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第一章
山道上有一行穿着短打的民夫,用板車馱着石頭往前走。
那些石頭或大或小,模樣都比較規整,裝了許多車,磊在一起沉甸甸的。前面拉車的人打着赤膊,精壯的上半身全是汗水,兩邊還有人一起扶着板車。
這樣用板車馱着石頭的人有很多,遠遠望去看不到頭,在路的兩邊還有吆喝的人。
在這麼多馱着石頭的板車上,有一個石頭最為特別。它的個頭很大,大到一個石頭就佔據了整整一張板車,還將那板車壓得咯吱作響。
前面拉着板車的人為了馱這石頭,整張臉都漲得通紅,使勁往前拉,板車後面還有人用力的推。現在走的路比較平還好,若是一會到了下坡或者上坡,這車上的石頭可就要累壞人了。
因為用力過猛,板車軋到了路邊落下的石子,整張板車翻倒在一邊,幾個民夫也都跟着倒在地上。
看後面還有車,幾人爬起來將板車挪到一邊給後面的人讓路。
這幾個民夫喘着粗氣扶着石頭抱怨:“這石頭也太沉了。”
“是啊,我馱了這麼多回石頭,就沒有見過比它還實在的。”
“不僅沉,還特別硬。”打赤膊那個手裏拿着衣衫胡亂擦了把臉,“真是怎麼打都打不碎,鎬都折了,它還沒事。”要是能打碎,他們就可以把這石頭分批帶下山了。
“真是一顆頑石,好在管事說了,這石頭帶回去說不定能賣個好價錢,給那些達官顯貴做個好看的玩意。”
“可這石頭紋理不太適合吧?你們說著石頭裏頭會不會有好東西?”
“得了吧,要是有好東西可輪不到咱們來馱它,它就一個特別硬的石頭罷了。回去削平了,還能做個石桌的桌面。”
“嘿,歇好了起吧,繼續幹活。”赤膊的那個說了一聲,就去將板車放好,可他腳才邁出去一步,突然就停了下來,“哎……你們有沒有聽見什麼聲音?”他問。
其他兩個人看着他搖了搖頭,“這累得頭都暈,哪裏還能聽見什麼。”
赤膊的人皺了皺眉,小聲嘀咕:“我怎麼感覺有人在說話似的?”他沒說大聲,可這一說出來,自己身上就先涼了一下。想着大白天的別自己嚇自己,打赤膊的男子轉頭就跟其他幾人合力想要將地上的石頭給搬起來,可是搬了半天都搬不動。
實在是沒辦法,三人商量了一下,跑去跟路邊吆喝的人說了幾句,又來了幾人跟他們一起搬那石頭。
可奇怪的是,依舊沒有搬起來。
“我們之前在山上搬它的時候有這麼沉嗎?”在六人合力依舊辦不起來之後,有人開口問。
“那怎麼辦?我們把它扔在這裏?可管事之前上山的時候,點名要了這塊石頭啊。”
把石頭扔在這裏也不是辦法,於是有人想了法子,去拿了胳膊粗的樹榦和繩子來。石頭搬不上板車,那就換個方法往前拉。
結果好不容易將樹榦塞到了樹榦下面,咔嚓一聲,樹榦斷了……
圍着石頭的幾個人臉色都不太好看,心裏頭也有些涼絲絲的,這個石頭總覺得比之前沉了許多。
正想着,打赤膊的男人又聽見有人說話了,這一次聽見的聲音格外清晰。
“不要把我削開好不好?”
“你們……你們有聽見什麼聲音……嗎……”打赤膊的男人這一回開口,整個人控制不住的發抖。明明烈日當空,他卻覺得如墜冰窟。
其他幾個人看起來並不會比他好多少,因為這一次圍着石頭的人全都聽見了這個聲音。
其中一個僵硬的抬起手來,指着眼前的石頭,顫巍巍的說:“好……好像……是從這裏傳來的。”
才說完,那個聲音又出現了,並且更加清晰,“不要把我削開好不好?”
一陣死一般的寂靜,幾人相互對視,確定不是只有自己一個人聽見了。恐懼幾乎從他們的眼中溢了出來,不知道是誰第一個喊了出來:“有鬼啊!!!”
隨着第一個人的喊聲,另外幾人也跟着喊了出來,然後幾人拔腿就跑,好似後面真的有鬼在追。
鬼之一物在這個世界是真實存在的,普通百姓對鬼神也是敬而遠之。其他的人聽見有人在喊有鬼,又見這些人面色倉惶不似作偽,也都跟着跑了起來。
偌大一座山上,原本還熱熱鬧鬧的山道,片刻而已,人已經跑了乾淨,徒留那些因為板車翻倒滾落滿地的石頭。
那些跑走的民夫回到鎮上,將自己在山上遇到的事情說了出去。
一個穿着青色長衫路過此地的男子駐足,聽了這些話,腳一轉,上一刻還在熱鬧的小鎮街道上,下一刻已經來到了民夫口中的石頭山山道上。
他抬眸望去,就看見倒了滿地的板車、滾了滿地的石頭,以及……一個體型不小,正在一點點往山上挪的石頭。
雖然不是很明顯,但也看得出來,那顆巨大的石頭正在努力往山上挪。
石頭沒有腳,體型還不小,想要往回挪可不容易,那動作看起來極為笨拙而又緩慢,可這一切在男子的眼中,卻可愛極了。
男子遠遠看着,唇角忍不住彎了彎,他在遠處站了整整一刻鐘的時間,那石頭也沒有挪出普通成年男子一步的距離。
神識感應到那些離開的普通人集結在一起快要回到這裏,男子終於邁開步伐走向了那顆石頭。
男子並未放輕腳步,石頭很快就感覺到有人靠近,立刻停下了自己的動作,安安靜靜當自己的石頭。
男子在石頭跟前停下,忍不住伸手摸向石頭冰涼的外表,指尖在石頭身上幾道划痕上磨搓而過。不知是不是錯覺,石頭好似抖了一下,因為男子看着它的眼神和撫摸它的感覺。
那是一雙充滿了許多感情的眼睛,承載在裏面的東西太過濃烈,在望向石頭的時候,那些翻騰的感情幾乎是鋪天蓋地的涌動。
然而男子的面上只是微笑,他跟石頭說:“跟我回家吧,我會好好照顧你的。”
說完,男子放下撫着石頭的手,甩袖掃過石頭。原本有成年男子大半個人高的石頭,眨眼間消失無蹤。
男子在收了石頭后,一個轉身,同樣消失在這山道上。
那些集結在一起,請了道士匆匆來此的民夫們,看着山道上狼藉的畫面,一個個面面相覷。
“石頭不見了。”
“原來它就在那裏的,現在不見了。”
“……那個石頭裏面真的有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