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番外之小叔，幸福

霍少爺把唐小叔帶到了咖啡店，找了個隱蔽一些的角落，點了兩杯咖啡，一起坐了下來。

本來把唐小叔安撫坐下后，霍少爺起身去了桌另一邊的座位，哪知唐小叔十分黏他，連忙也跟着坐了過去，霍少爺無法，只好對他笑了笑，沒再換位置。

唐小叔也不再哭泣，揚起燦爛的笑容，傻乎乎地盯着霍少爺看，眼裏儘是依戀。只不過他剛剛哭過的臉上還掛着淚痕，眼睛也是濕漉漉的，再加上這樣的笑容，讓人看着莫名地覺得他可憐心酸。

咖啡很快就上來了，霍少爺替唐小叔那杯加了奶，攪了攪，放到他面前。等做完這些，霍少爺就微微皺眉，忽然覺得自己沒有問人家口味就幫別人加了奶，太沒禮貌了。

唐小叔卻十分高興，捧過來喝了一口，笑眯眯地道：“就是我的厲大哥呀，你還記得淵淵喜歡加很多奶，你還是喜歡喝藍山，我不會認錯的。”

霍少爺拿着勺子微微攪動自己杯里的咖啡，以此掩飾自己心裏的訝異。難道真的是因為記憶里記着，所以才做得那麼自然順手？可這記憶是什麼時候的呢？活了27年，並沒有失憶過啊？

霍少爺微微側頭，看着唐小叔笑眯眯喝咖啡的臉，那種似曾相識卻又想不起來的感覺特別煎熬。他仔仔細細地打量着，想與以前經常做的夢裏面的那個人對比一下，可是夢裏的人一直十分模糊，他從來沒有看清過，無從對比。

以前他一直以為自己惦記的，夢裏的那個人是個女孩，卻忽略了，根本沒看清過，未必不可能是個男的。今天這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太過濃烈，讓霍少爺不得不重新審視這個問題。

眼前的男人看着三十齣頭的樣子，應該是個成年男人了，動作舉止卻那麼地天真幼稚，完全不可能是個正常人。

霍少爺不動聲色地打量着唐小叔，心裏絲絲抽痛，他很在意到底是什麼原因，讓這個人變成了這個樣子，也很在意他一直說的厲大哥究竟是什麼人。

“我和你的厲大哥長得很像嗎？”

唐小叔放下咖啡杯，有些奇怪地看着霍少爺，道：“你就是我的厲大哥呀。”

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地肯定，霍少爺配合他的思維，換了個角度問：“那我和以前還一樣嗎？”

唐小叔嘻地就笑了起來，雙手捧上霍少爺的臉，溫柔地慢慢撫摸着。霍少爺也不知道自己是着了什麼魔了，居然就這麼一動不動地任他摸，看着他高興的笑臉，心裏也跟着高興。

“不一樣了，但我知道你就是厲大哥。你說過，就算哪天我們都不在了，也會變成另一個人繼續在一起，所以你現在變成另一個人回來了，我知道你不會騙我，我好高興。”

變成另一個人是什麼意思？不在了又是什麼意思？難道他的厲大哥已經去世了？這會是他精神不正常的緣由嗎？

看着他這麼高興的樣子，霍少爺沒敢再多問，怕刺激到他，打算回去后好好調查一下。這麼多年了，只有這個人出現的時候，那個夢境才變得格外地真實，自己也變得格外地上心，這絕對不是巧合。

摸得也夠久了，霍少爺把唐小叔的手拿了下來，把咖啡杯放到他手裏暖手。

“你是一個人來這裏爬山？”這樣的心智，應該不可能是獨自來的，霍少爺有些擔心他是不是和家裏人走散了。

唐小叔捧着咖啡杯，看着裏面微微晃動的咖啡，忽然感覺一股尿意襲來，才猛然想起，自己還沒有上廁所。

“我和家人一起來的，大侄媳帶我去衛生間上廁所，我還沒上呢就來找你了。”唐小叔邊說邊把咖啡杯放下，站了起來，左顧右盼，最後看着霍少爺，懇求道：“我要去上廁所了，你跟我一起去吧，我怕待會兒出來找不到你了。”

霍少爺就看着唐小叔的手一蹭一蹭地蹭到了自己胳膊上，拉住了自己的衣袖，樣子既可憐又可愛。他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場景，是一個小孩拉着另一個人的衣袖，只不過很模糊，一閃而過，讓他來不及看清。

以往被母親安排相親的時候，霍少爺拒絕那些名門閨秀都是直截了當不拖泥帶水的，不管對方是否對自己有好感，不管對方是否美艷動人，都難以接近他，但是現在，看着這個比自己年長卻天真的男人，霍少爺卻說不出拒絕的話來。

霍少爺起身，同意陪唐小叔去衛生間，唐小叔立馬又揚起了笑臉，臉紅了一下，牽住了他的手。霍少爺渾身一顫，跟觸電了似的，扭頭看已經歡快地拉着自己向前走的人，拒絕的話哽在喉間，最終還是咽了下去。

一路走到衛生間，許多人都好奇地看過來，特別是走到男衛生間門口的時候，甚至有個出來的男人對他們吹了個口哨，挑了挑眉。

霍少爺從來沒想過自己會變成同性戀，這種“我懂的”的目光，讓他覺得有些不舒服，但卻始終沒有率先放開唐小叔的手。他不知道是為什麼，只是潛意識裏就覺得不能放開他的手，他甚至能想像出，一旦自己鬆了手，自己將面對一張怎樣委屈的臉，一雙怎樣傷痛的眼，他覺得自己承受不了。

等要進門的時候，唐小叔站在門口猶豫了一下，緊了緊霍少爺的手，又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問：“你上嗎？”

霍少爺失笑，道：“不上，你去吧。”

唐小叔看了看衛生間裏面，再看看霍少爺，又扭頭四處看看周圍，問：“你會在這裏等我吧？不會再離開我了，對不對？”

霍少爺心裏又是一陣刺痛，捏了捏唐小叔的手，笑道：“對，我會在這裏等你的，快去吧。”

得到了保證，唐小叔才稍微放心了一些，緩緩地鬆開了霍少爺的手，一步三回頭地進了衛生間。

霍少爺看着他進去了，鬆了口氣，依言站在門口邊上等待。

他正思考着唐小叔的事，忽然，就見唐小叔跑了出來，睜大了眼睛看着自己。

“這麼快上完了？”明明才剛進去……

唐小叔呼出一口氣，笑了起來，道：“沒有，我看看你在不在。”

霍少爺心裏有些酸痛，為他的不安而心疼。

“我就在這裏等你，不會走的。”霍少爺再次做了保證。

唐小叔滿意地點點頭，再次一步三回頭地進去了。

這次唐小叔總算是痛痛快快地上完了，出來的時候看到霍少爺真的還在那裏等自己，高興的不得了。

霍少爺也想了會兒那些模糊的夢境，依舊無所獲，還是決定回去后好好調查一下唐小叔，也許會理清點什麼。

“你出來太久了，你的家人也許在找你，我送你回去吧。”

唐小叔的笑臉立馬沉了下去，又拉住了他的衣袖，委屈地問：“我不能呆在你身邊嗎？你不是說不會再離開我了嗎？”

霍少爺就見不得他這個樣子，無奈地道：“你家人找不到你會擔心的，我也回去有些事要辦，我給你留下聯繫方式和地址，你隨時可以來找我的，好嗎？”

唐小叔沉默了一會兒，放開了霍少爺的衣袖，微微低下了頭，道：“我不會去找你的，我等你來找我。”

霍少爺有些訝異，這麼執着，這麼黏着自己的人，居然能忍住不去找自己？

然而，就在這時，霍少爺看到了低着頭的唐小叔，眼淚正無聲地吧嗒吧嗒往下掉，一顆顆地砸在地上。他想，如果不是這裏人來人往，他或許會聽見淚珠砸地的聲音。現在他聽不見，卻砸在了他的心上。

是不是等待得太久了，已經不敢再去奢望，於是只能繼續等待？霍少爺覺得自己似乎能體會到唐小叔的心情，因此也更加心疼。

“好，那我去找你。”霍少爺微微彎下腰，伸手輕輕地替唐小叔擦了眼淚。

安撫了唐小叔后，霍少爺牽着他去找家人。

而與此同時，唐家人也同樣在找唐小叔。

蘇復和唐司柏一人牽着一個孩子，一邊問路人一邊尋找。

經過一家烤串店的時候，蘇復又去問了，唐小叔特別喜歡吃烤羊肉串，他想着會不會唐小叔看到了嘴饞了就忘記了回去呢？

這家店的老闆是個女人，正烤着串，身邊嬰兒車裏乖乖巧巧地坐着一個兩歲左右的小女孩，玩着玩具安安靜靜的。

蘇復剛問了一下關於小叔的事，老闆娘抬頭看了他一眼，還沒說有沒有看見唐小叔呢，就激動了起來，道：“你是不是前年那個在醫院裏救了一個產婦的好心人？”

蘇復被她問得一愣。

老闆娘連忙又道：“我就是那個產婦啊，我記得你，一直在找你呢，想當面跟你說聲謝謝，要不是你，我們母女倆估計早就不在這世上了！”

蘇復這才想起那次在醫院攔了惡婆婆和懦夫丈夫，讓醫生及時推了產婦進手術室的事，能再次看到產婦和她的孩子，並且見她們生活的很好，蘇復心裏也很高興。

“沒關係的，小姑娘都這麼大啦，長得真好看。”蘇復笑着摸了摸嬰兒車裏小女孩的腦袋，小女孩握住了蘇復的手，笑眯眯的，笑容特別燦爛美好。

“是啊，時間過得很快的，我們母女在這片安家落戶也一年了，離開了渣男一家，我們現在過得比以前可好多了，還是老話說的好，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多虧了您啊！”

蘇復這才知道，原來發生了那件事之後，男方家裏也不認這孫女，還希望產婦再生個男孩，產婦不堪忍受，也不願自己的女兒在這家裏受歧視受白眼，身體恢復后毅然決然地離了婚，自己帶着孩子生活。

現在在這裏開了一家烤串店，這裏是風景區，人流量大，收入很可觀，與女兒生活得很好。據說前不久還有一個男人不嫌棄她有個孩子，在追求她呢，不過老闆娘經歷過了一次失敗的婚姻，不再輕易相信男人，想多觀察觀察再做決定。

蘇復很為老闆娘高興，也告訴她不要因為一次的失敗而錯過真正的愛情。看着邊上的唐司柏，蘇復心裏甜甜的，他希望老闆娘也能像他一樣，收穫真正的愛情。

老闆娘說剛才看到對面咖啡店外面有像唐小叔的人，蘇復謝過後和唐司柏還有孩子們繼續尋找，老闆娘還客氣地塞了一大把烤串給他。

很巧的，蘇復他們剛走到咖啡店門口，要進去的時候，唐小叔正牽着霍少爺的手走出來。

“小爺爺，你又亂跑了！”大人們還沒說話，唐洛柯先一步訓斥了唐小叔。

唐小叔看到他們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被小侄孫訓斥地委屈地低了頭。

霍家也算是名門，霍少爺也偶爾參加一些宴會，見過風光無限的唐司柏，看到他有些驚訝，沒想到唐小叔居然是唐家的人。

唐司柏看到小叔和霍少爺牽着的手，臉上不動聲色，心裏卻也有些奇怪。這位霍少爺不喜歡參加上流圈的活動，很少出來見人，怎麼會和小叔有關係？

“霍少爺，小叔亂跑給你添麻煩了。”唐司柏端起謙和的笑容。

霍少爺剛要說話，被訓斥低頭的唐小叔鬆開了他的手，激動地走到唐司柏身邊，高興地道：“小柏，這是我的厲大哥呀，他回來找我了，他真的回來了！”

唐司柏心裏一驚，打量了霍少爺一眼，明明和厲大伯一點都不像，小叔為什麼這樣說？

霍少爺自己也還沒搞明白其中的緣由，不好多說什麼，只道：“唐二少，人沒事就好，以後多派點人手保護他吧。我還有些事，先告辭了。”

唐司柏自然也不好多問什麼，點了點頭，側身讓了一步，方便對方離開。

唐小叔見霍少爺要走了，又緊張了起來，撲過去抓住他的衣袖，看着他的眼睛裏滿是委屈害怕。

“會來找我的，不會騙我，對不對？”

霍少爺微微笑了一下，拍拍唐小叔的手，道：“不騙你，辦完事就去找你。”

唐小叔這才放他離開，看着他離開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唐司柏和蘇復對視了一眼，都覺得有些奇怪，再問唐小叔，他卻一口咬定那是他的厲大哥。如果說唐小叔錯認厲父為他的厲大哥是因為容貌一樣，那這位霍少爺是因為什麼？

唐小叔今天很高興，回到唐家大部隊的時候，還將自己的心情與唐父唐母一起分享，唐父唐母也覺得奇怪。

等回到了唐宅，哄小叔和孩子們去睡覺之後，眾人來到了唐父的書房。

唐父已經拿到了霍少爺霍承的詳細資料，大家反覆查看，都覺得這霍少爺和當初的厲家大少沒多少相似點，唯一有些像的地方就是性格上，都挺沉穩內斂，但是當初的厲大少是很善於言談的，又好相處，好友一大堆，而這位霍少爺卻經常避免出現在那些宴會上，不愛社交。

“這霍承據說一直在尋找夢裏的人，到現在從來沒談過戀愛，所有的相親一見面就一口拒絕。”蘇復翻着資料，揪出了重點，“什麼是夢裏的人？”

唐司柏拿過來看了一眼，微微皺眉，道：“小叔這麼執着地說他是厲大哥，肯定是有理由的，而霍承第一次見小叔卻對他這麼耐心愛護，也有些怪。”

大家都想不通，這兩個從來沒有交集的人，怎麼就突然間有了這千絲萬縷的關係了呢？

許久之後，一直沒有說話的唐父問：“霍承是27了吧？”

“是，今年27歲。”

唐父點點頭，沉默了一會兒，才話裏有話地道：“厲老大走了也26、7年了。”

這話一出，書房內所有人猛然一怔，互相對視，不敢相信唐父說的是不是自己想的那種意思。轉世輪迴這種事難道真的存在？這群無神論者覺得難以想像。

到最後，也沒有一個人點破這一層紙。無論是與不是，都不是他們該去在意的，事實是唐小叔認定了，只要能讓唐小叔幸福一點，霍承是誰又有什麼關係呢？

他們都看得出來，唐小叔對厲父和霍承是不一樣的，對厲父那是自欺欺人的依賴，而對霍承，雖然今天才是第一面，但那種愛意和眷戀卻是騙不了人的。

唐家這邊對轉世輪迴的事閉口不提，那邊霍承卻在見了唐小叔后，夢境開始漸漸清晰了起來，讓他漸漸地拾回了前世的記憶。

兩周后，在唐小叔天天笑着等待慢慢變成沉默等待后，霍承登門拜訪了。

霍承被管家魏叔領進了客廳，唐家知道內情的幾人都在，彼此心照不宣。

唐小叔特別激動，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今天的霍承和那天的不一樣了，他扔下剛吃了一口的奶油蛋糕，朝着霍承就撲了過去。

霍承怕他摔倒，連忙扶住他。

“你是我的厲大哥嗎？”唐小叔扶着他的手臂，開口就是這一句。

霍承掃了在場的眾人一眼，見他們不驚訝的樣子，就知道他們估計也是心知肚明了。

“我是，淵淵，我來接你了。”霍承輕聲說著，伸手撫摸唐小叔的臉頰。

“嗯，我知道你不會騙我，我等到你了。”唐小叔說著就撲進了霍承的懷裏，緊緊地抱住，把頭埋在他的懷裏，無聲痛哭。

霍承抱着他，心裏也是又酸又痛又幸福。是他害了淵淵等了他二十幾年，等了他一個輪迴，他們蹉跎了太久了，不過幸好老天還給了他們一次重來的機會，一切還來的急，幸福正要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