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13

62.13

左煜被溫淺予好一頓罵,次日早晨等着父親出門,便急匆匆地隨晨光回家去看他。

結果開門口,卻發現房間裏空空蕩蕩。

如若不是有重要的事情,小美人決計不會早起的。

所以見狀左煜心裏微驚,跑到卧室里看了看,果然他最常背的書包和一些必備日用品都不見了。

溫淺予肯定是昨晚威脅完不見效,就身體力行玩消失。

被家事搞得身心俱疲的左煜呆坐下來,不禁有些煩悶,低頭撥打他的手機號。

小美人倒是瞬間接通,只是語氣不善:“幹嗎?”

“你在哪兒呢?別鬧了,我回家了。”左煜嘆氣。

“是我鬧?你三天三夜沒露面誒哥哥!”溫淺予顯然還在憤怒之中,質問道:“你敢說你沒事瞞着我?”

“以後會跟你解釋的,好不好?”左煜從來也不是溫柔有加的性格,開始着急:“我現在很累,能不能讓我清靜會兒?”

“能啊,你自己慢慢清靜吧。”溫淺予的聲音開始哽咽。

“你現在回來。”左煜揉了揉額頭。

“我不。”溫淺予開始犯倔,他真的想像不出這傢伙除了要訂婚或分手之類的,還有什麼麻煩無法對自己直說。

“那隨你便吧。”左煜這樣講完,隨手掛掉了電話,疲憊地倒在大床上望着天花板,覺得那漂亮的吊燈就像個黑洞,恍惚間似要將靈魂都吸進去似的。

這輩子,不知道有多少人羨慕他,其實他一直都明白。

富有的家庭也好,溺愛的父母也好,花容月貌的愛人也好……都是普通人難以企及的幸運。

所以此時此刻,左煜真的害怕自己失去這一切,變得一無所有,無法守護父母也無法照顧淺淺。

發著呆的片刻功夫,樓下又響起門鈴聲。

他打起精神迎接,望着寬敞走廊里站的兩位警察,完全說不出來話。

“您好,是左煜嗎?”其實一個較為年輕的問道。

“是。”左煜點頭。

年輕警察拿出證件和法律文書:“有個案子,希望你能配合調查,跟我們走一趟吧。”

左煜望着手機上溫淺予正打來的電話,半晌過後點點頭:“我要通知我的律師。”

——

北京的晨光終於完全籠罩住了所有的高樓大廈,讓那些精緻的建築折射出水晶般的痕迹。

忙碌的上班族已然漂泊在交通線上,但像溫慕這樣職業特殊的人,卻難得在家悠閑。

他端着擺放優雅的托盤到客房裏,淡淡地說:“吃早餐吧,我還是頭一次給你做華夫餅呢。”

縮在被子裏的溫淺予像只受傷的小動物,悶悶地拒絕:“我不餓,把門給我關上。”

“怎麼了,你大半夜跑到我這兒來,卻到現在都不跟我說理由。”溫慕走到床前俯身微笑:“不說我也知道,跟左煜吵架?”

沒想溫淺予的眼角竟有些亮晶晶的淚痕,長睫毛也濕的一塌糊塗。

“哭了?至於嗎?”溫慕淡笑捏了下兒子的臉。

溫淺予揉揉眼睛坐了起來,摸到紙巾后把狼狽的痕迹擦乾淨,而後才承認道:“他好幾天都躲在爸媽那不見我,問是什麼原因也不說,我就拿自己當籌碼逼他講,結果他說隨便我……現在電話都不接了……”

這事被如此描述出來,真的很像是分手前兆。

可溫慕卻斬釘截鐵地回答:“那肯定有他的原因,左煜不像是被父母逼迫幾句,就會幹出這種事的人。”

“萬一不是隨便威脅幾句呢,萬一是那種誰病了,誰要死了,讓他盡孝之類的原因呢?”溫淺予的腦海里已經腦補出了十萬個狗血劇,如此講完又委屈起來。

溫慕很久沒有見過年輕人吵吵鬧鬧過,忍不住露出笑:“那你要問清楚,別自己胡思亂想。”

“我倒是想問……”溫淺予陷入自己的死循環。

“你相信他是值得你愛的人嗎?”溫慕問。

溫淺予點點頭。

溫慕從來不是知心哥哥,不會貼心地勸諫別人,現在只想把兒子從沮喪的情緒中拯救出來,所以道:“那就相信他,等他理清楚自己的煩心事就會來找你的,你肯定不知道他為了你的事給我打過多少個電話,多虧了他的熱心,我才頭一次感覺自己離你很近,就連我都相信那孩子,不會隨便做出傷害你的舉動來。”

“……真的嗎?”溫淺予抬頭,回憶起楊蓉生氣時左煜也是擅自拜託爸爸出馬,想必類似的狀況曾經的確有過不少吧?

溫慕把咖啡端到他手邊:“喝點,這兩天我要去日本拍攝雜誌封面,不如你跟我去散散心。”

溫淺予哼道:“我才不去,省得上新聞頭條。”

“……”溫慕有那麼片刻的沉默,而後說:“曾經我害怕別人知道我有個兒子,但是現在我已經不怕了,你怕嗎?”

“我有什麼好怕的。”溫淺予側開頭。

“那就去看看吧,給我準備服裝的設計師你應該會感興趣。”溫慕問:“還是你想通了,打算回去?”

影帝這種身價的演員,當然所有配置都是最好的。

溫淺予回味起剛才左煜不耐煩的語氣,半晌才小聲道:“我不回。”

——

忐忑難安許多天,最怕的情況終於還是發生了。

因為多名海關高官被調查,左家從上到下很多人都受到牽連,從警局到檢察院的審訊接連不停,猶如昨日還是根深蒂固的大樹今日就被攔腰斬斷,叫人徒生出中《紅樓夢》結局那“白茫茫一片大地真乾淨”的感慨。

左鵬程和楊蓉作為核心調查對象,當然被很多不利證據困住,但左煜的生意自來都跟家裏沒多少關係,就連最開始的啟動資金也都還清,提及父親所做交易更是一問三不知,對着測謊儀也不存在馬腳可言,所以沒過幾日就被放了出來。

他因而問詢精疲力盡,被律師接到后,毫不意外地得知家中財產全部被凍結的事,獃滯了好一陣子才問:“房子也沒了嗎?”

“你爸媽名下的房產全部被封,不過你名下的那個沒受牽連,事實上這回你算是你們家受波及最小的人了。”律師無奈道:“這種政治經濟案件,我也沒太多辦法。”

左煜不曉得自己從前的安然和此刻的幸運是不是老爸的謀划,愣着問:“那我爸媽……還能出來嗎?”

律師回答不了。

現在左煜也沒資格離開北京,打開剛剛取回來的手機,發現並沒有溫淺予的消息,才回神到忽被斷檔的現實生活,皺着眉給溫慕發短訊問:“淺淺在你那嗎?”

“嗯,你家的事我還沒跟他說。”溫慕倒是神通廣大,回復的也快。

“我現在去找他。”左煜打完這行字,才問律師:“你有煙嗎?”

律師點頭。

左煜結果根抽了口,苦笑道:“謝了。”

——

解掉整年的花又在溫暖的空氣里悄然綻放,暗示着時間不斷地流逝。

當左煜趕到溫慕的別墅附近時,溫淺予正坐在顆梨樹下看書,明明滅滅的光照在他的身上,美的就像水彩畫般寧靜。

可惜刺耳的車聲驅走此處的氛圍。

溫淺予意識到左煜的出現,明顯想要繼續鬧情緒,可再看清他憔悴的臉和隱約的胡茬,又不禁拿着書站起來:“……你怎麼了?”

左煜靠進小美人,輕聲道:“對不起。”

溫淺予好害怕聽到分手之類的話,立刻咬住嘴唇,露出抗拒的姿態。

可是左煜去餓頹然地低下頭:“我可能……什麼都沒有了……”

“啊?”溫淺予對現實全然不知,張大眼睛道:“你在說什麼呀,到底出了什麼事?”

“上個禮拜,我爸的一個老哥們被檢察院帶走,那人位高權重、想必利用職權幹了不法的勾當,我爸也牽涉其中……出狀況時其實就晚了,他們是有準備才抓人的,但我還抱着僥倖心理……”左煜被打擊到一定程度,反而平靜地將所有事都講出來:“結果四天前,我家裏人還是被抓進去,包括我在內,因為在我這兒查不出什麼,才剛剛把我放了,可我爸媽……”

滅頂之災四個字,離溫淺予實在是太遙遠,他站在那很久很久,半個字都講不出來。

左煜幹嗎非要瞞到現在?

自己又幹嘛耍性子?

其實明明有機會發現的,卻在他被審訊室跑去日本閑玩?

困惑、恐懼和自責爭先恐後的冒出頭,讓淺淺同樣對迷霧般的未來茫然起來。

“現在家裏的財產都被凍結了,我自己的也不知道保不保的住,我知道前幾天就該講的,可除了叫你擔心以外講了又有什麼用呢?”左煜對着凝固掉的空氣不太自在,他雖知道小美人絕不是貪財慕利之輩,可快要變成窮光蛋的自己,還有什麼可以留住他……

“沒關係的,我養你啊!只要你人沒事就好!”溫淺予忽然丟掉書,墊腳抱住這傢伙:“以後我照顧你!”

左煜充滿疲憊與寒冷的身軀,瞬間被溫暖包裹住了。

他現在累到極致、有點迷茫,根本沒辦法去思考小美人的話。

只不過閉上眼睛都能順着眼皮透進來的陽光,和淡淡的梨花香,又讓混亂的心思變得平靜如水,遠離了那些波瀾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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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應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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