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被踹
許晨回了省城,呂文清也帶着縣小學的課桌椅回去了,校園門口的橫幅和彩旗都撤了下來,三江鄉小學很快有恢復了原來雞飛狗跳的模樣,趙曉明的生活也回到正軌,過上了每天上上課,然後吃飯睡覺的悠閑日子。
就是張天亮為了他們村新工廠的事實在太忙了,趙曉明一直都還沒有機會跟他好好商量一下考大學的事呢!
又是一個安靜的周末傍晚,趙曉明忍不住跟張天嬌抱怨起來:“你哥啊,現在都快變成大禹了。”有好幾次她分明就看見他從學校門前路過了的,可人家愣是眼角都沒瞄進來一次。
張天嬌一臉茫然:“大禹是誰啊?”
“算了!”趙曉明擺擺手,心真累。
過了一會,趙曉明又說:“對了,阿嬌,要不咱們去找你哥吧!”她突然覺得,好像一直以來自己都太被動了,從來都是張天亮主動來找她,她自己怎麼就沒想過要主動去找一找他呢?
他現在這麼忙,吃飯洗衣之類的事情肯定是顧不上的,不正是她展現自己賢惠體貼的好機會嗎?
想到這裏,趙曉明跳了起來:“走吧走吧,現在就去。”
“好啊!”張天嬌現在也是無聊得很,房子塌了以後,他們家的雞呀、豬啊,都在別人家寄養着呢,她現在收工以後,除了做做飯、洗洗衣裳,竟然就沒別的家務好乾了,突然閑下來還真不習慣。
她們先去了大隊部,結果人影都沒有一個,張天嬌說:“那肯定是在廠子裏。”說著帶着趙曉明往五金廠的方向走,“那兒本來是地主家的大宅子,解放的時候被人衝進去砸的不成樣子,後來就一直荒廢在那兒了,雖然破得不像樣,但房子的根基還是在的,我哥一直說放哪兒浪費了,現在終於派上了用場。對了,就是花蝴蝶他們家祖上的老宅子,不過她也沒在那裏面住過,她出生的時候那屋子都早荒廢了。”
趙曉明原來還以為地主家的屋子該有多氣派呢,到地兒一看,不過也就是比一般農村人家的院子大個兩三倍,依稀看得出來是前後三進的院子,也沒有想像中的蘇式園林景觀什麼的,看來也不是什麼大地主,也就是一個鄉下土老財罷了。
他們所謂的翻修大概也只是把裏面收拾了一下,外面依舊是那破爛模樣。
張天嬌帶着趙曉明沿着荒草叢中的一條小路走了過去,遠遠就聽到一陣粗獷的笑聲,走在前面的張天嬌才探頭往裏邊看了一眼,立刻捂着臉轉身:“曉明姐,你別進去,這些人都不要臉。”
趙曉明原本還不怎麼好奇,聽她這麼一說,立刻好奇心大盛,腳下腳步不停,順勢就往裏面走了兩步,立刻就感受到一股潮熱的氣息,裏面一群大男人,全部都沒穿上衣,或站或蹲,手裏端着一個大海碗,一邊西里呼嚕地吃着飯,一邊高談闊論,不時爆發出一陣鬨笑。
果然是挺傷眼睛的。
趙曉明也立刻背轉身,拉着張天嬌往外跑了幾步,抱怨道:“你怎麼也不早說。”
張天嬌覺得自己好冤枉:“我早說了讓你別看的。”
張天亮往身上套了一件白背心,一時心急背心套反了,原本應該在背後的一行紅字“為人民服務”赫然出現在胸前:“怎麼來了?別介意,裏面都是大老粗,幹活太熱了……”
趙曉明忍不住用手指點了點他胸口的字,笑出了聲。
張天亮這才發現自己穿反了衣服,尷尬地笑了一下,背過身去把背心脫下來又重新穿上了,剛才趙曉明看見一群光膀子男人的傷眼睛,如今卻覺得是驚艷了,他雖然高大,可肌肉並不虯結,背影是修長結實的倒三角形,讓人的目光忍不住順着那形狀優美的肌肉線條一直往下……
張天亮穿好背心,轉過身來:“有事嗎?”
“啊?”趙曉明這才從無限遐想中回過神來,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哥,你那麼久不回來,曉明姐都想你了,擔心你沒飯吃,特地過來看你呢!”張天嬌說。
張天亮看着趙曉明溫和地笑:“對不起啊,這幾天太忙了,實在是走不開,裏面亂得很,我們出去走走。”說完就去牽了趙曉明的手。
趙曉明想起剛才裏面的場景就有點發憷,而且剛才隨意瞄了一眼,裏面確實是一片混亂,還有濃重的機油味,確實不怎麼方便進去,不過他們剛才好像在吃飯:“你吃飽了嗎?就這麼走開沒問題嗎?”
“吃飽了,沒事,他們知道該做什麼,又不是小孩了,不用我一直盯着。”
“那好啊!”趙曉明高興地挽起他的胳膊。
看着這兩人就這麼旁若無人地走了,張天嬌不高興地撅起嘴:“哥,那我呢?”
“自個找別人玩去。”張天亮頭也不回地說了一句。
趙曉明回過頭來抱歉地朝她笑了笑,換回張天嬌一個白眼:“男人都這個德行,有了媳婦忘了妹子!”
氣哼哼地自己回到學校,張天嬌發現金城正在孫友梅的門前發瘋。
只見他一會用力地狂砸門,氣勢洶洶地喊:“孫友梅,你給我開門,快開門,再不開門我就把你這破門給砸個稀巴爛!”
一會又換成哭腔,可憐兮兮地哀求:“友梅,你開開門,聽我說好不好,以後我都聽你的,你要我幹什麼就幹什麼,你別拋棄我好不好?”
最後甚至“嗚嗚”哭了起來:“友梅,我求求你了,我沒有你真的活不成了。”
張天嬌先是互抱着手肘看了一會兒好戲,最後終於是聽不下去了,走了過去:“喂,你一個大男人,流什麼馬尿呢!”
見有人來,金城不好意思地用袖子擦了擦眼淚。
“你不是挺得意的嗎?到處跟人家說是花蝴蝶主動找的你,你不忍心拒絕才跟她談的對象,現在跑這兒哭什麼呢!”張天嬌本來覺得金城這人還不錯,好歹也是鄉里難得的斯文人,可是自從知道他說過那些話之後,就有點兒看不上他了,再加上剛才看他這樣毫無形象地哭了一場,心底更是不屑。
金城有點惱羞成怒,吼了她一聲:“你根本就不懂愛情!”
張天嬌嗤笑一聲:“對,我不懂,就你懂得最多,那你慢慢求吧!”說完冷笑着回了趙曉明的宿舍那邊,她原本最是傾慕有文化的人,可是自從被徐東良那渣男傷害過,又被金城噁心了這麼一回,從此走入另外一個極端,對這種戴眼鏡白面書生型的男人超級反感起來。
金城在外面花樣百出地嚎了一個晚上,張天嬌就當是聽了一晚上的戲,剛好給她打發無聊。
趙曉明回來的時候,金城已經累得趴在了孫友梅的門口,時不時舉手捶一下門,哀嚎兩句,連趙曉明跟他打招呼都沒力氣理會。
趙曉明奇怪地問張天嬌:“他這是怎麼了?”
張天嬌笑嘻嘻地告訴趙曉明:“大概是花蝴蝶不要他了,在這兒求了一個晚上呢!”
趙曉明吃驚道:“可是孫友梅不是說要上縣城,一下課就出去了嗎?已經回來了?”
張天嬌:“沒吧,她那屋裏一晚上都沒點燈,是個人都知道裏邊沒人啦!”
趙曉明真是又好氣又好笑:“那你怎麼也不跟他說一聲。”
“誰叫他這人那麼討厭!”張天嬌不屑地說。
趙曉明走了出去:“金會計,你別在這等了,孫老師去縣城了,今晚不回來。”她對這個金城倒也沒什麼惡感,頂多有點看不上他這個人而已。
金城大概也知道她不在家了,沒離開也只是想發泄一下而已,見有人搭理自己,突然一下抓住趙曉明:“趙老師,你說說,我到底做錯了什麼,她為什麼不要我?”
他這手也不知道擦過多少鼻涕眼淚,嚇得趙曉明急忙掙開,往後跳了一大步:“我不知道啊,你還是等孫老師回來自己去問她吧!”
金城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紅着眼睛站起來:“趙老師,你別走,你聽我說,我以後再不讓我媽嫌她了,她要分開住就分開住,你跟她說,別離開我。”
“你們的事我真的管不了,你跟她說好了,你還是快走吧!”趙曉明被他的樣子嚇壞了,一邊說一邊往後退。
冷不防金城一下子撲了過來,想要抓住她的樣子,嚇得趙曉明驚叫一聲,急忙跑進屋裏要去關門。
金城也趕到門口,一隻穿着布鞋的腳伸進來卡住門:“趙老師,你真的要聽我說。”一陣酒氣衝進來,趙曉明才知道原來這人喝了酒,更是害怕:“阿嬌,快來幫忙!”
張天嬌衝過來,重重地一腳猛踩下去,門外金城“哇!”地怪叫一聲,把腳縮了回去,兩人趁機把門拴上,金城在外面又“砰砰”地砸起門來:“為什麼,為什麼你們都要這樣對待我!”
薄薄的門板不住顫動,趙曉明和張天嬌把飯桌拉了過來頂在門上,趙曉明拍着胸口舒了一口氣:“嚇死我了。”
張天嬌白了她一眼:“都怪你,幹嘛要去招惹那個瘋子。”
“我哪知道他會這麼瘋!不過想想他也挺可憐的,原本還一門心思以為他願意要孫友梅,是對她多大的施捨呢,結果被人一腳踹了,怎麼接受得了。”
張天嬌朝門外番了個白眼:“他活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