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第五十二章
扈泠西小心翼翼地跟着芮杭,心裏有話想說,但又不想當著他媽的面兒說。
芮杭也沒再讓他難堪,適可而止的道理他還是懂的。
他拎着菜,上樓之後看見門口的人,沒說什麼,直接掏出鑰匙開門。
“去買菜了?”女人問道。
“嗯。”這些年來芮杭對他媽始終是有些怨恨的,態度也是不冷不熱,不過也不至於像仇人。
扈泠西往邊上讓了讓,讓芮杭的媽媽先進屋。
三個人進了屋子,扈泠西乖巧地關門,芮杭拎着菜進廚房,他媽媽放下手裏的包,跟過去說:“我給你們做菜吧。”
說完她又扭頭問扈泠西:“扈少爺是不是也沒吃飯呢?”
“沒吃呢!”扈泠西趕緊湊到廚房來,笑嘻嘻地說,“一下班我就來了。”
芮杭看了他一眼,低頭把菜拿出來說:“不用了,我買的少,只夠自己的吃的,我現在不餓,不想吃。”
他這一句話,搞得另外兩個人都很尷尬。
“你們來都有什麼事,一個一個說,說完就趕緊走。”芮杭洗了洗手,甩了下水,甩了扈泠西一臉。
扈泠西在心裏罵了他一句,覺得他肯定是故意的。
芮杭回了客廳,自己坐在沙發上,看着還站在廚房門口的兩人說:“你們誰先說?”
“阿姨先吧。”扈泠西趕緊說,“阿姨您先,我去廁所。”
他一溜煙兒跑進了廁所躲起來,心裏想,說什麼也不能他先說,一來他其實沒什麼可說的,就是來撩騷來了,二來,他是準備在這兒蹭個過夜的,萬一被趕出去怎麼辦!
他把耳朵貼在廁所門上,像個猥瑣的盜賊一樣偷聽客廳里的人說話。
其實芮杭的媽媽過來無非還是那件事,希望芮杭能跟自己回去,哪怕不長住,起碼露一露面。
但芮杭的態度很堅決,他始終覺得自己跟那個人沒有任何關係,那人的東西他也不會要。
“媽媽知道你記恨我們,但現在給我個機會補償你好不好?”女人坐在他旁邊,握着他的手說,“杭杭,你以前不是說想要跟着媽媽生活嗎?媽媽知道你現在也有自己的家了,我也不是逼你搬去跟我們住,但為了以後考慮,你偶爾在那邊的公司出現一下,以後也會省去很多麻煩。”
芮杭抽回手,站起來去接水喝。
他媽媽嘆了聲氣,有些尷尬,但依舊繼續說道:“你跟扈少爺鬧彆扭了?新婚就分居,這算怎麼回事嘛!是不是因為他們覺得咱們條件不好所以瞧不起你?以後你也是要繼承公司的人,雖然沒他們家的生意做得那麼大,但起碼也是個買賣,這麼一來,他們家以後對你的態度也能好一些。”
“你當我是什麼人?”芮杭猛地將被子往桌上一摔,裏面的水溢了出來,“你當扈家是什麼人家?”
女人被他吼得嚇了一跳,愣在那裏說不出話。
“不是所有的人都像你一樣趨炎附勢,我過得好得很,我跟扈泠西的事情也不用你多操心。”
“我是為了你好。”
“你憑什麼說你的所作所為就真的是為了我好?”芮杭很少會表現出這樣咄咄逼人的樣子,更少有大發雷霆的時候,此刻他提高了音量,咬牙切齒地說,“你只是為了你自己,說得好聽為了我,但是你真的知道什麼事是對我好的嗎?”
芮杭的媽媽無話可說了,眼睛含着淚,小聲說:“杭杭,對不起……”
“收起你那偽善的一面!對不起是這樣用的嗎?說了對不起就能當以前沒發生嗎?就算我可以不計較過去你拋棄我的事,那現在呢,現在我只想安安穩穩地在這邊生活,我就願意給他扈家當你口中的保姆,我就是這麼沒出息沒遠見,我說的很清楚了,你要是真的為我好,就別再來勸我跟你走。”
扈泠西在廁所偷聽,被芮杭的吼聲嚇得一哆嗦,他平時再怎麼任性胡鬧,但芮杭一生氣他還是害怕的。
這是十年來養成的習慣,芮杭這人小心眼兒,在他看來無所謂事兒那人都能氣半天,而且一生氣就不搭理人,脾氣壞得很,每到這時候就得他低聲下氣地去哄,就好像他芮杭才是大少爺似的。
他躲在廁所胡思亂想,外面的氣氛尷尬到了極點。
那母子倆對峙着,芮杭的媽媽終於先敗下陣來。
“算了。”她站起來,拿起放在沙發上的包,“我明天就要走了,最近可能都沒時間過來了,剛好趁着這些日子你再冷靜地想想,我當你剛才說的都是氣話,你這麼年輕,未來有大把的機遇,為什麼要把自己埋沒在這種事情里?”
“你走吧。”芮杭冷着臉說,“愛去哪兒去哪兒,也別再找我了,我已經夠煩的了。”
女人出了門,輕輕地將門關上。
躲起來的扈泠西聽見關門聲,鬆了口氣,打開廁所的門走了出來。
他剛出來,就見芮杭拿起手邊的杯子,突然用力地摔在了地上。
玻璃渣和熱水同時在這空間炸開,水崩了芮杭一身,玻璃渣碎了一地。
扈泠西嚇了一大跳,站在廁所門口呆住了。
芮杭長長地嘆氣,仰着脖子依靠在沙發背上。
等到扈泠西回過神來,趕緊拿了條毛巾跑過去要給芮杭擦身上的水,結果地上也都是水,特別滑,他一不小心摔了一跤,手掌心按在了一塊碎玻璃片上。
他最開始沒覺得手疼,而是屁股疼,罵了一句“我操”之後,從地上起來,這才發現,手心流了血,屁股那裏也是鑽心的疼。
他今天過來穿的是在公司的那身西裝,回頭一看,真是巧了,原來不止是手心,連屁股也扎了塊兒玻璃。
芮杭嚇壞了,趕緊過來看他的情況,又心疼又覺得可笑。
“你別亂動,我去拿藥箱。”他現在不能坐,芮杭看了看,先把他屁股和手心的玻璃渣給拔了出來。
扈泠西疼出了眼淚,罵他:“這褲子什麼破質量啊!這就扎透了!都怨你!疼死我了!”
芮杭進屋拿來藥箱,先給他處理了手心,然後伸手去脫他的褲子。
扈泠西紅了臉,覺得特別不好意思。
“你慌裏慌張的幹什麼啊!”芮杭皺着眉,小心翼翼地扒下他的內褲。
扈泠西心裏這個委屈,他明明是好心,結果自己遭了秧,不禁在心裏想,現在正面人物都這麼苦逼的嗎?
“我是不是不能坐了?”他想問的是“是不是不能坐下”,但說的不清不楚,有了歧義。
他明顯感覺棉簽在自己的屁股上頓了一下,於是自己立刻猜到了芮杭腦袋裏在想什麼。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是不是不能坐下只能站着!”扈泠西紅着臉連忙解釋。
芮杭面對着他家少爺圓滾滾滑溜溜的屁股,強壯鎮定:“我知道,你想哪兒去了?”
扈泠西撇嘴,沒說話,據他對芮杭的了解,他一點兒都不相信這人沒多想。
屁股的小傷口也處理完了,沒有掌心的那麼嚴重,但芮杭不讓他坐:“好了,別開車了,找個代駕,你在後座趴着回去吧,晚上睡覺也別躺着,要麼側躺,把受傷的一面朝上,要麼就趴着。”
他說完,把用過的棉簽丟掉,收拾了一下藥箱。
“我不想叫代駕。”扈泠西往旁邊站了站,眼神一直追逐着芮杭,看着他拿來笤帚掃地,把玻璃碎片都收拾乾淨,又用拖布擦了一遍地面。
“那你想怎樣?”芮杭問他。
扈泠西假裝沉吟了一下,小聲說:“我是為了給你擦衣服才摔倒的,按理來說你應該報答我。”
“報答?”芮杭笑道,“我只想暴打你。”
“……你竟然想家暴我。”扈泠西翻着白眼撇了撇嘴。
“我勸你現在就叫代駕,趕緊回家。”芮杭不再多搭理他,繫上圍裙準備炒菜。
“我不。”扈泠西耍賴說道,“你要做飯了?我餓了,你留我在這兒吃飯吧。”
芮杭沒說話,低頭認真地洗菜。
見他不吭聲,扈泠西默認為芮杭同意了,靠着沙發看着芮杭,傻愣愣地笑着。
芮杭剛才是真的很生氣,他在媽媽面前其實一直都很自持,再不悅也不會做太過分的舉動,但那人一走,他就控制不住了,心裏的怒火使他一時氣急摔了杯子。
原本整個人都被憤怒淹沒了,但當扈泠西跑過來的時候,他突然就釋懷了許多。
這傢伙毛手毛腳的,竟然還受了傷。
他往鍋里到了點油,用餘光瞄了瞄站在客廳看他的人。
心裏是愉悅的,今天扈泠西的表現他覺得可以給滿分,因為學會心疼人了,雖然最後真正心疼的那個還是他芮杭。
做好了飯,扈泠西果然說什麼都不肯走,搶了芮杭的碗和筷子,站在餐桌邊吃得津津有味。
“這兩天張伯虐待我。”扈泠西嘴巴里塞得滿滿的,含含糊糊地說,“他說你不在他就不願意做飯,我覺得他在騙我,因為他給隋安開小灶被我發現了!”
芮杭抿嘴偷偷地笑了,也不知道扈泠西看沒看見,那人吃飽喝足,又斜靠到了沙發邊上。
“現在可以走了吧?”芮杭問。
扈泠西搖搖頭,極其厚臉皮地說:“吃得太撐了,走不動了,我決定今天晚上就留在你這裏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