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白駒過隙4
馬車緩緩的駛入寧陽，寧陽城門口，幾匹快馬飛快的駛入，隨即消失於巷道之中。
“咦？寧陽准許快馬奔馳？”馬車上駕着馬車的車夫驚訝不已。
“那是快馬幫吧。也就只有快馬幫才被准許在寧陽巷道上打馬而過。”坐在馬車車轅上的中年男人眯了眯眼睛，喃喃道，“快馬幫在桐華城也出現了。”
“小的也聽過這個快馬幫，聽說他們信譽極好，送貨及時，小的還想着要是小的家鄉也有個快馬幫，那可不知方便多少。”
中年男人笑了笑，慢悠悠的開口，“那倒是不錯。送貨及時……送什麼也很方便啊。”說到最後的聲音漸漸的低不可聞了。
“也不知道這個快馬幫背後的老闆是誰，委實厲害啊。”車夫笑呵呵的說著。
“聽聞似乎就是一個少年？好像和寧陽府君也有些關係？”中年男人慢悠悠的說著。
“這個倒是沒有聽說啊。”車夫困惑的看向中年男人，“容先生是第一次來寧陽？”好像知道得也挺多的。
“啊，只是聽人說起。”中年男人說著，笑得更加悠然。
車夫訕訕一笑，沒有再說起，心底嘀咕着這個從舜國雲城來的客人可真是奇怪。馬車裏的那個從不露面的人也很奇怪。
但是車夫也不敢多問。這五年來，邊境的戰事雖然沒有再起，但是摩擦不斷，來往的客商就多了，而且……這裏頭天知道是不是真的客商！
馬車在義馬樓邊停下，被車夫喚作容先生的中年男人指定要在義馬樓住宿，車夫就咽下了其他幾家客棧的推薦台詞，哈腰點頭的將人送到了義馬樓下。本想偷偷的看看馬車裏自始至終都沒有露過臉的人，可那被喚作容先生的男人輕飄飄的一個目光過來，車夫就背脊發寒，嚇得轉身就跑了。
“先生可是要住宿？”義馬樓的掌柜盯着中年男人，瞥了眼中年男人攙扶着的蒙面的女人，笑笑問道，“兩間還是一間？”
“一間。”
“好。先生請稍等。”
中年男人在小二的引領下踏上二樓，迎面走來了幾人，幾個侍從簇擁着一個少年，少年面容略微有些蒼白，眉眼清秀，帶着淺淡的笑容，讓人觀之便甚有好感，身姿挺拔，猶若松柏，行走間猶若清風拂面。
中年男人不由頓住了腳步，目光緊緊的盯着那名少年，神色間有些難以置信甚至還有些激動。
而那少年在看向中年男人的時候，似乎也有些意外，隨即微微的彎了彎眉眼，頓住腳步，朝着中年男人微微點頭，便轉身從另一邊迴廊走去。
少年身後還跟着四個侍從，那四個侍從中有一個走在最後的，警告性的盯了中年男人一眼。
這一眼讓中年男人頓住腳步，他低聲的問着身側的蒙面的女人，“公子身邊有高手。”
“沒關係。會再見到的。”他所攙扶的蒙面的女人聲音低啞，透着愉悅，“小公子很好，就最好了。”
“小公子活着，那，那夫人也定然是……”
“噓！”
“是，是小的魯莽了……”
中年男人小心翼翼的扶着蒙面女人，神色依然有些激動，兩人走上了三樓客房。
*******
義馬樓的側門停放着馬車，在少年上了馬車后，馬車便緩緩的朝雲霧山莊方向走去。
馬車裏，少年靠着靠枕，笑着問着坐在他身側的侍從，“永樂，可是老師已經回來了？”
“回小主子的話，主子尚未有消息傳來，只是姑娘已經回來了，正在山莊裏等着小主子。”永樂笑眯眯的說著，遞給少年一杯溫熱的茶，“小主子，姑娘此番陪同夫人出行，這時日也挺久的，向來收穫肯定是不少的。”
“暖暖此番出行是為桐華城的珠光商會的分點，聽聞桐華城有棲息鳳凰桐樹，那鳳凰桐樹可入玉石，暖暖說過，想做一個鳳凰玉石的手鏈，看來是有收穫了。”少年——薛春昭說著，單手撐額，明亮透澈的眉眼彎了起來，笑容柔和淺淡，“暖暖設計的玉石總是最好的。”
“姑娘聰慧可人，這次呀，一定是做好鳳凰玉石，想給小主子您看呢。”永樂笑嘻嘻的說著，又端過去一盤熱乎乎的糕點。
薛春昭接過糕點，放下，看着永樂，無奈笑道，“永樂，我不餓，這些就暫且不用了。”
“主子，您多少用一些，您上午也只喝了幾杯茶而已。”永樂有些忐忑的勸說著，“可是主子您身體不適？”
一旁正在查賬本的永喜忙抬頭，關切的看向薛春昭。
薛春昭嘆氣搖頭，“我很好。別一驚一乍的。”
薛春昭看着永樂永喜一臉我不信主子您在騙我們的表情，忍不住扶額，他真的只是不餓，身體很好！非！常！好！
只是，這五年來，他每逢入冬總會躺幾天床榻，不是高燒就是咳嗽，也是把大家都折騰得一驚一乍的。而他很想跟大家說的是，相比起前世，他在未曾12歲前的幾次生死徘徊，這輩子他的身體，真的已經好太多了。
“好了，我吃，我只是不餓。”薛春昭拿起一塊小糕點，一邊說著，一邊慢慢的咬着。
糕點的味道鬆軟可口，是老師送來的廚子做的，廚子手藝非常好，就是脾氣不太好，只是給他一個人做吃食，不論是誰去，都不給好臉色，他去了，那個廚子才有幾分笑顏，老師說，那是打賭得來的廚子。
他便猜測這一定是一個身份不簡單的，不過老師既然不說，他也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偶爾點點老師喜歡的菜。
薛春昭吃了一塊小糕點，這讓永安永喜齊齊放下心來，小主子身體安康，他們做侍從的才算是稱職，永樂偷偷的看了眼正垂眼翻看條陳的薛春昭，小主子面容略顯蒼白，可眉眼清秀得可以想像以後的精緻了，身上那股雋永柔和的氣息猶若春風，猶若冬日的暖陽。
永樂的目光有些痴迷，但很快就低下頭來，五年來，小主子年歲漸長，五官漸漸展露，夫人是舜國第一美人，她生養的小公子肯定不俗。只是現在的小公子低調，身體不好，不愛露面，外人只知道快馬幫背後的主子是破曉公子，卻不知道，破曉公子正是雲霧山莊的少莊主。
永喜瞥了眼永樂，垂頭拿出一封信，雙手恭敬呈遞給薛春昭，“主子，這是大主子剛剛送來的信。”
薛春昭眼睛微微一亮，老師的？薛春昭接過永喜的信，帶着笑容拆開了信，老師的字跡洒脫又透着鋒刃的氣息，如同老師的人一般，看着溫和儒雅，實則是霸道深沉。
嗯，某些時候還透着讓人捉摸不透的偏執。比如說，吃食上必須用老師的東西，而這也是那個打賭得來的廚子的出現的緣由。還有這信上所說的，送來的最新的芳國的雲彩絲，那東西，委實不太適合他用吧。
薛春昭無奈，卻又高興，老師的這番關切愛護之心，他不敢也絕不會辜負的，所以，那雲彩絲，他得想想，可以給老師做什麼呢。
永樂見着薛春昭拿着信露出的開心的笑容，永樂默默的想，伴隨着小主子的成長的，還有……他們真正的主子越來越重的寵信和溺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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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隔五年的雲霧山莊又修建了幾道高牆，周邊刻意栽種着的竹林和挖掘的溝渠，配合著某種陣法，若非有人邀請帶路，擅自闖入竹林，只會迷路，甚至會死在裏頭。
這五年來，也有幾具屍首被護衛隊帶出去過。
如今的雲霧山莊早已不是茶莊，更不是官府的所屬。
五年前重新掛牌的雲霧山莊早已是薛大老闆的標屬，現在寧陽人人都知道，有一個珠光商會和一個寶玉商行的薛大老闆，有一個雲霧山莊。
傳說中，雲霧山莊裏有四季如春的花園，還有美若天仙的侍女~
此刻，傳說中美若天仙的少女正站在迴廊下，漂亮的但沒有靈動氣息的大眼睛眨了一下，然後，偏頭看向左方，然後，揚起了大大的笑容，那雖然年幼的面龐，猶若精雕細琢的玉石，雖然尚未完全綻開，但可以想像當她完全綻放的時候，那必然會讓天地失色的璀璨明媚了。
“哥哥~”薛春暖歡呼一聲，提起裙子，奔向了薛春昭。
薛春昭忙快走幾步，無奈又帶着溫柔寵溺的扶住撲來的薛春暖，“都多大了，還這般毛毛躁躁的。嬤嬤呢？聽雨呢？怎麼就你和聽雪兩人？”
薛春暖抱住薛春昭的手臂撒嬌的晃了晃，“嬤嬤在後院整理東西呢。我讓聽雨去整理我的小庫房啦。哥哥，我找到鳳凰玉石啦！”
薛春昭笑了起來，他就猜到是這樣。
“好。不錯，我們暖暖最厲害了。來，中午哥哥讓廚子伯伯給你做喜歡的翡翠餃子，可好？”薛春昭柔聲哄着。
“好！哥哥最好啦！”薛春暖揚了揚笑容，眯眼笑得更加開心了。
“對了，娘親回來沒？”薛春昭問着，看向迴廊角落沉默站着的朗栩。
時隔五年，朗栩也都已經二十一歲了，更加成熟內斂，也更加的不愛說話。老師說，朗栩的武藝非常不錯。保護暖暖綽綽有餘，在老師看來，朗栩不但是一個好的護衛，更是一個不錯的人才，老師提議讓朗栩多學些東西，他便說服了娘親，讓朗栩也加入了進來，暖暖身邊的事除了有安嬤嬤打理外，還有朗栩在打理暖暖在外頭的事。
如今五年過去，朗栩做得非常好。當然，最重要的是，朗栩對暖暖十分的忠誠。
朗栩沉默的朝薛春昭拱手。
“娘親還在南境呢，娘親說南境的百花盛會非常難得，不過，不適合我，就趕我回來了。”薛春暖說著，嘟嘴，“哥哥，不就是青樓盛會嘛。”
“暖暖。”薛春昭擰眉，點點薛春暖的額頭，“你尚未及笄，這些事，你自然不能懂，也不可以參與。”
薛春暖撇嘴，“為什麼不可以？我將來又不是要嫁人的！”
“胡說什麼！”薛春昭語氣凌厲了起來。
薛春昭一生氣了，薛春暖縮了縮頭，小心翼翼的討好的搖搖薛春昭的手臂，“哥哥，我錯了。哥哥不要生氣了嘛。”
薛春昭這才緩和了臉色，心疼的又帶着無奈的看着薛春暖，薛春暖那大大的空洞的眼睛，每每見到，都讓他心疼和愧疚，若是他當初再早點找到暖暖，再早點重生……暖暖就不是今天的這樣了。暖暖一定是那個最幸福的小姑娘。
可惜，沒有“若是”，沒有“如果”。
“暖暖……你要記住，你是薛家的大小姐，最尊貴的姑娘，不管外人如何看待於你，你都不可以自己輕賤自己。知道嗎？人自重之，他人方能尊重。”薛春昭說著，放緩語氣，摸摸薛春暖的頭髮，便帶着薛春暖朝裏頭走去。
“哥哥，我知道了。我以後絕不會再那樣亂說話了。”薛春暖討好的搖搖薛春昭的手臂，邊走邊用歡快撒嬌的語氣說著，“哥哥，你可不能告訴娘親哦。”
“你呀。”薛春昭寵溺一笑，“好，我不說。但你不許再犯了。”
“嗯嗯嗯……”薛春暖頑皮的不斷點頭。
在他們身後，朗栩沉默的垂下眼睛，慢步跟了上去。
而晚上，用完晚膳，薛春昭看着薛春暖跪坐在他的跟前，動作流暢猶若行雲流水一般的倒水，沖茶，沏茶。
薛春昭彎起了嘴角，娘親五年來一直都將暖暖帶在身邊，教暖暖為人處世，教導暖暖如何御下，如何治業，如何管家，還有這女子六藝，娘親一樣不漏。而暖暖聰慧，天資過人，又心性堅韌，小小年紀，就已經學得極好。
——如同前世的那個剛強果斷，狠戾的暖暖一樣。
薛春昭每每看到，既驕傲，又心疼。
“哥哥，請。”薛春暖端起茶杯，朝薛春昭彎眼笑得甜蜜燦爛。
“暖暖的茶道進步頗大。”薛春昭輕嘆一聲，又笑了起來，“哥哥很高興。”
“嗯。等下次娘親來了，我學會了秋日醉，就給哥哥沖茶。”薛春暖笑眯眯的說著。
“秋日醉？好，不過，也該給外公展示才是。外公下月就該返回了吧。”薛春昭說著，微微的舒展雙眉，語氣柔和了下來，“等老師回來了，也給老師展示一下，暖暖，老師的茶道高深，我到現在都沒有學到六成。”
薛春暖一聽，就嘟嘴，那個老師……哼，總愛跟他搶哥哥的老師！才不要衝茶給他喝呢！
但面上，薛春暖笑得燦爛極了。
夜色漸漸深沉，薛春昭便回了梅林，不管薛春暖怎麼撒嬌，薛春昭都不可能留在攬月樓過夜。
於是，薛春暖只能憤憤的跺腳，看着自家哥哥朝梅林走去，薛春暖心想，總有一日，她一定要燒了那座梅林！
“朗栩。”薛春暖歪頭看向身側站在陰影里的高大青年。
高大的青年抬眼看着薛春暖，躬腰拱手，“朗栩在。”
“我討厭沈天極。”薛春暖說著，彎彎眉眼，笑容絢爛極了。“朗栩，你說該怎麼做呢？”
朗栩沉默的看着薛春暖，從五年前開始，小小姐每隔幾天就會對他說這些話，他知道，小小姐真的非常討厭那個沈天極，因為那個沈天極佔用了小公子的好多時間。
但是，他也知道，小小姐只是抱怨而已。只是，每次抱怨的對象都是他。
“哎，朗栩，你聽到了沒有？！哼，我就知道。你一定是打不過沈天極！”
看，像這樣，小小姐跺跺腳，嘟嚷了幾句，然後就會一邊小聲的抱怨着他的武藝不高強啦，他像木頭一樣拉，接着，就在聽雨聽雪的服侍下，回房，安靜的乖巧的睡覺。
就剩下他，站在角落裏，看着自己的雙手，沉默不甘心的想着，什麼時候，他的武藝才能強過那個沈天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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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梅林的薛春昭看向在義馬樓被他派去做事的永平永安，微笑問道，“那個大叔和那個蒙面的女人就下榻在義馬樓了？”
“回主子的話，是的，那兩人已經可以確定身份了。”永平恭敬拱手說著。
“嗯，說來聽聽。”
“那兩人確認的確是容家的管事和容家的少夫人。”永安說著，語氣凝重，“只是，他們逃來的路途中已經有云城的人跟着了，主子，要不要把那些釘子掃一掃？”
“不用。在寧陽，釘子都是寧陽的。”薛春昭說著，揚了揚嘴角，“那兩人是我薛家的故人。那大叔不是管事，他是容家的旁系，容家的大少爺最信任的人，那少夫人曾經是我娘親的手帕交。是我的乾娘。你吩咐下去，讓下面的人好好的保護。暫時，就不跟他們聯繫了。待娘親回來，再做打算。”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