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洗澡
張天嬌把熱水放在地上,藉著外面一點火光,指着另一邊一張木凳,交代趙曉明:“脫下的衣服放那裏就可以了,這邊掛着的這條毛巾是我的,你可以拿來用。”說完就走了出來,把裏面的位置讓給趙曉明。
趙曉明驚訝地看着這個四四方方只容一個人轉身的浴室,裏面除了一桶熱水和一張用來放衣服的凳子之外就什麼都沒有了:“這,這怎麼洗?”
“怎麼洗?”張天嬌也被問住了,“洗澡不都是把毛巾投到水裏,沾濕了往身上擦洗嗎?還能怎樣洗?”
好吧,向來只知道用浴缸泡浴和花灑淋浴的趙曉明實在是不太能理解這種洗法,但她覺得問有沒有浴盆這種話也是沒有什麼意義的了,只是這小小的一桶水,會不會也太少了些?
“我還想洗頭呢,可不可以要多一些熱水?”她是及腰的大波浪長捲髮,發量又豐厚,按照她平時要洗兩遍洗髮水,一遍護髮素再加一遍發膜的洗法,十桶這樣的水也未必能洗得乾淨。
“可以啊,你用完了再出來拎唄!”張天嬌爽快地回答,順便還在牆角掰了一塊黑乎乎的東西遞給她。
“這是什麼?”看着那塊手感粗糙的物體,趙曉明有點兒不太敢接。
“茶枯啊,給你洗頭用的。”
“呵呵,不用了,謝謝你,我用水洗就好。”趙曉明轉身關上門,問題又來了,“那個,這裏不開燈嗎?”這門一關上,裏面立刻變成了伸手不見五指。
“開燈?”張天嬌又楞了,他們平時都是一收工回來,趁天色還沒黑透就洗澡,偶爾時間晚了,那就摸黑洗洗,沒聽說過洗澡還要點燈那麼浪費的。
大黑牛發話了:“你去給她點個煤油燈。”
“哥,煤油用完了你忘啦?供銷社裏好久都沒有煤油賣了。”
“那就點蠟燭,我記得咱們家還有兩根。”
張天嬌有點不高興:“就她講究!”可還是扭身去拿蠟燭了,在公社的供銷門市部里,煤油三毛五分錢一斤,可是供應不太足,每次進貨就來那麼一點兒,一下就被人搶光了,以前供銷社的售貨員跟張天嬌的關係還不錯,她每次都還能買上一些,可是後來兩人由於某些原因交惡,他們家就再也沒用上煤油了。
蠟燭倒是不限量供應的,只是就要一毛二分錢,一包十支,就是一塊二,可是用起來還不頂一斤煤油用的時間長,一般人都不捨得用。
張天嬌把點燃的蠟燭粘在洗澡間牆上一塊稍微突出來的泥磚上:“好了,快洗吧!”想想還是忍不住又加上一句,“洗快點兒啊!”想起待會這蠟燭得燒掉一半她就有點兒心疼。
趙曉明不敢再說什麼,關上門開始彎下腰洗頭,這小小的一桶水實在是太不經用了,光打濕她這一頭濃密的頭髮就已經用掉了半桶水,然後在空間裏找洗髮水,謝娉婷進的貨都是超市的便宜貨,當然跟她平時用的牌子沒法比,不過也好過用那黑乎乎的什麼茶枯吧!
趙曉明隨手拿出一瓶,打出泡沫,揉一揉,沖洗,然後頭上的泡沫都還沒沖洗乾淨,一桶水就見底了。
只好把水桶遞了出去:“阿嬌,幫幫忙,再給我打一桶水好嗎?”手縮回來還是虛掩着門,怕被她看見了頭上的泡沫不好解釋。
沒過多久門被“篤篤”敲了兩下,趙曉明忙道:“你放那兒吧!”
“嗯,不夠再叫我。”門外響起一個低低的男聲,趙曉明嚇了一跳,怎麼會是他,匆匆開門把水拎進來,沉重的木桶差點兒沒讓她閃了腰。
護髮素是不敢用了,饒是這樣,也足足用了三大桶水才把頭髮沖洗乾淨,不是趙曉明矯情,實在是想到泡沫沒沖乾淨的話她全身就不舒服,只好厚着臉皮添了一次又一次的水。
最後一桶水是用來擦澡的,她總不能光着身子開門讓人打水,所以這次十分小心謹慎地省着用,終於只用一桶水洗完了這個澡,趙曉明長舒了一口氣,總算完成了一個艱巨的任務。
原來平時司空見慣的熱水器、淋浴設備什麼的,沒有了它們生活竟然會如此不方便,僅僅是一個洗澡的問題就那麼艱難,真的要她在這裏長期生活下去,日子怎麼過?
從空間裏找出一瓶水蜜桃味的潤膚露,趙曉明把自己從頭到腳抹了一遍,換上自己隨身攜帶的乾淨內衣,外面的當然還是只能穿原來的那套,收拾妥當了,這才走出去,一邊走一邊想,總得想個辦法把空間裏的日用品拿出來一些。
“哇!姐,你好香啊!”張天嬌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來了,撲在趙曉明身上小狗似的上下嗅個不停,“我還沒聞過這麼好聞的香味呢,你身上抹了什麼?”
“沒有啊!”趙曉明只好裝傻。
“難怪人家說城裏的女人身上是香的呢,原來是真的呀!”張天嬌羨慕地說。
趙曉明只好呵呵乾笑着,岔開話題:“不是說要吃飯了嗎?”抬頭見無意間對上大黑牛的眼神,他的眼神裏帶着笑意,又有那麼一絲絲的探究,趙曉明心裏沒來由地跳了一下,趕緊把頭轉到另一邊。
晚飯是番薯粥,淡黃的米粒中夾雜着綿軟金黃的番薯塊,香香甜甜的很合趙曉明的胃口,菜是酸菜燉魚,味道很足,用來配粥是最好不過了。
張天嬌快活地招呼趙曉明多吃點:“這魚還是我哥去河裏撈的呢,這種天氣要撈到這麼肥的魚可不容易了。”想了想又感嘆說,“你要是早兩年來,還喝不上這白米粥呢,自從我哥回來當了大隊長之後,大伙兒都願意聽我哥的話,幹活也勤快,咱們大隊的糧食產量比往年翻了快一倍呢,今年秋收我們隊上繳的糧食特別足,還評了先進了,我哥過幾天還要跟公社的人去縣上開會,能戴大紅花呢!”
張天嬌越說越得意,看着她哥的眼神充滿了崇拜。
張天亮有點兒不好意思,夾了一大塊魚肉塞進她的碗裏:“快吃吧,胡說些什麼呢!”想了想,也夾了一塊給趙曉明,“你也吃!”也不看她,自己先低頭大口扒了一口粥。
趙曉明有點發愣,長這麼大,還沒有誰用自己吃過的筷子給她夾過菜呢,難得的是,她並沒有覺得有多噁心,反而是一股暖流從心中淌過,好像她也有一個哥哥了呢!
吃完飯張天嬌把碗筷收拾了放進鍋里,就這鍋里剩下的那點熱水把碗洗了,放進一旁的碗櫃了,然後把鍋里的髒水舀出來,重新添進一鍋乾淨的水,她和她哥都還沒洗澡呢,往常燒一鍋水都夠兩兄妹用了,今晚讓趙曉明一個人全用了還不夠。
張天亮依舊是坐在灶后燒火,看見趙曉明的長發濕噠噠地披在衣服上,把衣服都洇濕了一大片,就招呼她過去:“過來烤烤火。”
趙曉明接過他遞過來的小板凳,在他身邊坐下,她的頭髮厚,沒有吹風機,恐怕到第二天早上也未必能自然風乾。
她坐下來的時候,張天亮的身邊拂過一陣帶着甜甜香氣的微風,讓他的心神有點兒恍惚,剛才他幫她打水的時候,就已經聞到了洗澡間裏面傳出來的香氣,跟現在這種清甜的味道似乎有點兒不同,相比之下,他更喜歡現在這種,很甜美,像山裡樹梢上掛着的成熟的果子。
今天真是像做夢一樣,竟然撿了個像仙女兒一樣的的女人回家,這女人真是漂亮啊,比畫片上的電影明星還要漂亮。
張天亮當過兵、進過城,是個見過世面的人,可是他見過許多的女人,有農村的,也有城裏的,還有軍隊上的,卻從來沒有見過一個像她這樣的女人,這女人好像根本就不是屬於他們這個世界,彷彿輕輕吹一口氣,就能讓她化成一股輕煙飄走了。
早上把人背回家放到床上,張天亮一整天都沒有心思幹活,人在地里,心去早已飛回了家中,一顆心不上不下地總沒個着落,下午早早地就回來了,看到人還好端端地睡着這才安心。
如今這仙女般的漂亮女人就坐在他的身邊,一向能言善道的他居然緊張得說不出話來,心裏酸酸澀澀地脹着,說不出是什麼滋味,他知道像她這樣的女人,他們這種窮鄉僻壤肯定是留不住的,可是又忍不住在心裏奢望,可以把她留下來,哪怕多看幾眼,心裏也是甜甜的受用。
趙曉明難得地沒在心裏嫌棄環境的腌臢,也沒去想身後這堆柴草中會不會爬出可怕的小蟲子,她雙手托腮,望着灶里紅彤彤的火苗,空氣中還有着食物的余香,竟然莫名地感到一種妥帖和溫暖,這是一種比大都市裏的燈紅酒綠、紙迷金醉更讓人踏實的感覺,也許這就是生活吧!
趙曉明想,如果真的回不去了,就留在這裏生活,似乎也是不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