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第 74 章
第七十四隻喵
解風華的手指剛才動了一下!
印楠十分確定這不是他的幻覺,因為印楠親眼看到解風華的手指再一次抖動了一下!
——他終於有些知覺了?他是不是要醒了?!
印楠驚喜地叫來醫生給解風華檢查一下,可是當醫生過來的時候,解風華又沒有了任何動作,也沒有要醒來的跡象。
發現植物人的手指動了是件好事情,但解風華沒能清醒過來也是沒辦法的事,畢竟患者究竟什麼時候能蘇醒,這個誰也不能斷言。醫生只能勸印楠不要着急,放平心態,讓他的期望再一次落了空。
——
從感受到解風華的手指能自己搐動開始又過去了好幾個月,解風華已經沉睡了半年多。在這期間,他根本沒有一點要蘇醒的跡象。
印楠當然希望解風華能蘇醒,可他沒辦法強求。印楠認命了,如果對方真的要這麼一直睡下去也沒關係,他還有半輩子的時間,足夠陪着他……
榮美玲或許是猜到了印楠的想法,她最近打聽解風華身體情況的舉動越來越頻繁,雖然嘴上沒說什麼,但印楠多少還是明白母親心裏在想着什麼。
印父倒是沒有榮美玲那樣的細膩心思,而且他也不知道解風華曾經幫印楠擋過一刀。
在他看來,印楠照顧深度昏迷的解風華只是出於責任心。印父不反對,但也不能這麼眼睜睜看着印楠把自己後半生都搭在一個植物人的身上。
印家的男人在某方面性子極其倔強,一旦認定了什麼就再難更改。不過作為印楠的父親,他說的話在印楠心裏還是挺有分量的。
印楠是成年人,他有自己的責任與擔當。作為親人,印父並不想給兒子施加多大的壓力,他只是把印楠叫到了書房,簡簡單單地聊幾句。
“醫院那邊有沒有說他什麼時候會醒過來?”
“他最近的狀態還不錯,醫生說有很大的希望能清醒,沒說具體會在什麼時候。”
聽到印楠的回答,印父淡淡地嗯一聲,順手倒一杯涼茶,叫印楠來身邊坐。
“當初解風華來咱們家的時候,你答應過我什麼?”
——
印父還記得五年前的那個中秋,美玲和燕子瞞着他,連聲招呼都不打,直接就去了上海。印父想問問緣由,可是他打不通榮美玲的電話,燕子手機又關機,給印楠打去的通話也沒人接。印父一直等到深夜才聯繫上榮美玲,她似乎是遇到了什麼事,哭得傷心。
榮美玲已經很多年沒有哭過了吧,好像是從兩人結婚開始?
丈夫貼心,兒子孝順,又沒有工作上的煩惱,可以說榮美玲過的生活一直都是幸福美滿的,到底是因為什麼原因,她傷心成這樣?
起初印父還以為是印楠做了什麼惹她生氣的事,畢竟他們母子兩人從過年開始就有些不對勁。在電話里說不清楚,可是等到榮美玲和張燕回來之後,印父也問不出來什麼。一提起她在上海到底發生了什麼,榮美玲眼圈唰地一下就紅了,問什麼都不說,她只會搖搖頭,讓印父別再問。
榮美麗這邊問不出來,印父只好問印楠,結果這小子總想是想方設法地轉移話題,還說了一件令他無比震驚的事。
印父讓印楠立刻回家一趟,這件事必須當面談。
聽到印父怒斥的聲音,榮美玲不安地推開卧室房門走到客廳問他怎麼了。印父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剛才所聽到的,當他看到榮美玲,總算明白這對母子究竟瞞着他什麼!
“小楠說他喜歡男人,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榮美玲默默點點頭,看來小楠打算坦白了。
“同性戀,呵呵……他可真是能耐了!我印鴻笙養了他這麼多年,是希望他能出人頭地!而不是去搞什麼同性戀!”印父怒火中燒,他抬腳就將面前的矮桌踹遠,桌面上的茶杯摔在地上。
“你這是幹什麼!”榮美玲緊忙找來抹布收拾地上的水,將碎片拾到垃圾桶里。那些茶杯是一套梅子青茶具,榮美玲十分愛惜,這套茶具她留了十多年都捨不得換。印父這一腳下去,全都摔得四分五裂,只剩下一隻還算完整的瓷杯。
印父只是一時氣瘋了才會踹翻矮桌發泄怒火,他當然知道榮美玲有多愛惜那套茶具,只是當印父冷靜下來的時候,桌子已經翻了。
收拾好碎片和淌在地上的水,榮美玲捧着一隻摔出豁口的瓷杯坐在不遠處,不舍地用手摩挲着。見她這樣,印父心中有些後悔,怒火也跟着降了幾分。“……你…你怎麼沒勸着他點。”
“先別生氣,聽我慢慢說。”最後再看幾眼瓷杯,榮美玲將手裏這隻也扔進了垃圾桶。這套茶具在他們家待了這麼久的時間,終究還是到日子了。“你也知道你們印家男人的性子,認定了誰就挺難再換其他人的對吧。”
“那也不能就因為這個……”
“我知道。”榮美玲打斷了印父的質問,她說道:“小楠喜歡男人,一開始知道的時候我就不同意。可是現在就算我再怎麼去阻攔他和那個男孩在一起,也無濟於事。”
“為什麼?”
“他死了……”
——
榮美玲說的不多,印父只知道小楠喜歡的那個男孩替他擋了一把刀而身亡,因此這名男孩在印楠的心裏也留着一定的位置。
沒多久,印楠就向家裏出了櫃。印父詳細地問過,小楠並不是同性戀,他之所以會喜歡那個人,完全與性別無關,只因為是那個人而已。
印父心裏多少有些僥倖,該怎麼說呢,人死不能復生,小楠喜歡過男人已經是過去式,他還可以組建正常家庭的。不過印楠並沒有像他所希望的那樣找女朋友交往。
連着三年多的時間,印楠都保持着單身狀態。無論家裏或者親戚們怎麼問為什麼還沒找女朋友,什麼時候結婚之類的話題,印楠通通敷衍了過去。估計是因為家裏催得太緊,印楠將解風華帶到了他們面前。
印父知道印楠捧紅了個小明星,只是沒想到他居然真的敢把人領回家來。還說著什麼想結婚之類的無稽之談。
那男孩長得俊俏,說話討人開心,手上還戴着一枚閃閃發亮的戒指,看上去應該是印楠設計的。
當著外人的面,印父不好發作,只是也沒給過什麼好臉色。可是榮美玲卻異常親切,當她問清男孩的名字之後,更是熱切得不行……
從榮美玲那裏,印父得知,原來在印楠心中的那個人的名字就叫做“解風華”。而他們今天見到的那名男孩,應該是被印楠當成了那個人的替代品。
母子連心,即使印楠不說,榮美玲也感覺的出來,印楠現在就像一根繃緊了的弦,隨時都有斷裂的可能。她不再反對印楠的伴侶是不是男人,榮美玲只要印楠能好好地生活,比什麼都重要。
“如果換做咱們談戀愛的那時候,我突然出事故死了,你要怎麼辦?”
“……”
印父絕不同意印家的兒媳婦是個男人,他還想再反駁些什麼,卻被榮美玲的問題給堵住了嘴。印父猛地一怔,如果換做是他,他會怎麼辦?
有榮美玲幫着求情,還有印睿書曼等人說好話,印父到最後只能妥協。不過印父有條件,除了不允許印楠**亂玩之外,最重要的就是他必須要有自己的孩子。
現在科技這麼發達,印父不管他是用代孕還是做試管什麼其他的方式,有一個自己的親生孩子這是印楠必須要答應的條件,否則一切免談。
印楠不是個多愛玩的人,**這個詞根本和他搭不上一點邊兒。而且他原本就有要個孩子的想法,只是那陣子他和解風華誰都沒有時間,也沒做好要孩子的準備,所以關於孩子這事就一直推遲着。
印父雖然嘴上沒說,但也看在眼裏,心裏都記着呢。如今解風華出了事故醒不過來,印父多半是想讓印楠直接離婚然後找個女人過日子生活。
書房的矮桌上有一盤還沒來得及去解開的象棋殘局,這麼多年過去,印父早就把象棋摸得一清二楚,打敗的對手也越來越多。印楠一時看得出了神。他只是恍然間想起來,第一次帶解風華回家過年的時候,明明兩人的棋藝都是半斤八兩,他居然還能被父親給欺負到了……
——
當初答應他們結婚是印父的妥協,可他絕對不會再退讓第二次。為了穩住父親,印楠不得不將孩子的事情提前。秘書已經幫他聯繫好了相關機構,再過幾天印楠就要飛往米國去辦理相關手續以及尋找合適的代理孕母。
解風華現在住的是療養院,這裏的條件和周圍環境比醫院要好上許多。不過離市區有些遠,印楠每次過來的時候都是直接在這裏住上好幾天。
有史以來,印楠第一次覺得要個孩子是件很令人感到內心沉重的事。等解風華醒來的時候,或許孩子都已經長大到可以叫他爸爸了,但那並不是在他們兩人共同期盼下來到這個世上的孩子,解風華心裏難免會覺得有隔閡。印楠也不希望這樣,但他必須要給家裏一份交代才行……
從解風華出現在他面前到如今,兩人相識已經有七年多的時間了。雖然期間發生過許多事,但印楠所堅持的,一直以來都是解風華一個人。
印楠談戀愛的次數不多,他把自己一顆心都放在了解風華的身上,這一放就是七年之久。可是印楠卻並不覺得自己哪裏吃了虧或者是有什麼不妥的地方。他想要的不多,兩個人能在一起生活,過着平平穩穩的日子,沒有太大的憂愁或煩惱,這就夠了。
印楠向往常那樣坐在解風華的床邊,替他做做按摩或是自言自語說些最近的趣事給他聽。符合條件的人或許有很多,但解風華要比其他人先一步闖進他心裏,並佔據了全部的位置,不留一點縫隙。
對於印楠來說,他最喜歡的一段時光,就是把解風華領回家過年去的那時候,去滑雪場的路上,解風華玩手機玩到暈車,不得不跑下去吐,印楠只好陪他一起下了車,兩人最後做輕軌和張燕他們匯合。
在前往輕軌站的路上,印楠背着解風華往前走,感覺自己就好像背着他的全世界。印楠還記得那時解風華嘴裏吃着糖,一說話儘是香香的檸檬味道,他趴在自己背上,兩人近得幾乎可以感受到對方的心跳。
後來他的全世界從原本趴着的背上跳了下去,抓着他的手硬是揣進了自己的口袋裏捂着,還說他想陪着他走,不用背……
“咚咚咚——”
一陣短暫的敲門聲打斷了印楠的回憶,記得他進來的時候沒有關門才對,印楠回頭看去,原來是文樂。
“打擾了,我來看看風華。”
“沒事,辛苦你跑一趟。”
發生交通事故的時候,文樂也和解風華在一起,他也受了不輕的傷,只是沒解風華的那麼嚴重,養上一兩個月也就好了。
解風華從小和文樂一起長大,所以偶爾文樂就會過來和解風華說說話,聊一些小時候的事,試圖給喚醒解風華意識的工作帶來些幫助。
印楠的手機響起,他向文樂禮貌地點點頭,走出去接電話。
文樂來看望解風華的時候總會帶來一束花,插在他床頭的花瓶里。見花瓶里的水不剩多少了,文樂走出去接了一瓶乾淨的清水回來。
“喵嗚——”
一聲貓叫令文樂後背上的寒毛都豎了起來,就在他出去接水的這段時間內,不知道是從哪跑進來一隻狸花貓,此時正趴在解風華的胸口上舔毛。
自從車禍之後,文樂就對貓這種動物有了心理陰影,他還記得當那輛卡車撞過來的時候,他耳邊聽到的儘是撕心裂肺的貓叫,極其的慎人。
現在的文樂是打心底地抵觸任何貓咪,見解風華的身上趴着一隻,文樂一下子就僵住了。他躡手躡腳地走到床邊,趁着那隻狸花貓不注意,迅速抓起它的後頸皮毛直接拎起來扔出了窗外去。
解風華住的是一樓,療養院中好像是養了幾隻野貓,估計剛才那隻就是從窗戶爬進來的吧。
文樂將解風華被子上的那兩個貓爪印子拍去,然後又用濕巾仔細地把手擦乾淨,僵硬着的身體這才緩和了一些。
印楠還在接電話,剛才接水路過的時候,文樂隱隱約約地聽到了幾個字眼,似乎和孩子,代孕有關。
文樂多少能猜出來印楠要做什麼,他轉頭看向躺在床上昏睡的解風華,沉沉地嘆了一口氣。
“你小子要是再不醒過來,你最喜歡的印楠可就要和別的女人生孩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