男人矗立着,眸色深沉的彷彿最暴風雨降臨時的天空,他薄唇微掀,“張臨海——”
濃濃的威脅,隨後,張臨海便覺得肚子上一陣劇痛,原來是對方用尖頭的皮鞋踢在自己身上,一下,兩下……如雨點般毫不留情,踢得他連連討饒,但沒有用,喝了酒,年紀和身手都不是對方的對手,他便是從頭到尾沒能站起來過,“黎總,黎總別打了!饒了我吧,哎喲!”
黎今的力氣一下比一下更狠,幾乎將人踹的斷了氣,才聽到身邊又傳來一道清冷的聲音:“別踹了,再踹人就死了。”
他這才收住了,側過頭,男人穿着薄呢子大衣,鐵灰色的牛仔褲,英俊不凡,氣質過人,不是霍誦承又是誰呢?
最後,霍誦承負責將半死不活的張臨海扔回了他的車上,而黎今則帶着在睡夢中呢喃掙扎的小女人走了。
霍誦承看着他們車子絕塵而去,心裏頭說不上是什麼滋味。
得了,他似乎總是遲人一步。
不管是遇見她,還是遇見她的劫難。
他呼了口氣,在夜色中立着,就像是一座雕像,良久,才自行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