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晶蘭
花哪來的?
眼睛男思考着這條不是線索的線索,內心很苦逼。
雖然老大一臉期盼地對他說“你是我們裏面最聰明的,我相信你”這樣的話,但他從沒幹過警察啊!專業真心不對口。
然而還沒怎麼樣呢?
查吧。
漂亮的、白色的,微微有些透明的花……他覺得自己急需一個植物學家。
聽說蔡教授又沉迷實驗了,現在進去打擾那老頭肯定會生氣,那麼還能通過什麼方法確定花的來歷?算了,是他跑偏了,花沒什麼大不了的,應該把昨天那女人接觸過的人都詢問一遍才是正道。
楊盼的女人們彼此是競爭關係,都在爭搶着老大的寵愛,面對這一圈好似宮斗的場面,眼鏡男只是問幾句話,就感覺要虛脫了。
你說被搶來的忠烈的女子?
早就死了。
楊盼可不稀罕玩什麼追求的戲碼,他唯我獨尊,剛愎自用,認為女人都可以“日”久生情,至於行不通的,大爺不伺候。
從散發著脂粉氣的房間離開,眼鏡男覺得自己整個人都不好了,即使在路上和周霖遇上,也只是胡亂點頭打了個招呼便錯身而過。
周霖長出了口氣。
沈沐從轉角處走出來,頗為不可思議:“你不是說他很聰明……我這麼大一個人,他都沒看見?”
周霖諷刺地笑了:“跟了個蠢主人,狗再聰明有卵用?”
“我不想摻和你們的破事。走吧。”
路上再遇到的人,不管歸屬於哪個團隊,對周霖都很恭敬,比剛才的眼鏡男要恭敬得多。可他們的視線落在沈沐身上時,便不太友好了,鄙夷和嘲笑的神情掩都掩不住,只不過是看到周霖的面子上,才沒有說出口罷了。
沈沐現在的設定是“周霖寵愛到去哪兒都帶着的小情人”,這個身份是如今能夠最大限度利用的,而且還相當合理。
畢竟少年的容貌就在那裏,無法否認。
讓沈沐無語的是,女人依附楊盼這群人都覺得很正常,換個男的挨着周霖,他們就全都站在了道德制高點?
智障。
兩人兜兜轉轉,來到一個偏僻的房間前。
周霖敲門、進入、關門,隨後是幾句爭執和一聲奇異的響聲,門重新打開了,周霖淡淡道:“進來。”
裏面的人已經死了,頭上是個血淋淋的洞。
那是個孔武有力的漢子,眼睛睜得很大,驚駭欲絕的模樣,似乎對於周霖殺了他這件事很是震撼和不解。
他是什麼身份?有什麼樣的過往?為什麼被選中為失蹤人選?
沈沐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少年從容地邁步走入,面上是毫無波動的冷靜。室內有些暗,這時才可以發現,他的手腕上,有一個新的鐲子。右手上依然是那抹翠綠,而在左手上,透明的鐲子發出了微弱的白色亮光,清淺而幽魅,美極了。
越美麗,越狠毒。
食腐植物,晶蘭。
將透明鐲子都扔在屍體上后,沈沐後退幾步坐在床上,調整着呼吸。
支撐這株植物成長於他而言是種極大的消耗,在此期間,少年連站都站不穩,不說周霖,隨便研究院哪個人都能輕而易舉地幹掉他——但他到底還活着。沈沐能夠感覺到,隨着植物的進食,力氣漸漸恢復了,甚至有新的力量灌入了身體。
用遊戲比喻,他漲經驗了,而經驗漲到了一定的時候,量變引起質變,就會升級。
升級是有好處的,比如說,沈沐今天的消耗就比昨天要少,而他之所以作出這麼一副虛弱的樣子,就是想瞧瞧周霖的態度。
周霖卻沒有注意少年。
——他的視線乃至腦海都被屍體的變化佔滿。
白色的鐲子伸展開來,形成無數細細的根須,它們扎入屍體的每一個部位,將其牢牢裹住,形成微微泛白的繭,在繭上,開出了花。
通體晶瑩剔透,猶如水晶,在暗室中發出微微的白色亮光。花兒有優雅的姿態,搖曳着的模樣纖弱而柔和,而正因此,對比它兇殘的食譜,愈發讓人毛骨悚然。隨着花開,屍體形成的繭在縮小,從有到無,全無痕迹。而那花也凋零在地,很快,原地只剩下了幾顆種子,渾圓的,白色近乎透明。
翠綠的枝條探過來,將種子撿起。
靜默且快速。
這是第一次,周霖旁觀了新植物進食的景象。
前三次,兩人是想辦法將花或種子交到人手裏,沈沐再遠程控制的,也就是說,他們已經有了不在場證明,所以這次即使是被人看到在這一帶經過,也問題不大。
沈沐依然想走遠程操縱線,是周霖主動提出要來看現場的,因為他實在想知道,少年的能力到了哪一步。
雪見愛吃活食,它要活着的鮮血;晶蘭愛吃腐食,它要腐爛的血肉——當然,剛死的也可以接受。在沈沐沒親自來的時候,雪見是和晶蘭一起合作的,合作讓一個人消失得無聲無息。
很殘忍。
活生生地被吸干血液而死,屍體更被吞噬,可在周霖的敘述中,這幾人曾經做下的惡事,活該有此結局。
周霖雙眼暗沉。
恐怖的植物,更為恐怖的是,它們似乎擁有智力!
這智力已超出了植物的捕食智慧,換言之,它們已經能夠獨立思考。
周霖想到這裏,不寒而慄。
他不是沒有想過拚死一搏,直接幹掉沈沐算了,但聰明人總是愛聯想的,周霖覺得,即使沈沐死了,這兩株植物也不會放過他。——既然如此,幹嘛自己找死?
周霖深吸了口氣:“我們回去吧。”
沈沐直言:“腳軟。”
“再坐會兒?”
“周哥沒意見的話,我也沒意見。”
待得越久風險越大,周霖一咬牙,將沈沐拉起來,扶着他回去。
離鐲子那麼近,他壓力很大。偏偏路上還有許多不長眼的:
“周哥,大白天就等不及了?”
“嘖嘖,可得好好給這小哥補補啊。”
“憐香惜玉、憐香惜玉!直接抱起來啊!”
呵呵。
那明明是形容對妹子的。
沒文化。
沈沐在心裏翻了個白眼,諒周霖也不敢抱他。
背負着巨大的心理壓力回了房間,周霖長出口氣:“你們的人什麼時候來?”
“我弟弟和大哥會找機會發信號,不出意外的話,最遲明天晚上。”
“那好,今晚我拉人去開會……”周霖露出了狠辣的笑容:“把這件事鬧得人盡皆知!”
***
沈浩被叫來負責端茶倒水的時候,整個人都是懵逼的。
莫非我長得很像小二?
他摸了摸自己的臉,又幽幽看了眼同病相憐的齊悅,嘆了口氣:“肯定是你連累我了。”
“放、你有什麼證據?”齊悅怒而反駁。
“很多大叔都喜歡娃娃臉的。”
“喲,現在不說我是大叔了?”
“你們兩個在說什麼?”一個凶神惡煞的壯漢狠狠盯着他們,見兩人冷汗直流,這才滿意地點點頭:“老大讓我帶你們參觀一下蔡教授的實驗室,小子,你們可真好運,知道這是多大的榮譽嗎?”
沈浩訥訥:“多大?”
語文從未及格過的某壯漢:“……”
見對方似乎有惱羞成怒的傾向,齊悅連忙呵斥:“啰嗦!乖乖去做就是了,老大的深意豈是你能懂的!”
“有點眼色嘛,臭小子。”壯漢悻悻道。
周霖漫不經心地瞧了一眼這邊的動靜,便移開了視線。
用“他最寵愛的男孩的弟弟”來探路?老掉牙的計策,但的確有效。如果實驗室里有危險,他便必須阻止,可那兒安全得很,他又幹嘛要插手呢?
見周霖神色自若,楊盼心中的懷疑消散些許。
到現在為止,失蹤了四個人,其中兩個都與他有關,一個是他的女人,一個是他的打手,周霖的勢力則絲毫未損,讓人很有些懷疑。可懷疑畢竟只是懷疑,楊盼無法說服自己——周霖如果有這樣的本事,又何必屈居於他之下?
會議亂糟糟地進行着,說有鬼的,說有叛徒的,說有喪屍的,誰都不服誰。
楊盼被吵得腦袋嗡嗡響,就要發作,先前領人探路的壯漢回來了,神色驚慌地在他耳邊說了幾句。
“什麼?”楊盼睜圓了眼睛:“蔡教授失蹤了?!”
全場寂靜。
在這樣特殊的環境下,失蹤等於死亡。
每個人都知道這一點。
“實驗室……”有人小聲道:“會不會是什麼危險實驗品跑出來了?”
“走!”楊盼站起來,惡狠狠道:“叫上所有人,拿好武器,我們去會會那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