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第四十八章

她敏銳地聽出語病,道:“老爸,照你這種說法,好像我來到這裏受了很多苦,可到底是受了什麼苦,你們卻沒人肯說,讓我很困擾。”彷彿他們都認定她早就投宿在這軀體上,可她卻一直在狀況外。

“我的意思是說,從今兒個起,有我在,誰也別想欺負你。”

“嗯,老爸,可以再跟媽相逢,感覺很棒吧?”想到父親往後再也不用苦守相思,她就替他開心。

她的父親一直是她最崇敬的人,深情、專情、痴情,又有一身好武藝,她想尋找的便是像父親這樣的人,可惜產量太少,導致她一直小姑獨處。

“嗯,可是我也愛你。”

“當然,怎能不愛我,我是這麼棒的……”

碰的一聲,門板被人狠狠地踹開,甚至是破裂的聲響,就見那個男人鐵青着臉站在門前,一雙灼亮的眸子直瞪着自己。

剎那間,她有種被捉姦在床的錯覺。

秦文略緩緩放開了懷安,回頭看着應多聞的眼神就像是瞧見了什麼髒東西。“應多聞,你好大的膽子,膽敢一再放肆,真以為本王不敢動你?”話落,他已經一個箭步上前,拎起他的衣襟,將他推出房門外。

“王爺,就算是你也不能奪人所愛,你明知道瀲艷是我的妻子!”

“信不信本王可以讓你再也說不出話!”

“就算是王爺,下官也不惜和你一戰!”

兩人憤怒的交談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赤手空拳過招的聲響,安羽和似錦趕忙起身。

“姊,我去阻止老爸,你別亂動喔。”

懷安看着她們倆跑出門外,她就算想動也沒法子,頭依舊是暈得難受。

不過,她倒是將方才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妻子……這個軀體的主人是那個男人的妻子,也難怪他會誤解了,一副她紅杏出牆的表情。

可是,這該要怎麼解釋呢?難度太高了,正常人都不會相信的。

聽見門外有聲響,她抬眼就見一名清秀的姑娘探着頭偷覷她,她不禁好笑的道:“你叫香兒嗎?”她先前來看過她一次,聽似錦說她叫香兒,似乎是她的丫鬟。

香兒隨即垮了臉。“小姐,你真的把我給忘了嗎?”

“這……”算是把她給忘了嗎?好難解釋啊。

“如果小姐真的把我們都給忘了,小少爺該怎麼辦?”

“小少爺?”

“就是……”她垂着臉,從身後拉出一個搪瓷般的小孩,一張俊白的面容怯怯地看着自己,才多大的年紀啊,怎會是如此俊美,長大之後不知道要迷死多少女孩子了。

“娘……”

他一喊娘,她的心像是被什麼掐住一樣,又或者該說她的心底缺了什麼,隱隱作痛着。

應多聞失神地斜倚在錦榻上,動也不動。

他作夢也沒想到最大的變故竟會來自七王爺,怎會莫名其妙風雲變色,他到現在還是無法理解。

今日入宮,他本是要向皇上舉發七王爺的惡形惡狀,卻意外得知,七王爺竟進宮求恩典,將瀲艷收為義女,皇上正懊惱無法替花璃正名,導致她身分卑微,於是便一口答應了七王爺的要求,也因為逮住了當日行兇的惡人,供出是朱氏教唆,將朱氏送進庵院,立即處斬了應直,就連應諒也受到波及,被降了一階。

可那些應家人的事,他一點都不在乎。

他在乎的是,他的妻子竟荒唐地成了七王爺的義女,那日他親眼瞧見他倆緊緊相擁,她臉上的恬柔笑意是恁地滿足而喜悅,那是他不曾見過的神采,教他妒火中燒。

碰的一聲,他踹開了錦榻邊的矮几,發出巨響,胸口氣得劇烈起伏着,最終卻無力地癱回錦榻。

再惱再氣又有什麼用?早知如此,當她受傷時,他就不應該接受七王爺的建議,將她送進七王爺府再請來御醫,可就算她沒進七王爺府,他恐怕也禁不起她恢復記憶卻遺忘他的殘忍事實。

她把他給忘了,忘了她愛他愛到可以賣出自己……可他還記得,回京一路上他們是恁地恩愛,她期待成為新嫁娘,成為他的妻。

他驀地坐起身,告訴自己,不能如此輕易放棄,就算七王爺不准他踏進七王爺府,可他曾經是七王爺府的侍衛長,七王爺府里的院落和小徑暗道,沒有人比他還清楚,只要他想,他可以無聲無息地避開所有人找到她。

但找到之後呢?

他怕的是,她陌生的眼神,那兒壓根沒有他。

懷安,她現在的名字是懷安,意味着她恢復的並非花璃的記憶,也代表那身體裏的靈魂是屬於奪舍的懷安,而她……是他所識得的那個瀲艷嗎?他所愛的瀲艷消失了嗎?

應多聞垂瀲眉眼,不敢再細思,可他真的害怕,是她又不是她,是她的軀體,卻已盛裝着陌生的魂,他所愛的,已經死去……

思及此,他渾身像是被什麼鎮住,怎麼也動不了。

“大人,武平侯府宋三爺來訪,大人要見嗎?”

外頭傳來劉總管的聲音,教他猛地回神,他抹了抹臉上冰涼的薄汗才道:“讓他進來。”

“是。”

一會,劉總管領着宋繁進了門,應多聞起身施禮。“不知宋三爺前來所為何事?”雖說宋繁有功名,但並未在朝為官,他施禮,是因為對他的敬重。

宋繁打量着他,總覺得在他身上像是看見自己的影子,不禁惺惺相惜。“大人,七王爺府的那一家子光怪陸離得教人難以相信卻又不得不信,但他們確確實實是一家子,行為舉措親昵些倒也情有可原。”雖說他一直極為不滿七王爺對似錦摟摟抱抱,但那是他們一家子的習慣,他實在是無法可治,所以他完全可以體會應多聞的心情。

只是他作夢也沒想到,似錦的姊姊竟會是瀲艷,那個剽悍又大膽的奇女子。

應多聞淡淡撇唇笑着,“所以我的瀲艷真的不見了?”他用盡心機,費盡思量,到頭來竟是一場空!

“這……”宋繁忖了下便道:“不如用你的眼去證實,確認她到底有沒有瀲艷的記憶。雖然我無法領你進王府,但我可以告訴你王府的侍衛輪值班表。”既然將來是連襟,現在幫幫他也是應該的,如此一來,往後才有個照應。

應多聞垂着眼忖着,也對,就算要死心,也要他親自確認過才是。

靜謐的夜傳來遠處的梆子聲,房內的燭火微弱地搖曳着,懷安了無睡意,睜着眼發獃,聽見外頭傳來極細微的聲響,像是什麼被拖行着。

她下意識微坐起身,便見一抹高大的身影輕輕地推開門,彷彿有些意外一進門就與她對上眼,頓了下才快速地閃進門內。,

“你別驚慌,我絕不會傷害你,我只是……”

“來看我?”她輕問着。

“你記得我了?”應多聞喜出望外地走到床邊。

“我應該記得你嗎?”她反問。

應多聞笑意僵在嘴邊,有種說不出的無力感。他最怕的便是如此,她不記得他,又或者該說,她不是他所愛的人,可那神韻和彰顯在外的氣質分明就是她。

幾不可察地嘆了口氣,他想起前來的目的,趕緊從懷裏取出油紙包。“你別怕,這裏頭沒有毒,這是二條街上的一家食堂所賣的酪干,以往我曾買給你嘗過,你還挺喜歡的,所以我就去帶了一點。”

她只是靜靜地看着他,並沒有伸出手。

應多聞閉了閉眼,卻甩不開惱人的無助感,此刻的她,視他為陌生人,他卻無能為力,她不是他的瀲艷……

她伸手從他手裏接過了酪干,掰了一小塊入口,垂着眼道:“黃家食堂的老掌柜瞧見你,是不是一樣嚇得直打哆嗦?”

“他每每見我總是……”

他猛地頓住,楞楞地看着她抬眼朝他眨了眨,勾彎唇角,嗓音帶啞地道:“對不起,我把你給忘了,不過我前兩天想起你了,剛剛只是逗你一下,彆氣喔。”本來想多逗他一會的,可她實在捨不得。

應多聞直瞪着她,閉了閉眼,揩去眼角的濕意,一把將她擁入懷裏。“我為什麼要愛上你這般折磨人的丫頭?”

“對不起嘛……”她埋在他的胸膛里悶悶地說著。“多聞,打一開始我就是蘇懷安,我只是不知道為何失去了記憶,如今算是歪打正着恢復記憶,所以先前把你給忘了,但我都想起來了,想起你,想起子靜和香兒。”

就因為兒子那一聲娘,像是利刃般劃開她腦袋裏被迷霧遮掩的部分,教她想起她已經是個孩子的娘了。

應多聞連做了幾次吐納,調勻氣息才粗嗄地道:“既然如此,咱們回去吧,咱們的親事還沒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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財迷花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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