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八夜
優到底還是個六歲的孩子,他忍不住將目光投向了那枚扣子,內心似乎有些動搖。最後,他卻依舊高冷彆扭地說道:“我為什麼要和你玩這個無聊的遊戲?”
“如果我心情好的話,”蓮沼說:“也許可以告訴你和聖潔同步成功的秘訣噢。”
一句話,迅速將神田優的視線拉了回來。
阿爾瑪早就在他面前把貝露丹迪吹上了天——一次實驗就成功與聖潔同步,成為了未來的驅魔師、研究所的小公主,每天有換不完的衣服和吃不完的糖果,不用做實驗,可以自由自在地看書,以後還可以去看外面的世界……
“好。”優點了點頭。
蓮沼很滿意。
她正要將扣子朝空中扔起的時候,阿爾瑪冷不防湊了過來,插嘴道:“那我呢那我呢?怎樣算我贏呢?正面反面都有了呀?”
“它立起來的時候,算阿爾瑪贏。”蓮沼說。
“可是,可是,根本不可能立起來吧?”阿爾瑪愁眉苦臉。
“優同意嗎?”蓮沼問。
“同意。”優說。
“二比一,少數服從多數,按照我說的來,阿爾瑪反抗無效。”蓮沼快速下了斷論。
“哦……”阿爾瑪撇着嘴,委屈極了。
女孩纖細的手指一撥紐扣,朝着空中扔起。白色的飾扣在空中翻了幾圈,啪嗒一聲落在地上,然後……穩穩地立住了。
優&蓮沼:……
“哈!”阿爾瑪登時神氣了起來:“我贏了喲!你們兩個都輸了!”
“行吧。”蓮沼淡淡回答:“要我做什麼?或者回答什麼問題?”
“嗯……”阿爾瑪一手支着下巴,仔細地思索着:“我想一想,機會難得啊……”
一分鐘后,阿爾瑪神秘一笑,指着蓮沼說:“貝露丹迪就把和聖潔同步的秘訣告訴我們就好了,優也不用感激我,我只是順便也幫助你。”
聽着阿爾瑪故作慷慨的話,神田優很不屑地嘁了一聲。
“至於優嘛……”阿爾瑪笑得神秘:“我要優告訴我那天你是不是在這裏偷偷地哭呀?”
神田優面色一沉。
他本不想回答,但是“遊戲規則”在一個孩童的心裏顯得很是高大神聖,於是他扭過頭,不甘不願、別彆扭扭地回答:“是又怎麼樣。”
“真的在哭啊?”阿爾瑪一愣,表情正經了起來:“優……”
“不要啰嗦了。”優的頭撇得更遠:“快讓貝露丹迪說話吧。”
“哦,哦……”阿爾瑪的聲音小了下去。
蓮沼假意咳了一聲,說:“其實,我的秘訣有些奇怪。因為同步的時候,我在心裏把神狠狠地罵了一頓。然後,我就和聖潔同步成功了。”
優和阿爾瑪全部石化。
半晌之後,兩個孩子詫異地喊了起來:“說謊吧!騙人吧!”
——聖潔可是神明賜給虔誠的適格者的禮物啊!
“真的。”蓮沼很誠懇地回答:“不信你可以去問翠,那天我說的是‘去你媽的老子不幹了’、‘我祝您成絢爛煙花托馬斯迴旋爆炸’,然後,我就成功了。”
優&阿爾瑪:……
聽着這一串不輸神田優的可怕話語,阿爾瑪不禁肩膀一抖。
蓮沼在阿爾瑪心中高冷的女神形象全線崩塌。
同時,阿爾瑪還在內心感到后怕——貝露丹迪沒有對他開啟髒話模式,只是冷冰冰地對他愛理不理,看來已經是很仁慈的態度了……
第一輪遊戲結束,第二輪開始。
紐扣朝天翻起,最後以反面落地。
贏者,神田優。
蓮沼:……
算了,自己挖的坑,含着淚也要跳下去。
想問的問題已經被阿爾瑪問走,優一時不知道該問什麼。
他對於這個世界的接觸並不多,自然不會有什麼奇怪的想法。
優半合淺藍色的眼,精緻的面孔上浮現出一片茫然。最後,他終於提出了一個問題:“貝露丹迪,你在這個地方見過一個女人嗎?”
“啊?”蓮沼對問題的簡單程度感到驚訝:“當然,翠啊。”
“不是翠。”優喃喃說著,眉目間有着困惑之色:“不是翠,也不是蕾妮小姐。是一個……總是站在這個地方的奇怪女人,說著‘花’什麼的……”
“嗯?”蓮沼用食指戳了戳自己的面頰,漫不經心地回答道:“啊,小朋友,你說的是我嗎?——和‘花’有關的女人。”
“才不是。”優否決了。
“我現在的姓氏,‘林亞’,是斯堪的納維亞語,意思就是‘花’。”蓮沼不緊不慢地說:“不過,我還有另外一個名字,一個誰也不知道的名字,也和‘花’有關。”
“誒……”阿爾瑪眨巴眨巴大眼睛,問道:“是什麼?”
“為什麼要告訴你啊。”蓮沼冷淡地撇過了頭:“都說了,是誰也不知道的名字。”
蓮沼吊足了小朋友們的胃口,看着阿爾瑪露出失望的神情,內心不由覺得好笑。
欺負小朋友還真是……她獨特的惡趣味啊。
“那麼,下一輪。”她掂了掂紐扣,說道:“你們都輪番贏了一次,無論如何,都該是我了吧。”
紐扣飛起,落下——
叮叮……
反面朝上。
蓮沼的面色很不好。
這太坑爹了。
神田優的運氣,未免也太好了吧?
“快說吧。”優很直接地要求:“你的另外一個名字是什麼。”
“……”蓮沼一愣,面色變得可怕起來。
阿爾瑪下意識一抖——他已經意識到蓮沼女王要發功了。
不過,優可不怕女孩故作兇猛的面色,他很不給面子地說:“怎麼,自己定下的規矩,想要反悔嗎?那也可以,我以後不會再陪你玩這種幼稚的東西了。”
蓮沼頭頂的烏雲一瞬間散開。
她扶了一下額頭,無奈地說:“好吧,真是拿孩子們沒辦法呢,”
說著,她蹲了下來,用手指蘸取了容器中的液體,在地上用手指寫出幾個濕漉漉的片假名。
はすぬまあかね
“這就是我本來的名字,蓮沼明音。”
看不懂吧,臭小子們。
你們還沒學過這個吧?
出乎蓮沼意料的是,神田優竟然一邊划著字符一邊很順利地重複了她的名字。
“蓮沼……”
仔細一想,她也就釋然了——“神田優”這個名字,一聽就屬於日本國籍。研究所把他的出生地設定為日本,自然也要教導他關於日本的一切。
“吶吶,貝露丹迪。”阿爾瑪雙手搭在膝蓋上,好奇地歪過腦袋:“為什麼是你‘本來的名字’呢?”
“小小年紀問那麼多做什麼?”蓮沼朝手掌中呵了一口氣:“你可真吵啊,阿爾瑪。”
優蹲在容器旁,久久地盯着那行半乾的字。許久之後,那行字跡已經褪去消失不見,他才站了起來,對蓮沼說:“下一輪就不用扔紐扣了,你直說吧,想要我做什麼。……那是你來找我的目的吧,貝露丹迪……蓮沼。”
“很好。”蓮沼對優的配合感到很滿意:“很簡單。說‘我喜歡貝露丹迪’。”
阿爾瑪和神田優再次齊齊當機,一起石化。
優是不知所措地僵成一尊石膏像,雙眼瞪成了受驚的白圈圈;而阿爾瑪則是莫名惱怒地翹起了一撮呆毛,抓緊了拳頭說道:“貝露丹迪!你怎麼可以這樣啊!你太過分了啊!”
“我怎麼了?”蓮沼很是莫名。
“你到底喜歡的是我還是優啦!”阿爾瑪用拳頭抵着衣擺,憋屈地質問道:“你怎麼可以對我和優說同樣的話呢!”
“我誰都不喜歡。”蓮沼很淡定地回答了,乾脆地從口袋裏掏出蕾妮給的棒棒糖:“你就當我喜歡集郵小男孩好了。”
比起阿爾瑪的憤怒,優則很快從困惑和受驚中冷靜了下來。他低垂下頭,輕聲說:“……抱歉,我做不到,換一個條件吧。”
他做不到。
神田優的耳邊,悄然響起了一個年輕女人的嗓音。
“真想看一看蓮花盛開的模樣啊。”
“能在花凋謝之前來看一次的話……就好了……”
溫柔的嗓音,幽幽盤旋於耳邊,似穿越了遙遠的時空,朦朧而不真切。
蓮沼看了優半晌,確定這個男孩不像是在開玩笑,這才有些煩惱地托起了自己的下巴。
優意外地很純情啊,怎麼辦呢?
不知道是在為誰守着純純的初戀呢?
不會是整天跟着他胡鬧的阿爾瑪吧?
蓮沼不乏惡意地想着。
“如果不說出這句話的話,也就沒有意義了。”蓮沼說:“白浪費我這麼久的時間跟你們玩小孩子的遊戲。……算了,我的要求也不高,就讓優學猴子吃香蕉的動作好了。”
優:……
這還叫要求不高?!
神田優咬緊了牙齒,緊緊地盯住了蓮沼:“你給我記住了……”
看着優憤恨的表情,蓮沼忽然笑了起來:“逗你的,小朋友。”
她半彎着腰,用袖口掩着唇角,髮髻下的流蘇微微一曳。
優愣住了。
阿爾瑪也愣住了——這好像是貝露丹迪難得的笑容呢。
“那麼,回見。”她朝優揮了揮手,毫不留戀地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