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第四十四章

44.第四十四章

半夜的住院部走廊安靜了下來,閑雜人等都離開了,剩下扈泠西站在那裏盯着門前的女人看。

對方似乎有些心虛,但強撐着精神笑說:“這麼晚了,坐了這麼久的飛機,我打電話叫人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扈泠西站在病房門口,從窗戶看向裏面,冷聲說道,“我還想留條命。”

他的話其實已經說得很清楚,整件事也猜得**不離十。

掏出手機,扈泠西當著那女人的面給芮杭打電話問:“你現在在哪?”

“老爺家裏。”

“很好。”扈泠西看向皺着眉的那人,盯着對方的眼睛,對電話那頭的芮杭說道,“找人去化驗一下家裏的食用鹽,順便,把家裏徹底打掃一遍,把那些雜七雜八的東西都收拾一下,過段時間我爸出院,不能讓他看着心煩。”

他說完,掛了電話,笑着對隋安他媽說:“我要進去陪我爸了,您自便。”

他轉身進了病房,然後將房門反鎖,站在裏面跟外面的人對視,眼神中滿是恨意。

當年扈泠西他媽去世的時候說過一句話,她說:“以後就剩下你們父子倆了,西西大了要幫媽媽照顧爸爸。”

那年扈泠西才剛上中學,芮杭也還沒有來到他家,他更不知道外面這個女人的存在。

這麼多年過去,雖然對於父親娶了這個女人心有不快,但父子之間哪有真的怨和仇,他嘴巴上總說著抱怨的氣話,但心裏再清楚不過此刻躺在病床上這個人對自己有多好。

他沉着臉,坐在病床邊,看着還在睡的人。

這人真的老了,眼看着六十歲,這麼睡着的時候眼角的皺紋都清晰可見。

扈泠西想起很久以前他翻家裏的老相簿,無意間看到年輕時候的爸媽,兩個人都穿着很樸素的短袖格子襯衫,一個燙着微卷的長發,一個清瘦略有胡茬,那時候他們應該剛剛結婚,他爸還沒開始創業,一晃這麼多年過去了,那個漂亮的女人已經去世十多年,這個霸道的男人竟然虛弱地躺在病床上。

他鼻子有些酸,終於明白了什麼叫歲月催人老。

他們一個一個都長大了,父母老的老,離開的離開。

這太令人難以接受了,生老病死其實再尋常不過,但當它真切地發生在自己身邊時卻也是真的不想面對。

扈泠西趴在病床邊,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父親。

病房裏安靜得只有他手錶秒針走動的聲音,扈泠西看着他爸,然後抬手輕輕地將手心覆在了對方的手背上。

扈泠西覺得前所未有的疲憊,他早上睜開眼的時候發現芮杭正在往杯子裏倒熱水。

“你怎麼進來的?”扈泠西揉了揉酸痛的脖子,他記得昨晚護士來給他爸換完葯之後他明明將病房的門給鎖上了。

芮杭小聲說道:“我找護士開的門,哪有你這樣陪病人的!”

扈泠西用力按了按太陽穴,之前在飛機上就一直沒睡,到了醫院趴在這裏睡得更難受了。

“喝點熱水。”芮杭把水遞給他說,“等會兒張伯來送飯,我問過醫生了,老爺應該快醒了。”

扈泠西接過水杯,抱着沒有喝,溫暖的熱氣打在臉上,讓他鬆了口氣。

“家裏怎麼樣?找到什麼沒?”扈泠西問。

芮杭回頭看了一眼,外面沒有人,低聲說:“化驗結果還沒出來,你昨天跟我說了老爺中毒的原因之後我特意問了孫阿姨,她說家裏最近吃的食鹽是半個月前買回來的,她親自在超市買的,平時調料盒就放在廚具旁邊,只要進過廚房的人都能接觸到。”

扈泠西垂着眼看着他爸,沒有說話。

“你在懷疑隋安他媽媽?”芮杭極小聲地問。

扈泠西抬眼看他,喝了口水,淡淡地說:“不是懷疑,我相信一定是她。”

芮杭皺了皺眉,點頭說:“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們暫時沒有證據。”

“無所謂。”扈泠西說,“有沒有證據我都能解決。”

“你先別急。”芮杭怕他太衝動,勸他說,“如果是她做的不可能沒有任何漏洞,我們一定找得到的。”

“我等不急。”扈泠西說話的時候臉上毫無表情,看得芮杭心裏一陣不安。

兩人沒來得及繼續多聊,張伯拿着保溫飯盒進來了。

“少爺,吃點東西吧。”張伯放下飯盒,心疼地看着扈泠西,“唉,好不容易養了點兒肉,這麼一折騰又瘦沒了。”

扈泠西看着張伯擔心的樣子笑了笑說:“瘦了好啊,省得我胖了芮杭嫌棄我。”

“他哪會啊!”張伯把飯菜都擺好,轉頭問芮杭:“杭杭你早上也沒吃飯吧?”

“嗯?”扈泠西咬着筷子問,“你不是從家裏過來的嗎?”

“這孩子昨晚也沒回去。”張伯不高興地說,“你們倆都沒回家,安安回去后在客廳坐了一晚上,你們三個沒一個讓我省心的!”

“我昨晚在老爺住的那邊來着。”芮杭過來,接過張伯遞來的筷子說,“怕你惦記就沒跟你說。”

“我不惦記。”扈泠西低頭吃飯,對張伯說:“安安早上去公司了?”

“嗯,他說他得去盯着,怕公司有什麼事兒。”張伯坐在一邊看着兩個孩子吃飯,又回頭看了看扈老爺,擔憂地說,“也不知道老爺什麼時候會醒。”

“快了吧。”扈泠西細不可聞地嘆了口氣,“還好來得及時。”

“對了,老爺暈倒時的情況安安跟你們說了沒?”

扈泠西這才想到他趕回來之後一直沒能跟隋安好好說會兒話,一心都在調查他爸病情上。

“沒有。”扈泠西問,“他當時在場?”

張伯神秘兮兮地去把病房門關好,回來之後小聲說:“你們走了之後太太就叫了安安回去住,他過去的第一個晚上就給我打電話,問我血壓低吃什麼能緩解,他說他特別暈,以前也有過低血壓的情況,所以就下意識覺得是這個問題,我當時沒敢讓他亂吃東西,就叫他好好休息,但是現在一想,就覺得不對。”

聽到這裏扈泠西心慌得手尖冰涼,他握着筷子完全愣住了,沒想到那個女人連自己的兒子都想害死。

芮杭也鎖緊了眉,放下筷子說:“我去給隋安打個電話。”

“我打吧。”扈泠西用力地呼吸了幾下,把筷子放好,站起來緩了緩,掏出了手機。

然而他給隋安打電話對方卻遲遲沒有接聽,扈泠西不想離開醫院,他實在不放心他爸,突然想起了許岑,便問芮杭要對方的聯繫方式,直接用他的電話打了過去。

“我是扈泠西。”扈泠西已經沒有心思再去寒暄,許岑接了電話之後他單刀直入,“隋安不接電話,你能聯繫到他嗎?”

“早上我給他打電話的時候他說去公司,我現在正在路上,很快就到了。”許岑的聲音聽着也有些着急,他說,“他這幾天身體也不舒服,還沒來得及檢查。”

扈泠西的眉頭鎖得更緊了,他壓抑着自己的不安,對許岑說:“等會兒你見到隋安讓他給我回個電話,就說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問他。”

“好,放心吧。”

“嗯。”掛電話前扈泠西囑咐道,“我這邊走不開,就麻煩你幫忙照顧一下隋安了。”

“我會的。”許岑說,“我會好好照顧他。”

雖然許岑這麼說,但扈泠西還是心慌。

他靠在病房外面的牆上,覺得一切真是糟透了,而罪魁禍首就是那個莫名其妙的女人。

他將掌心覆在額頭,用力地揉了揉,很頭疼是真的,不止是因為他爸和隋安,還有一個讓他覺得更加心煩意亂的是此刻正憂心忡忡看着他的愛人。

他的芮杭,似乎也跟他藏着不能言說的秘密。

二十多年來,扈泠西從未覺得這麼艱難這麼彷徨過,哪怕是當初他媽媽去世,身邊起碼還有一個可以完全信任完全依靠的爸爸,但如今,他覺得自己真的成了大海上面的一葉孤舟,身邊要麼是想要吞噬他的驚濤駭浪,要麼是同伴被摧毀得搖搖欲墜的小船。

很無措,不知道未來會走向哪裏。

“西西。”芮杭站到他面前,柔聲說道,“我讓護士在病房加張床,你躺下睡一會兒吧。”

扈泠西聽到他的聲音咬了咬牙,抬頭看向芮杭,微微搖了搖頭說:“不了,我不累。”

“怎麼會不累……”

“我說了我不累!”扈泠西終於吼了出來,他沒力氣再去壓抑自己的內心了,對上芮杭的眼神時,他覺得特別無力,“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對你發脾氣。”

芮杭靠近他,把人抱在懷裏,安慰他說:“我知道,你心情不好,可以理解。”

扈泠西一反常態地沒有抬手回抱芮杭,芮杭也沒多想,只是疼惜地貼着他耳朵溫柔地說:“不會有事的,我會一直陪着你。”

扈泠西眼神空洞地看着醫院的牆壁,耳邊芮杭的話他聽得真切,卻覺得格外遙遠。

但其實,遙遠的不是那些話,而是說話的人,和對方那顆在他看來摸不透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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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好月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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