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小少年與大叔8
寧陽北街——百業大會召開在即。
一大早各方商客就匆匆趕來,排在北街入口的大牌匾外頭,等着抽取攤位牌子。
“不知道今年能不能抽個好點的攤位?”
“就算抽取不到好攤位,咱也不怕啊,那些不好的攤位可會多得一份補貼。”
“哎,補貼有沒有無所謂了,攤位好點,咱生意也能好點啊。”
“聽聞芳國也有百業大會了,不過人家叫百行會?”
“在下就是從芳國來的,那百行會要交會費,攤位也不是抽籤的,其中種種……哎,還是百業大會更讓在下喜歡啊。”
“破曉公子當年創設百業大會可不是奔着賺錢去的,現如今,百業大會也未曾為破曉公子帶來什麼收益,你看,我們交的這一兩白銀能做什麼?”
“聽聞我們交的這一兩白銀好似都是場地的維護費,每日雇傭寧陽百姓打掃我們的這個場地。”
“只怕四國都沒有一個能如同破曉公子這般,完完全全的就是為了我們商戶,而非其他目的了……”
……
“排好!排好!抽到簽的去左側登記!”木桌子后的身着義馬樓服飾的漢字大聲吆喝着,另一半的是府衙的文書,面帶笑容的看着已經抽好籤文的商客,“幾號簽?”
“9號,嗯,您是要做什麼買賣?”
“絲綢,芳國羅秀島的特產銀色綢緞。”
“哦,那個不錯。好,您拿好。這是您的牌號,明日入場,請不要走錯了。”
“下一位?10號?好,您是要做什麼買賣?”
……
北街對着的茶館二樓里,溫相推開了廂房裏的窗戶,看着下頭排隊的人已經排到了外街去了,不由感慨,“百業大會果然名不虛傳啊。蔡大人,聽聞破曉公子會在百業大會的首開儀式上講話?”
溫相身後的蔡英上前,恭敬拱手,“往年破曉公子都會在首開之日致辭講話,還會給大家辦抽籤獎勵的遊戲,只是今年聽聞破曉公子似乎不會出席。”
溫相咦了一聲,皺起眉頭,“可是公子身體不適?”聽聞破曉公子身體不是很好,溫相想到瑞王殿下長居寧陽的這五年,不由心頭提了起來。
——未來國君的身體也是十分重要的!
蔡英忙說道,“這倒不是因為這個。”頓了頓,蔡英壓低聲音說道,“破曉公子派人傳話說是不方便出面,大人,您知道的,今年的百業大會,從四國來的人太多了……”
蔡英沒有把話說得明白,但溫相聽懂了,來的人太多了?只怕是釘子吧,而其中或許是有些釘子,是破曉公子不適宜出面的,比如說……慶國上京來的?
但是——
“有公子身後的老師在,想必,那些宵小之徒也不敢做什麼吧。”溫相慢慢的說著,帶着幾分慎重,“亦或是……”瑞王殿下本身就有其他事?
此番瑞王殿下風行雷厲的處置了上京的那些蠢蠢欲動的暗線事後,就即刻趕回了寧陽,這其中或許是因為有什麼事?
蔡英聽懂了溫相沒有說完的話,立即臉色凝重的說道,“明日是朔日,下官按照慣例會前往雲霧山莊給殿下請安。”
溫相點頭,“勞煩蔡大人幫溫某呈遞名帖。”
蔡英忙惶恐拱手,“大人折煞下官了。不敢勞煩兩字。”
“在寧陽此地此時,溫某就只是溫某而已。”溫相說著,笑了笑,擺擺手,指着下頭的景象嘆氣說道,“破曉公子尚未弱冠,卻已經能夠敏銳發現我們都忽略的一個問題了。”
蔡英一愣,看了眼下頭長長的熱鬧的隊伍,深思一番后,低聲說著,“大人說的是——商戶?”
“慶國雖然沒有重農抑商,但對商戶不夠重視,商戶……可是潛藏的力量啊。”溫相喃喃說著,那長長的隊伍,那來自各方的商戶,天下商戶幾乎集中在了寧陽,破曉公子……好厲害的眼界!
但,這其中,或許也有來自瑞王殿下的引導?
如此,那破曉公子的分量可就得再好好掂量了。
溫相這般想着,又想到了上京的太子爺,太皇太后,還有皇太后,溫相忍不住又嘆氣,瑞王殿下……實在是任性,太子爺資質雖然不是甚好,但有瑞王殿下扶持,再加以教導,定然也是可以成為守成的君主,可惜,瑞王殿下看不上的人,哪怕是刀斧加身在瑞王殿下身上,哪怕是跪在地上朝瑞王殿下祈求,瑞王殿下也不會看他一眼。
眼下的太子爺規規矩矩的,心胸狹窄,敏感多疑,眼界太低,實在不是明君的格局啊。
而那破曉公子,雖然只有一席之談,可言談舉止,卻是大家風範,比之太子爺,更顯皇家天子的氣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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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百業大會緊密籌備,即將召開之際,雲霧山莊裏,沈深躺在軟榻上,看着手裏的條陳,垂下的眼眸里透着漫不經心的淡漠。
“文城郡王這幾日都在義馬樓?”沈深放下條陳,看向跪在軟榻前的清風明日。
“回主子的話,文城郡王連續三天都住在義馬樓,他手裏的管事則是在打探和薛夫人相關的消息,還有小主子的行蹤。”清風恭敬的回答道。
“行蹤?”沈深抬眼看向清風,“小主子的行蹤誰都能打探嗎?”
明月抬頭,拱手應道,“是屬下疏忽,屬下這就下去安排。”明月說罷,就拱手做禮,起身告辭。
“清風錯了,清風這就去領罰。”
“領罰就不必了,暫且記着。”沈深說著,看向清風,目光深幽冰涼,“你須記住,小主子的安危是第一位,任何有潛在威脅的,都必須立即剷除。”
“是!”清風一抖,忙恭敬應着,心頭暗自發寒,主子對小主子的重視……越來越讓人心驚了。
“小主子還在後山園子裏?”沈深坐起身,看向外頭的天色,已近午後,阿寶兒怎的還沒有回來?
“薛大元帥剛剛回來,想必小主子是想和薛大元帥多說會話。”清風輕聲說著。
沈深嗯了一聲,站起身,指着一旁盒子裏的條陳說道,“挑出幾張舜國的,放盒子裏,跟我走。”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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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山園子裏,薛春昭雙手端起薛春暖剛剛泡好的茶,雙手呈遞給薛大,帶着歡喜的笑容,“外公,請用茶。”
薛大看着薛春昭,欣慰點頭,面容慈祥,“阿寶兒坐,外公自己來。”
“外公,暖暖兒的茶好喝嗎?”薛春暖歪頭問着。
“哈哈哈,暖兒的茶可是天下最好喝的呢。”薛大朗聲笑着,摸摸薛春暖的頭,溫和說著,“我家暖暖兒越來越漂亮了。”
薛春暖立即眉開眼笑的,摸索着抓住薛大的袖子,仰頭天真問道,“那外公,暖兒可以陪着外公去舜國玩嗎?”
薛大臉色微微一變,一旁的薛春昭皺起了眉頭。
“暖暖,不許亂說話。”薛春昭語帶着警告。
薛春暖嘟嘴,“娘親說,舜國的貴婦最喜歡暖暖兒的金簪銀飾啦。”
“時候還沒有到。”薛大緩緩說著,摩挲着薛春暖的頭,“暖暖,再等兩年,等我們暖暖兒十二春歸了,外公就帶着暖暖去舜國雲城的百花樓,為暖兒辦一個最盛大的春歸禮。可好?”
緩步而來的薛如玉聽到此處,頓住腳步,抬眼看向薛大——她的老父親,她的老父親背脊挺直,臉上雖然佈滿滄桑,可是眼神依然炯炯有神,裏頭一片平靜。
可平靜深處,說不得卻是壓制着滔天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