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二十六章(下)

40.第二十六章(下)

二十四暗衛是個很隱秘又神奇的組織,成員來自天南海北,性格各異,沒人說得清楚這些人是如何聚到一起的,似乎從為人所知開始,這二十四個人就已經在了。

暗衛直屬慕容棲月,只聽從他的調派,分為春夏秋冬四個分部,雨水,小暑,霜降,立冬分別為四部首尊。聽起來首尊之位似乎是實力和地位代表,只有他們自己知道實情全然不是這樣的。因為全都是怕麻煩的人,所以選首尊的方法非常簡單,抓鬮,誰抓到誰當。棲月指派任務下來,除非特指了是誰去做,不然也是抓鬮,誰抓到誰去。

二十四暗衛之下,又有不同等級的護衛排下去,多達萬人。這些人自然不全在皇城裏,分佈於各大國的各個階層,有些像十二禤閣,只是規模上不及其浩大,組織上也沒有那麼嚴謹。畢竟這些護衛是因為他們太懶而培植出來打下手的,不知不覺的人就多起來了。

棲月常年住在皇宮,偌大的寧王府空置着生塵發霉,棲月懶得給這幫人另找住處,直接讓他們住進了寧王府。只要不惹禍不欠巨額賭資不拆了王府不去皇宮偷東西不起兵造反,棲月對他們都睜隻眼閉隻眼,除了特別愛挨個欺負,棲月實在算得上是最溫柔體貼好的主子。當然,半夜把人從床上拎起來之類不算在內。

二十四人中,只有霜降一人會醫,也是她最小,大家對這個小妹妹格外寵愛。霜降性格很好,每次他們被打得只剩一口氣抬來她眉頭也不皺,必定能將人治得恢復如初;又喜歡做吃的,每回親自動手做東西,小廚房外總有人拿着各種容器排着隊等着糕點出鍋。久成習慣,霜降這裏總會有人蹭飯,一個到處是毒/葯的地方,反倒是寧王府里最熱鬧的。

霜降極少出王府,眼睛壞了后連院子也很少出去了,一幫哥哥姐姐幾乎要把她護到天上去了,讓她有些不知所措。年節將至,除夕之夜大家要守衛皇宮,所以他們的年夜飯會延後一天,放在初一晚上。霜降沒有歇午覺,花了一個下午做了許多菜,每樣都嘗過一遍,確定味道不錯,才讓人端上桌。

處暑帶了酒來,芒種夏至忙着端菜擺桌,驚蟄和立春忙着貼春聯掛燈籠,立冬帶着冬部的人在院子裏放煙火,六個人玩的像小孩子一樣,笑聲傳進屋裏來,忍不住過來湊熱鬧的寧王府大管家季煥然在窗邊看着煙花,用胳膊肘捅了捅身旁的立秋,“剛剛這個顏色好看。”結果對方已經等開飯等的睡著了。

還未入席前,秋分終於放棄他的房樑柱子,下來換了一套簇新的衣裳,去小廚房接忙活了許久的霜降。

“要不要把那個人叫來一起吃飯?”秋分拉着霜降的手,小心地護着她走,怕她一個不小心又摔了。

霜降一時間沒反應過來,“誰?”

“就是主人丟給你的那個,畢竟是過年,他一個人在異國他鄉,應該很想家,放出來喝一杯應不打緊。”

霜降哦了一聲,不是怎麼在意,“讓人去蟲牢看看吧,如果還活着,帶過來就好了。”

這是被霜降往死里整了啊,秋分暗忖。不過也怪不得霜降,誰讓焚禪不想活了,叫主人怪物,還連叫了三聲。

焚禪的確離死不遠了,霜降給他強喂的兩粒葯是改變他的體質的,以便接下來種各種各樣的蠱蟲。如果預先知道了藥丸的功效,焚禪就是摳喉嚨也要把它嘔出來。

這幾日焚禪過的日子用凄慘已不足以形容,每天三頓葯的灌不消說,一粒飯一滴水都沒有碰到過,餓到感覺不到餓感,原本魁梧的大男人在短短几天時間裏,瘦的眼睛外凸臉頰凹陷。

起先和那隻雪白的貂關在一起,那實在是只精力旺盛的貂,不咬焚禪一口誓不罷休,當然,要是真的咬到,焚禪也就見不到第二天的太陽了。焚禪能拿到齊國第一高手稱號不是靠的一張好看的臉,他是從血海里殺出來的,就算武功被封了,一隻傻不愣登的貂想要咬到他,也的確不是件易事。

焚禪很好奇,這些人為何不直接廢了自己的武功,而是封了起來,難道不怕自己有天恢復自由恢復武功,把他們全滅了么?

看着屋外抱着胳膊磕着瓜子像看猴一樣看自己和一隻貂打得你死我活的人,焚禪覺得他們大概是真的不怕。

霜降過來看了焚禪一次,說了句“蠱已成,拿他喂蟲。”而後抱着那隻被打斷了四肢的小貂走了。然後焚禪就被卸了手腳,泡進一個裝滿各種噁心蟲子的巨大罈子裏,只露出肩膀以上部位在罈子蓋外面,日日夜夜承受着萬千毒蟲的啃咬吸食。

慶幸的是蟲子只吸血,且不貪得無厭,不然焚禪早就變成了乾屍。不過葯童把他從罈子裏架着撈出來沖洗乾淨后,他和乾屍也差不了多少了。

霜降又給他餵了一顆葯,讓他轉醒,讓人給他穿了件衣裳,接上手腳,帶到大廳。

今年缺了三個人,清明穀雨年前一個去了齊國一個去了燕國,小暑在敬王府,加了一個焚禪,所以大廳里空了兩個位置。

四位首尊坐在上首,其他人坐在下面,焚禪坐在末尾,靠着門,身邊有兩個葯童守着,以免他一個衝動做出什麼事情來。

和往年一樣,開動前大家先把包的各式各樣的禮物送到霜降面前,男的都送藥材,姐姐們,也送藥材。因為霜降從來不束髮不梳髻,天天都是或白或青的素衣,珠寶玉器金釵首飾送給她她也不會戴,所以大家每回出任務都可着勁趁着閑暇時間搜羅各種珍奇藥材,送來討這個小丫頭開心。

立秋寒露等人早就開吃了,一隻手抓着油膩膩的豬肘子,一隻手將禮物盒子往首座上一扔,盒子不偏不倚落在一堆禮物的頂上,毫不耽誤自己吃東西。兩個餓貓坐在一起,風捲殘雲之下一大盤醬豬肘很快見底,然後兩人就為搶最後一個打了起來,噼里啪啦的聲音淹沒了霜降那聲輕輕的“謝謝大家”。

焚禪渾渾噩噩坐在那裏,沒有人來理他,他也不想理別人,倒不是有多麼憎恨這幫把自己折磨成如此模樣的人,他只是在看着霜降出神。想起反反覆復做的那個奇怪的夢,焚禪幾乎可以確認,霜降就是當年自己放走的那個小丫頭,說不上來的緣由,明明兩個人一點也不像,焚禪就是這麼偏執地相信。

有這麼多人寵她護她,又有那麼高的醫術傍身,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一頭銀髮,又是怎麼瞎的呢?

背後有人捅了捅他,是提議把他帶過來的秋分,端着一杯酒遞過來,“新年快樂。”

焚禪有點呆,接過酒時下意識說了句,“謝謝,你也新年快樂。”說完后反應過來,恨不得甩自己一巴掌。

秋分在他身邊坐下,看了眼桌子上沒怎麼動過的菜,“這幾天過得不好吧?想不想家?”有點哄小孩子的語氣。

焚禪臉有些黑,他比秋分大,而且除了師傅,很多年沒有人用這種口吻和自己說過話,於是他決定不回答。

“別再用這種眼神盯着霜降看,她真的會扎瞎你。”秋分好心提醒,“而且,就算她懶得動手,在座的任何一個人都不介意代勞。”

焚禪收回眼光,那杯酒沒喝,放在桌子上,轉手盛了一碗排骨湯,他太久沒吃東西了,不吃點暖一暖胃就喝酒,會難受的想死。

“你們和我想的實在不一樣。”喝了幾口,見身邊的人沒有離開的意思,焚禪看着為了一塊糕大打出手打翻了桌子,搞得滿身都是湯湯水水的兩個男人,閑聊一般感慨。

“你原本想的是怎樣?”秋分笑着問。

“至少不是眼前這樣。”像一群沒長大的孩子。後半句焚禪沒說。

“知道為什麼放你出來一起吃飯嗎?”秋分另起了個話頭。

焚禪搖頭。

“我們不怕你跑了,一個是你這模樣根本逃不了,二個,即使你真的恢復了武功,也是打不過我們的。看到那邊那人了么?”焚禪被秋分的話繞的有點暈,順着他的手指看過去,看見一個喝多了一頭扎進湯盆的小子。“他叫立夏,是我們之中武功最弱的,你覺得你能在他手下走過幾招?”見焚禪皺眉,秋分說了出來,“不出二十招,你必定慘敗。”

焚禪不能相信,“不可能,我和慕容棲月能打那麼久,難道你們的武功都在他之上?”

“當然不是。”秋分笑起來,拍了拍焚禪的肩膀,“你太不了解主人了,那是在和你玩呢,真正打起來,你全盛狀態也接不了他一掌的。”

“明明以前他和我不相上下,我倆不分上下兩敗俱傷,那時他並未隱藏實力。”焚禪因為質疑,臉上帶了鮮少出現的怔然。

秋分笑的不能自己,“兄弟,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你這模樣,真是比咱們當中最傻的驚蟄還要傻上幾分。”

焚禪對驚蟄有印象,此刻那個人正毫無形象在位置上盤着腿打着嗝剔牙。焚禪的臉瞬間黑了下去,磨牙聲嚯嚯的。

“不廢你武功是沒有必要把你逼到絕境,我們無意殺你,等主人忘了你這茬,你要走要留沒人會管你,不過,動心思要套取什麼秘密就另說了。好好休息吧,之前那些事,不會有了。”秋分說的是各種將焚禪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事。

“既然無意殺我,作何又要做出那麼多折辱人的事情來?”焚禪還在磨牙,若不是手腳綿軟,半點內力也無,他真的很想揍這個笑眯眯的秋分一拳。

“折辱?”秋分臉上閃過意外,“只是對你的不知死活略施小懲而已,讓你張長記性。不過也對,你現在還感覺不出來,等你武功恢復,會哭着求着感謝霜兒的。”

焚禪又蒙了,他不知道秋分在說什麼。

這樣和秋分聊了一番,焚禪不知不覺放下了緊繃著的心,想起一直沒得到答案的幾個疑問,也許看起來隨和又話嘮的秋分能夠為他解惑。

“霜降的頭髮為什麼是銀色,得了什麼病不成?她醫術通天,名聲都傳到了齊國,怎麼不將自己治好?”

秋分詫異看了焚禪一眼,又轉頭看向首座的霜降,銀髮白衣的少女端着一個玲瓏剔透的小碧玉盞,裏面是濃黑的葯汁。霜降每次用膳都吃的極少,都是喝葯喝飽的,那些葯秋分偷偷嘗過,或苦極或酸極或辣極,也不知天天如此的她是怎麼堅持下來的。

焚禪見秋分不回答,嗤笑了一聲,“怎麼,這個也算機密?”

秋分把眼神收回來,看着手中的酒杯,“你問這個做什麼?”

“好奇。”

“你的好奇心會害死你。”

“至少我現在還活着。”

秋分聽了這話,本來想笑,不知為何脫口的不是笑聲而是嘆息。“常年試毒所致。”

焚禪愣了愣,“為誰?”

秋分挑眉看他,“你覺得可能是誰?”

“你們關係那麼好,在座的任何一個都有可能。”

“那你真是高看我們了。”

焚禪頓了頓才說,“慕容棲月身體看上去無病無痛,為何要霜降給他試藥?”

“你不是說主人是怪物么?誰希望永遠是怪物?”

“那她的眼睛也是……”看到對方點頭,焚禪不知為何有些怒火襲上心頭,燒的整個人異常難受,“慕容棲月這樣對她,你們為何還會如此忠心?”

“一切皆是自願,主人從不管不留不約束我們,我們之中任何一個人想要退出二十四暗衛,隨時都可以。”

“你們這樣的主僕關係,真是匪夷所思。”從小到大被灌輸的是除了忠誠二字再無其他的主僕觀,焚禪很不能理解這樣的相處方式,慕容棲月難道從來沒有擔心過這群人會造反,會把一**事商業等各種機密高價賣出去以換取後半生無憂生活么?

秋分又拍拍他的肩膀,站了起來,“立冬在叫我,我過去了,你自己好好吃好好喝,你的房間已收拾出來,會有人帶你過去。夜間不要竄,值夜的冬至眼神不好,可能會誤殺。也不要去其他人的院子,不是所有人都像我這麼隨和。餓了……”秋分還要繼續說,那頭立冬又喚了一聲,他便剎住話頭去了。

焚禪更呆了。自己的試毒生涯結束了么?他疑惑地想。

有一個好看的侍女無聲走過來,在焚禪耳邊說了一句話,又無聲離去。

侍女說的是,“霜降大人請你散席後到她那裏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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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陰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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