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莫玄軟香在懷，心中不由一盪，俯下頭來，正好迎來寧千雪那雙晶瑩幽深的眸子，面對她那幽幽的眼神，痴痴的呢喃，以及緊緊的擁抱，他的心開始融化。

“玄哥，以後再不要丟下千雪不管了。”寧千雪輕輕地啜泣着。

莫玄感受到寧千雪對自己的深深依賴，心中泛起一股難言的自責：他曾承諾過，要用生命去保護她，可在她身處險境的時候，他卻不在她的身邊。倘若她發生了什麼不測，莫玄或許會抱憾終生……雖然莫玄與寧千雪之間的愛情僅是一場“因逃避而存在”的遊戲，然而，這場遊戲的結局卻會影響到他們生命的意義。

莫玄左手疼惜地撫摸着寧千雪烏黑的雲鬢，伸出右臂將她摟緊，讓她依靠着他，能夠感受到他的堅毅，莫玄的承諾雖然無聲，卻勝過了千言萬語。

這一次見到莫玄和寧千雪親熱的場面，慕塵和寇子出奇地沒有發作，氣餒與恐懼仍然侵蝕着他們的心靈，他們清楚，無論寧千雪會否看低他們，他們都已喪失了繼續追求她的勇氣，他們本以為可以為她付出一切，卻沒想到在真正的強者面前，自以為固若金湯的心靈防線竟會如此不堪一擊。而莫玄，他永遠都是那樣的超然物外，處變不驚，他們承認，在某些方面，自己的確遠不如他。至於莫玄有沒有能力保護寧千雪，卻是另外一回事了。

這時候，冰魚在咬牙切齒、不遺餘力的努力之下終於恢復常態，他明顯感覺到自己能量又恢復到了變身之前的狀況。瑞克斯若有所悟，忽然閉目沉思起來，整個大廳亦沉默下來。

跳躍的思維飛速運轉，瑞克斯猛然睜開雙眼，喜上眉梢道：“我明白了！”眾人聞言，不約而同向他望來，臉上均是一片茫然。

瑞克斯道：“在我體內，擁有比冰魚和胡一刀更強的能量，在獲得我的血液之後，他們的力量提升了。據我推測，‘變身’的難易應該取決於我們擁有能量的多少，所以我能輕易變身而他們卻不能。有道理吧？”

莫玄雖然不知剛才發生了什麼事情，卻不難從瑞克斯的話中聽出一些端倪：瑞克斯的後裔應該也如他一般，具有變身成血族、提升自己力量的能力。

胡一刀和冰魚被瑞克斯一言點醒，均覺他所言有理，當然，瑞克斯的智慧顯然不止於此，定然還有下文，瑞克斯行事一向天馬行空，誰都琢磨不出。

果然，瑞克斯得意一笑，繼續道：“那你們有沒有想過，究竟是什麼東西令你們變身，又是什麼令你們變回原樣？恩？”胡一刀與冰魚同時一震，似乎捕捉到了什麼，卻又說不清楚，俱是心癢難奈。

“我想，我們的力量雖然形式不同，本質應該是一樣的吧！”瑞克斯本想說出心中的答案——意志，可他似乎對自己的答案並不滿意，所以他決定誘導胡一刀和冰魚一同思考，“那……你們運用能力的原動力又是什麼？”

卓奇拉族的能力可謂與生俱來，從未見有人肯花費心思去研究這些無聊的東西。然而當瑞克斯明確地提出這個問題時，眾人才恍然意識到，它既不無聊，亦不簡單。“不同力量的存在形式具有相同的本質。”它不僅是瑞克斯提出的一種大膽新奇的假設，亦是一個具有重大意義、耐人尋味的深湛問題。包括項羽和莫玄在內，在場所有的人都陷入沉思，貓咪亦豎起耳朵，眼睛迷成一線……

思量良久，慕塵與寇子幾乎同時開口，道：“是意識！”

瑞克斯微微搖頭道：“‘意識’或許是操控能量的元素之一，卻不是控制能量最關鍵的樞紐，冰魚和寇子對此應該深有體會，縱然他們擁有‘變身’的強烈意識，同樣無法輕鬆‘變身’。表面上看，你們的能力雖受‘意識’控制，其實不然，那隻不過是得心應手、熟能生巧之故罷了。”

眾人均覺有理，那，究竟是什麼呢？它就在他們身邊，可偏偏就是找不出來。

寧千雪試探性地問道：“意志力？”她的想法倒與瑞克斯不謀而合，的確，“意志力”雖然比“意識”貼切不少，但卻不是瑞克斯心目中的最佳答案。瑞克斯微微搖頭，否定了寧千雪的觀點。

“是念！念力之念，心念之念，所謂念由心生，以意識為輔，執意為之。御劍術的原理大抵便是如此，應該不會錯罷！”莫玄腦際忽然響起項羽渾厚的語聲。莫玄心神一動，頓覺有理，不禁對項羽之才大為欽佩。感受到莫玄的心思，項羽哈哈大笑道：“若非繼承了寶劍的記憶，我縱然捕捉到了靈感，恐怕亦無法道出如此精確的答案呵。”

“是念力。”莫玄語驚四座，沒有人想到如此精闢的論斷會從莫玄口中講出，畢竟他僅是一個人類，一個沒有任何“能力”的不折不扣的人類。這是項羽融合了卓奇拉族的豐富經驗與劍中寶貴知識后總結出的詞彙，項羽既然不願意公開身份，莫玄自然而然成了他的代言人。

“我靠！”瑞克斯睜大眼睛，看怪物般打量莫玄，露出不容置信的表情，語無倫次地興奮道，“老莫，我不得不對你另眼相看了！天吶！念力！多麼時髦、精準、貼切的詮釋啊，真不敢相信！一個從古中國楚漢時期來到新元4986年不足半年的劍客，居然……啊！恐怕過不多久，我宇宙第一天才的頭銜就要被你搶走了呢！”眾人一陣白眼，瑞克斯這傢伙什麼時候都不忘自我陶醉一番……

莫玄怕瑞克斯繼續嘮叨下去，趕緊打斷他道：“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老莫！老實告訴我……”瑞克斯拿他的話當耳旁風一般，忽然露出懷疑的表情，不識趣地湊到莫玄耳畔煞有介事問道：“你，該不會是蒙的吧？”眾人絕倒。

莫玄二話沒說，閃電般飛起一腳把瑞克斯踹到屋頂，這一招莫玄屢試不爽，瑞克斯天生就是個賤骨頭，不給他鬆鬆皮子是不會乖乖聽話的。果不出莫玄所料，瑞克斯從天花板上掉下來后比剛才老實多了，揉揉屁股嘿嘿一笑，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道：“我說老莫啊，下次你可要輕點，如果一不小心把我打成生活不能自理，以後你可就得養活我了。”

居然還有下次！眾人大暈其浪，瑞克斯這傢伙該不會是被虐狂吧……實際上，瑞克斯的確有此傾向，不過僅限莫玄一人而已，他被莫玄“虐待”的習慣一直延續下去，直到日後他的力量與莫玄比肩，擁有毀天滅地的無上權利時仍然樂此不疲。

冰魚和胡一刀早已習慣了莫玄和瑞克斯的微妙關係，只是含笑看戲，如果換作別人pk瑞克斯的話，估計還未碰到他的衣角就身首異處了。

“我說……”瑞克斯還想繼續嘮叨下去，忽見莫玄神色不善，識趣地乖乖收聲，終於言歸正傳，老老實實回答莫玄的問題，瑞克斯口才極佳，講得有聲有色。從事發到結束僅不足半個小時，其中危機重重，存在着無窮的變數，卻無法用語言描說了。眾人一致認為，雖然瑞克斯人品不好，但他的冷靜與智慧確有其過人之處。

“老莫你呢？怎麼這麼快就回來啦？”

“我放心不下千雪。”莫玄一來不想暴露項羽的身份，二來不想讓眾人為他擔憂，所以決定暫時先將左龍之事隱瞞下去。寧千雪的目光頓時化作無限柔情，莫玄不經意的一句謊言，給她帶來的感動與安慰卻無法用語言來形容。

楚蝶醒來時，一切危機盡散，瑞克斯並不想讓她捲入是非，只騙他說是後母派來的殺手，她被打昏后被莫玄等人救了下來。楚蝶將信將疑，怎奈眾人早都串通好了，無論她問誰都是這個答案……

夜了，莫玄拍着茜茜安然入睡，黑亮的貓咪庸懶地趴在床邊。冰魚和胡一刀在各自的房間練習“變身”，感受到了自己同焯一行人的差距，他們不得不想盡一切辦法提升力量，如今危機四伏的S市，多一分力量就等於多一分生存的本錢。瑞克斯也沒有睡，他輕鬆自如地在房內變來變去，可偏偏就是一絲力量也使不出來，無論他如何呼喚，那神秘男子的聲音都沒再響起，背後那對奇異的羽翼也再沒有出現過，最後，他決定從基本練起，將一茶杯放在桌上，試圖用意念去移動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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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十三日，暴風驟雨。整日烏雲蔽日、電閃雷鳴，直到傍晚才雲收雨竭。莫玄帶茜茜回家的計劃又被推遲了。午夜十分，一道殘影悄聲無息飄到別墅閣樓之上，由半開的窗戶閃入瑞克斯的卧室，此時的瑞克斯正在苦練念力，大概不願在眾人面前丟人現眼，所以他每逢晚上都是一個人偷偷練習。幸虧如此，他才得以察覺到了傲圄的到來，否則，如果他和往日一般睡得像豬一樣，連有人來到自己身邊都不自知，肯定會露出破綻。

瑞克斯的表演天賦還真不是蓋的，見到傲圄突然出現，不僅沒有流露出絲毫訝色，而且裝出一副成竹在胸的高深模樣，只是悠然笑道：“你來了。”

傲圄心中一凜，對瑞克斯肅然起敬，恭敬道：“我奉焯王之命，帶來了您需要的東西，此房間已經被我設下結界，外界感覺不到半點聲息，我們盡可暢所欲言。”言罷，傲圄從兜里掏出厚厚的一打照片，足有百張之多，介紹道：“這些照片里的人都是來自各個星球人類的最強者，他們的資料都寫在背面，請您任選其一，我們的人會嚴密保護他的安全，直到你寄生完成為止。”

“效率滿高的嘛！不錯不錯！”瑞克斯接過照片，漫不經心地一一審閱，見最前面的都是地球聯邦的高手，長風、廖傅衣的大名赫然在內。瑞克斯咦了一聲，忍不住問道：“據我所知，地球聯邦共有十大高手，這裏怎麼只有七人？”傲圄答道：“另外三人已經被我族寄生。”

瑞克斯應了一聲，面無表情地繼續翻閱，心中暗凜：好傢夥，整個銀河系聯盟的頂級高手至少來到了五成，如果他們都被卓奇拉族寄生的話，人類就等於徹底完了。忽然，瑞克斯身軀劇震，饒他演技高超仍忍不住露出失態之色，他的目光盡頭是一個性感妖嬈的絕色女郎，照片中的她媚眼如絲，神采依舊，她的音容笑貌、玉體冰肌仍在他腦際迴旋不已，不是夢露還會是誰？瑞克斯反轉照片，見後面寫着：

瑪麗蓮-夢露，隸屬銀河系聯盟軍，單挑無敗績，頂級格鬥專家。

住址：鳳凰大酒店D-909室。

瑞克斯的異常豈能逃出傲圄的眼睛，傲圄舉目望向照片問道：“怎麼，有何不妥？”

瑞克斯自知無法掩飾，決定索性玩大一些，露出興奮之色，指着夢露哈哈大笑道：“這個，我喜歡！哇塞！你看她的屁股有多翹，胸有多大，嘿嘿嘿嘿，如果我能變成她的樣子，一定是個漂亮的‘女人’呢！哦呵呵呵呵，真是迫不及待啊！”

傲圄疑心盡去，暗笑道：原來這個叫瑞克斯的傢伙居然還有這種變態傾向！

瑞克斯恨不得立生雙翅飛到他的小甜心夢露身邊，一想到夢露，壓抑在他內心深處的情慾與躁動立時如黃河決堤一般狂涌而出，他甚至無法剋制自己對她那美妙動人的胴體的無限遐想。在瑞克斯的精神世界裏，愛欲泛濫成災。瑞克斯勉強控制住激動不已的情緒，冷然道：“我現在就去檢驗一下她是否有資格做我的寄體，可能要多觀察幾天，總之，在我確定選她之前，你們一定要確保她的安全。如果沒有別的事情，你可以離開了。”

傲圄沒料到瑞克斯如此雷厲風行，微微一愕，忙道：“請等一下！有件事情不得不先和您打聲招呼，或許您還不知道，在人類世界裏，也存在一些超自然力量，雖然沒有明確資料，但卻有其事。比如鳳凰大酒店中就存在着一些類似於結界之類的東西，甚至可以削弱我們的能力，與我的能力‘結界’有些相似，但本質卻是完全不同的兩種力量。人類恐怕比我們想像中的還要強大一些，所以您一定要多加小心。”

“無妨！”瑞克斯心中燃起一絲希望，如果事實真如傲圄所說，人類與卓奇拉族的戰爭並非毫無懸念呢！想罷，他長身而起，冷冷道，“區區人類，我還不放在眼裏。你下去吧，有事我再找你，我這就動身。”

“您一個人？”傲圄露出擔憂之色，如果瑞克斯一不小心掛了，焯定會怪罪下來。

“不，是兩個。”話音剛落，大門應聲而開，一條頎長身影緩緩走入，正是莫玄。

傲圄駭然望向悠然走入的莫玄，額頭現出涔涔冷汗，這個房間有他親手布下結界，然而莫玄卻若無其事地走了進來，“結界”是他唯一的能力，莫玄既能將之輕鬆穿越，那幹掉他亦是輕而易舉的事情。這個莫玄究竟是何方神聖？真是太可怕了。

瑞克斯冷笑道：“還有問題嗎？”

傲圄再不願面對這兩個隨時可以消滅自己的恐怖傢伙，慌忙搖頭，倉皇逃出閣樓。

瑞克斯滿腹疑竇，他是越來越看不透莫玄了。

“走吧。”莫玄從容一笑，揪起瑞克斯的衣服從窗戶飄身而出，轉眼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與此同時，閣樓之內的冰魚和胡一刀頓時生出感應，接着，兩人腦海里同時收到一屢瑞克斯傳來的意識：我和莫玄出去轉轉，你們不用跟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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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後之月格外明亮，月下樹影徘徊，充滿詩情畫意的莊園顯得清幽脫俗。從容避開無數東方世家布下形容虛設的暗哨，莫玄拎着瑞克斯翻過護欄，這才將他放下。兩人沿着靜謐的街道並肩而行，瑞克斯嘆了口氣，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老莫，你究竟瞞了我多少事情？你為什麼可以毫髮無傷地擊敗擁有‘幻象術’的袁三？又為什麼可以從容走進傲圄的結界？還有‘念力’，我至今仍無法相信它是從你口中說出來的。”

“莫玄啊莫玄，任何疏忽都可能為你惹來殺身之禍啊。”項羽的聲音忽然響起，“你一定要慎言慎行，切記切記。除了自己，任何人都是不可信任的。”

莫玄忽然問項羽道：“你是否從未信任過別人？”

“不錯！”

“那我呢？”莫玄道：“你是否信任我？”

項羽沒想到莫玄竟有此問，微微一愕，猶豫了一下隨即答道：“是！”

莫玄繼續問道：“那麼，你自己來說，我可以信任你嗎？”

“當然！”這一次項羽沒有猶豫。

“既然你我之間可以相互信任，我為何不能去信任瑞呢？或許你從未親身體驗過‘信任’的滋味吧，如果有一個真正的朋友能為你分擔快樂與憂愁，兩個人之間毫無保留的信任，亦是一種享受。”

“可是，你怎知瑞克斯是一個值得你去信賴的人？”

“沒有嘗試，何來信任？你可知道沒有朋友的人生少了多少樂趣？曾幾何時，我亦是孤家寡人，妻女離世之後，我才意識到自己竟是如此孤獨。可以說，是瑞改變了我，所以我信任他。”

“萬一有一天，他出賣了你怎麼辦？”

“認命。”

項羽不禁為之語塞，莫玄雖然絕少與人辯駁，但每每出言，定能叫人啞口無言。“我說不過你，隨你吧！”項羽大搖其頭，終於放棄同莫玄理論，喃喃念道，“你們人類啊，真是難以理解的生物……”

現實之中。

“瑞。”莫玄喚了一聲，“我有話要和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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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鳳凰大酒店時，莫玄已將項羽之事盡數告訴瑞克斯，從項羽現身一直說到與左龍相遇。若非莫玄親口相告，打死瑞克斯也無法相信荒謬至斯的無稽之談。可他偏偏相信莫玄說的每一句話——因為他信任莫玄。

鳳凰大酒店不愧為S市第一大酒店，整幢大樓都被一層火紅色的熒光玻璃覆蓋起來，像一隻翱翔九天的火鳳。

莫玄兀一步入酒店腦際就響起了項羽的聲音：“咦？這地方果然有些古怪！似乎有一股神秘力量在試圖壓制我的能量，我大概有四分之一的能量無法發揮出來。”四分之一的能量對獲得寶劍力量后的項羽來說雖然不多，但對於其他卓奇拉族，若被壓制同等強度能量的後果可能是令其喪失全部“能力”。難怪卓奇拉族不敢輕易在此地造次。

就在此時，一個身材嬌小的女服務生款款走來：“歡迎光臨鳳凰大酒店，兩位先生，很高興能為您服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