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照相

70.照相

這邊香坪壩大隊的新工廠正在秘密而又如火如荼地建設中,那邊趙曉明也在忙着新學期開學的事情,兩廂忙碌着之下,再加上還有張天嬌這個電燈泡在,兩人在接下來的好長一段時間裏也沒什麼機會在一起膩膩歪歪了。

趙曉明回來之後偶爾也會跟在省城認識的新朋友許晨通信,許晨在信中說,到三江鄉小學採訪的事已經得到了領導的同意,他不日便會啟程前往三江鄉,趙曉明聽到這個消息挺高興的,她也有點想念這個陽光開朗的女孩了。

果然沒過多久,縣上就發下了通知,讓她們做好迎接上級領導參觀採訪的準備,同時還撥下來一筆款項,是專給三江鄉小學做好門面工程,以保證在採訪的時候不會丟整個金山縣教育系統的臉的。

甚至,縣教育局還專程派來了一位領導,來指導她們做好各項準備工作。

雖然趙曉明很看不上這種臨時抱佛腳的行為,不過這事能給三江鄉小學帶來實打實的利益,她也就樂見其成了。

很巧的是,這次縣教育局派下來的領導居然也是一位熟人,就是上次期末考試的時候來過的監考老師呂文清,不過他現在已經調回教育局了,具體擔任什麼職務趙曉明沒聽清,便跟着孫友梅稱呼他呂主任。

呂主任下鄉指導工作,鄉里自然是要安排住處的,就住在鄉公社辦公室里騰出來的一間屋子裏,鄉里本來也要解決伙食,不過孫友梅主動把這個任務攬了過來,從鄉里領了糧食,每天就在學校的灶房裏做飯,呂主任每天在孫友梅的屋裏吃飯,兩人有說有笑的,關係要比趙曉明這個不冷不熱的好多了。

張天嬌冷眼旁觀,有一天突然對趙曉明說:“曉明姐,你發現沒有,自從這個呂主任來了之後,四眼城就再也沒來過學校了。”

趙曉明仔細想了想:“好像真是這樣,難道最近公社裏也很忙嗎?”

“才不是呢!”張天嬌朝隔壁的方向抬了一下下巴:“我看哪,是花蝴蝶甩了他,傍上這個了。”

“不可能吧!”趙曉明大吃一驚,“這男人都能當她爸了。”孫友梅跟張天嬌差不多大,也就剛剛二十左右吧,而這個呂文清,卻是三十多快四十的人了,在農村,快四十的男人確實能生出一個像孫友梅那麼大的女兒來。

而且呂文清應該是有家庭的吧,雖然沒太聽他說過家裏的事,但呂文清住在鄉下,卻每隔兩三天就要回一趟縣城,說是要看女兒,那孫友梅這樣,可不就是當第三者,插足別人的家庭嗎?

趙曉明正色對張天嬌說:“別人的事你別管那麼多,在外邊也不要亂說,知道嗎?”

趙曉明不想管別人的閑事,可也覺得這樣的事就發生在身邊讓她挺不自在的,就只盼許晨能快點過來,早點完成採訪這件事,也好讓呂文清儘快回到縣城裏去。

其實現在三江鄉小學的面貌已經有了極大的變化,除了一些如校舍之類的硬件問題實在無法解決之外,各方面的管理都規範了很多,操場的一頭甚至還豎起了一根旗杆,每個星期一的早上,都能舉行一場升旗儀式。

呂主任說,等記者來採訪的時候,縣小學會派幾個老師過來,幫忙上課,一定不會出現一個老師同時給兩個不同的年級上課的情形,還有帶着弟弟妹妹上課等情況,到時也是要堅決杜絕的。

他甚至給趙曉明和孫友梅各自設計了一節示範課,讓她們從頭到尾背熟,到時記者過來的時候,她們就按照示範課的內容來講課,確保不出現任何差錯。

沒想到縣上遲遲沒等到的上級領導,在某個中午午休的時候卻偷偷溜進了三江鄉小學的大門。

中午的校園空蕩蕩的,只有夏蟬不知疲倦地在樹梢鳴叫,許晨推開虛掩着的學校大門,滿臉好奇地走了進來,突然一粒石子砸在她面前的土地上,頭頂上的大樹上探出來一顆小腦袋:“你是誰,來我們學校幹什麼?”

許晨抬起頭,眯着眼睛看了一眼樹上的小腦袋:“我找你們趙老師,我是她在省城的朋友!”

“哧溜”一下,一個小男孩野猴子似的從樹榦上滑下來,飛快地沖向前邊的一排屋子,隨後“咚咚咚”地擂起了門:“趙老師,趙老師,有人來找你了。”

趙曉明打着哈欠出來開門,突然看到笑盈盈站在門口的許晨,高興地跳了起來:“許晨,你怎麼這麼突然就來了?上面不是說……”

許晨趕緊打斷她的話:“我們進去再說。”

趙曉明把她拉進來,關上門,手忙腳亂地倒了一杯水,把屋裏所有能吃的東西都搜刮出來,堆在桌上,這才興奮地問:“快說吧,怎麼悄悄地就跑來了?”

許晨說:“你不知道,現在不管是在省城還是基層的單位,一聽說要採訪,都會做許多表面功夫,沒有一點真實性,我想要的根本就不是那些擺拍的東西,所以我才偷偷地提前了兩天過來,看一看你們真實的校園生活。”

趙曉明笑起來:“那你還真沒來錯,我們哪,已經把你們要來的那天的所有流程都背了好幾遍了,你要是真的到時候再過來,保證看不到一個真實的三江鄉小學。”

“太好了!”許晨從包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個黑色的大傢伙,“那下午我就抓緊時間拍些照片吧!”

趙曉明好奇地看着那個黑色的東西:“這是照相機嗎?”

“嗯,海鷗牌的。”許晨拿起相機,展示給趙曉明看,“這是取景框,從這裏看過去,就是你要拍的東西,然後一按這個按鈕,咔擦,照片就收進去了,回去拿到暗房裏沖洗出來,就能看到照片了。”

“是黑白的嗎?”趙曉明問。

“什麼?”許晨沒聽太明白,這個時候還沒有彩色照片的概念。

趙曉明捧着那台相機想,這東西要留到現代,得值不少錢吧,算得上是古董了呢!

也許是她想得太過投入,讓許晨誤會了她的想法,主動提議說:“想要拍張照片嗎?”

“好啊!”趙曉明立刻就答應了,想當年她也是個狂愛自拍的人,平時用手機隨便拍拍也就算了,每年生日的時候還要到頂級的影樓拍攝一輯藝術照珍藏起來,每年一本相冊,她房間的書櫃裏,從出生到二十二歲,一本不少。

如今到了這個時代,連拍照都成了一件奢侈的事。

這時候膠捲貴重,就算是記者也不能隨意浪費的,為了拍好這張照片,兩人又是選衣服,又是梳頭髮,好生打扮了一番,許晨讓趙曉明坐在窗戶邊,擺出一個驀然回首的造型,“咔擦”一聲,把最完美的一瞬收入了相機中。

“你真漂亮!”連見慣了市面的許晨都忍不住讚歎了一句。

“你運氣好!”趙曉明說,“今天下午教育局的領導要回縣城,不然的話你抱着這個相機拍來拍去,他不知道你是記者才怪。”

趁呂文清不在,許晨如願以償地大拍了一通,包括被小嬰兒鬧得雞飛狗跳的課堂,孩子們粗糙的午飯,簡陋的住宿環境,還有孩子們衣衫襤褸,打着赤腳,坐在高矮不一拼湊而來的課桌椅上認真讀書的樣子。

許晨還替趙曉明給孩子們上了一節課,她見多識廣、口才又好,把外面的世界描繪得多姿多彩、栩栩如生,孩子們都聽得呆住了,放學的鈴聲響了好久都捨不得離開,團團圍在許晨的身邊,不斷央求她:“許老師,再給我們說一下吧,再多說一些吧!”

趙曉明忍不住妒忌起來:“你這個許老師一來啊,在孩子們的心目中可就沒我什麼位置了。”

許晨也很開心,終於圓了她想要當一次鄉村女教師的夢。

第二天是周末,放學后寄宿的孩子們都回了家,熱鬧的校園一下子安靜下來,張天嬌知道趙曉明有客人來,自動自覺地去別人家借宿了,許晨便住在趙曉明宿舍。

許晨雖然是從省城來的,但一點兒也不挑剔,甚至可以說比趙曉明當初剛來的時候好多了,打水、燒火、做飯都是一把好手,連趙曉明都忍不住問她:“你怎麼對農村生活這麼熟悉啊?”

許晨不在意地說:“我祖父母家也是農村的啊,小時候每年暑假,我爸都要把我送回老家住上一個月,當然熟悉啦!而且我們做這一行的,經常要到處跑,有地方住就算不錯了,哪能計較得了那麼多?有時候找不到住宿的地方,還得在野外露宿呢。”

說著她捲起袖子,給趙曉明看她胳膊上的一個疤痕:“你看這裏,就是有一次去鄉村採訪,晚上走夜路的時候不小心從山崖上滾下去弄傷的。”

“原來你們當記者這麼危險呀!”趙曉明感嘆一句,“你一個女孩子,怎麼會想到要去當記者呢?你父母也不擔心嗎?”想當初她選擇了空姐這個職業,她媽媽還整天嫌這份工作太過奔波勞碌,天天念叨這讓她回家裏的公司給她安排一個清閑的職位呢!

“還好啦,主要是我自己喜歡,我就是個定不下來的性子,真要我天天坐在辦公室里,不到一個月我肯定悶死了。我爸倒沒什麼,他說年輕人嘛,就應該四處去闖闖,不能當溫室里的花朵,就我媽受不了,天天嘮叨,耳朵都被她念出繭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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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一九七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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