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Chapter65

66.Chapter65

?/strong伺服器抽搐中,大家可以隔一天再來調|教它。樂—文

她走的很慢,時序已屬深秋,夜晚的海風帶了海潮的濕潤氣息,她頭上是億萬星辰的光芒,懷中幽藍的矢車菊散發婉轉綿長的香氣,她甚至還聽見夜風中空氣的低語,那…大概是少女欲說還休的心事吧。

梁書書回去的時候,安德利已經在等她了,隨同一起的還有她未來一個半月的工作夥伴。他們一共六個人,安德利和另外一個霍爾德大學的人類學博士,兩個本校研究生,一個霍爾德大學的研究生,再加一個梁書書。

安德里是語言人類學的博士,書書和一個本校的社會學系方向的研究生歸在他的小組,這一群人之中,屬梁書書學歷最低,經驗最少,在大家說起最新的項目進展時,她便專心聽着,並動手記錄關鍵點。

但實際上沒有什麼好記錄的,因為大家進展了了,不懂當地方言,沒找到突破口,也沒辦法進行深入的訪談和觀察,說是合作,實際上每個人的專業方向也都不一致。討論結束的時候,安德利叫住書書,把她的相機遞給她。

“怎麼會在你這裏,我還以為找不回來了。”梁書書意外非常,把她的驚喜誇大了兩分表現出來。

“這裏的每個人都被搶過東西,”安德利微笑,右手無意識地叩着桌子,看起來不以為然,“跟警察打交道我都有經驗了。”

那跟土人打交道有經驗么,梁書書疑惑地想着,難道你也不會說土話?安德利倚靠在小會議室的圓桌邊,眼神之中帶着捉摸不透的笑意。她再次聽到了那個奇怪的聲音,從虛空之中碎裂直接殺進她的聽覺神經,“小心啊。”然而她臉上全都是失而復得的喜悅感,對着安德利再三感謝,抱着相機和矢車菊回到自己房間去。

韋麟躺在海島的懸崖上,二十丈高的懸崖下面是不斷涌動翻滾的海浪,浪潮衝擊岩石發出陣陣尖嘯,海風獵獵作響似乎下一秒就要把人卷下去。韋麟一點都不在乎的躺在那裏,他手邊是在山腳的移動零售攤上的買的薰衣草紅茶,也許是用廉價的茶葉配以香精煮制而成。他不喝咖啡,也不喝其他的碳酸飲料,會偶爾地喝一點酒,更多的時候他喜歡茶葉,這聽起來有點像個糟老頭子的生活習慣吧。

他斷絕了網絡,所以也不知道此刻網上鋪天蓋地是他因為嗑|葯過量被強制進了戒|毒治療所的新聞,因此他久未露面。

這是他一天之中最舒服的時刻。傍晚的時候散步來此,他一個人爬上海島最高處,在海風和海浪組成的奏鳴曲中,慢慢喝完一杯紅茶,有時候他會呆的晚一點,留下來看頭頂上閃耀的億萬星辰,在這樣幽深靜謐的黑夜裏,一些新的旋律被創造出來。

準備下山時,他看見自山腳下漫步上來的人影,天已經黑了又隔得太遠,只能看見那是個模糊纖細的身影。山腳只有一條上山的路,插肩而過的瞬間,韋麟聞到一陣清新又凌冽的暗香,夾雜在海水微腥的濕潤氣息中,在這薄暮的晚風裏,好似無數的櫻花倏然飄落,下意識地他反映過來,是她?

他回過頭去,猶猶豫豫地開口。

書書已經可以把他們傳奇的成名經歷背誦出來了,比如16歲出道,一夜爆紅,憑藉鮮明的個性和出眾的外表吸引萬千少女;比如他們的首隻單曲空降排行榜,從第二周開始霸榜48周;比如他們從出道那年就開始拿獎拿到手軟;又比如,雖然整隻樂隊都顏值頗高,但秦薇覺得最帥的是貝斯手。

雖然在秦薇電腦上看過幾隻他們的v,但書書還是分不出來這幾個人,長得都差不多啊。其實重生回來后,梁書書的日子過得還不錯。她正是女孩子青春嬌俏的大好時光,有遠大清晰的目標,也懷抱堅定的決心去為此奮鬥,斬斷了糾纏不清的感情,如果不考慮這具生理年齡才20歲的身體健康狀況,幾乎是光明可期的未來,一切看起來都很美好。

她的“幻聽”越來越嚴重,從起初的偶爾到現在高頻率的有各種聲音迴響在她腦中,這耗去了她的一大部分精力。她已經開始懷疑自己是否精神分裂,但家中往上數三代都沒有人有過相同癥狀,果然重生是要付出點代價的啊。

秦薇還以為她在為了分手的事傷神,所以死纏爛打拖着她出來看演唱會,“出去散心,沒準能遇到真愛呢。”

真愛要是能那麼容易就遇到還叫真愛嗎,這可是個找真愛比找工作難多了的年代。她看着秦薇極其用心的化妝打扮,從頭到腳的全副武裝,最終什麼也沒說。

秦薇開始第109遍科普白日夢樂隊。

在開場前書書曾被他們數量龐大熱情高漲的粉絲嚇得想轉頭就跑,這麼多人,萬一發生踩踏意外怎麼辦,她內心悶悶不樂的想。然而整場演唱會下來,就算是從不追星對此一竅不通的書書也不得不承認這真是一場完美的演出,果然能紅的樂隊都是有道理的。舞台華美而空曠,燈光閃爍變換之間,少女們為了台上之人的每一個動作而瘋狂,有幾次全場起立大合唱,她被這樣熱烈的氛圍所感染,雖然不知道歌詞,也跟着瞎唱。最後enre的時候,書書旁邊的女孩開始聲嘶力竭地呼喊樂隊名字,因為激動而全身顫抖哭泣。

書書默默遞了一瓶水給她,想着人類的感情真是奇怪,可以為了一個遙遠的幾乎一輩子無法有交集的人如此投入,喜怒哀樂皆因他而動。

演唱會結束以後,有一個短暫小型的粉絲問答會,原本書書的那張票是不能進去的,她站在門口對着秦薇說:“你去吧我在外面等你。”負責檢查的工作人員看着面前的女孩,他看多了追星的少女,卻很少見到這樣安靜淡然的。女孩皮膚瑩白,明媚的臉上卻蓄積着一股難以言說的憂傷,他內心一動,就放書書和秦薇一起進去了。

很久之後,梁書書曾經想過,要是當初沒有去問答會就好了,後來又想,就算那次沒去,他們也還是會在其他場合遇見,還不止一次,這世界上你遲早會遇到自己靈魂契合的另一半。

就是一個暫短的qa,秦薇激動的要暈過去,書書卻覺得有點無聊,她不像其他追星少女迷戀偶像,女孩們提的問題她也不太感興趣,“理想型是什麼?”“有女朋友會公開嗎”“下張專輯什麼時候?”“喜歡這座城市嗎?”諸如此類。

百無聊賴的她默默觀察眾人,樂隊的frontan最受歡迎,問題一半是衝著他去的,主唱確實非常美型,燈光之下他的臉真是熠熠生輝,五官輪廓皆屬天成,最完美的雕塑師也不能達到這樣的效果,他畫了華麗的煙熏妝容,有着一股不辨男女的妖艷美感。

然而看起來最個性的主唱卻是回答問題最真誠的那個,說是最,是因為旁邊有人襯託了他。這位人氣極高的當紅偶像對着底下一眾迷妹,非常坦蕩地說了自己喜歡的女孩類型,表示他目前還是單身,很渴望愛情,有了女朋友會公開,同時還委婉又明確的表示絕不會跟歌迷約會。

輪到他旁邊的結他手時,這個人臉上掛着漫不經心的笑開始說,他喜歡很多類型的女孩子,比如在場各位都是他喜歡的類型,覺得人一輩子可以有很多段愛情,跟任何人都可以過下去,有了戀情也不會公開承認。

書書聽秦薇說過他們的八卦,樂隊另外三人都是單身,除了結他手,據說他一個月換一個女朋友,或者兩個,又或者一夜換一個。

結他手又說,雖然大家覺得他每時每刻都在戀愛,但目前為止他還沒有愛上過任何人。這樣冰冷薄情的話從他嘴中說出來,台下卻仍然有女孩在他目光的注視下開始臉紅。書書注意到,他笑的時候,眼睛裏面其實是沒有笑意的,一雙冷漠又譏誚的眼睛。

浪蕩、濫情、滿嘴跑火車,這是梁書書對白日夢樂隊結他手韋麟的第一印象,如果有什麼要補充的話,那就是這個人長的非常帥氣。

十分鐘的粉絲速談很快結束了,樂隊起身,四人一起向粉絲感謝她們長久以來的支持。他們從梁書書身邊經過時,她注意到韋麟有一雙非常好看的手,手指修長,骨節分明又不突兀,左手戴了兩個雕花紋路的戒指,結他手的手一般都很好看吧?

她有些恍惚地想着這沒頭沒腦的問題。

粉絲們萬分不舍,書書後面的一個女孩想要越過她,不知是要遞禮物還是其他什麼。在後台臨時佈置出來的粉絲見面會場地並不算寬敞,幾百個超級的粉絲呆在一起原本就有些擁擠,此刻書書冷不丁的被人推了一下,腳下沒站穩,一個踉蹌就像前摔下去,後面擠着的粉絲像多骨諾牌一樣往前擁上去。

一切發生的太快,猝不及防。

梁書書被巨大推力壓着往前倒,手上拿着的應援扇礦泉水手機等物件全部摔在地上,慌亂中只來得及抽出手去擋着自己的頭。她並沒有摔在地上,因為在最後的一瞬間,在離地還差25公分的時候,她被人拉住了。準確的說,是有人摟住她了。她的兩隻腳都已經滑下去,膝蓋磕在地上,但有人抱着她,替她擋住了後面壓下來那些人,還用手護着她的臉。就是這麼一種詭異的姿勢。

他們兩個人被人群壓在下面。

四周亂成一片,她不知道是誰救了她,這樣危險的情形她理應害怕,但不知為何,卻有些莫名的心安。在各種尖叫呼喊中,她突然覺得時間靜下來。靜的她可以聽見頭上那人細微的呼吸,還有自己的心跳。

好在工作人員雖然擔心,卻並沒有手忙腳亂,很快就處理好了局面,梁書書最後被人扶起時,只來得及看清抱着自己那人,手指修長,骨節分明,左手戴了兩個雕花紋路的戒指,手背上有一道淺淺的血痕。

她修正了一下剛才對於韋麟的印象。

在那之後不久媒體採訪韋麟問他當時在想什麼,他掛着一貫漫不經心的笑容,語氣散漫:“怎麼能夠眼睜睜地看着漂亮女孩摔倒在自己面前呢。”其實韋麟並沒有看清楚梁書書的臉,事發突然,女孩毫無徵兆的摔倒,他被人扶起后就被工作人員圍着隔離粉絲,只記得她有一頭微卷的濃黑秀髮,倒下去的時候整張臉都被埋在頭髮里。

直到她們離開舉行演唱會的中心體育館時,秦薇驚魂甫定,“剛才太可怕了。”隨即,她就發現更不妙的事發生了,她的錢包不知何時被偷了,連帶包括身份證在內的各種證件一起丟失了。

秦薇哭喪着臉。

但即便如此,兩個女孩仍然豪氣地決定要去大吃一頓,因為秦薇說“花痴是一件非常消耗能量的事。”她一向如此,熱烈,開朗,樂觀,永遠有自我開解的辦法。

說是要大吃,也不過是在路邊的燒烤攤子。秦薇還在回味剛才的演唱會,兩眼放光,“他們真的太帥了,我要一輩子不脫粉。”她塞下一串烤肉,接着又說:“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好看的人啊。”

梁書書不知道她指的是誰,她在心中默默修正了對於韋麟的第一印象,補上幾個形容詞,善良,也很…勇敢?她的手機屏幕摔的四分五裂,邊緣尖利的鋸齒暗示着有人在此划傷了手。

她不動聲色的轉移話題,“有什麼打算啊?”

“我?”秦薇明顯楞了一下,“回老家考公務員,書書,我又不像你,我對這個專業一點興趣都沒有。你呢?”

“我打算去艾爾島,參加宗教民俗的田野實習。”

已是十月末尾,在微涼的晚風,和路邊燒烤店的煙霧繚繞中,她們談起畢業這無可避免的話題,想着即將到來的分離,兩個人都有些淡淡的傷感。

她們吃了很多烤串,喝掉很多啤酒,聊了很多的事,最後秦薇略帶醉意的問她,“書書,你說什麼是完美愛情啊?我以前一直覺得你和傅城就是理想情侶。”

梁書書默然,完美的愛情,也許是兩個人互相寵愛,彼此忠誠,不離不棄的榮辱與共,不顧一切地愛着和被愛?這世上真的有么?她思緒紛亂,卻不知為何想到一個人,漫不經心的笑,冷漠譏誚的眼睛,修長的手指,那樣完全不相信愛情的人,他心中所愛會是什麼樣。

打斷這異樣沉默的是秦薇的手機鈴音,居然是傅城,自分手后書書就不理他了,他找不到書書,就把電話打到秦薇這來了。

秦薇接通電話,幾秒鐘之後,她用手按着聽筒,把手機遞給書書,用眼神詢問她要不要接。

書書搖搖頭。秦薇也很快掛斷電話,書書並不想知道傅城在電話里說了什麼。既已分手,又何必藕斷絲連糾纏不清。

她們回到學校已是深夜,梁書書一貫早睡,演唱會又消耗掉她不少精力,因此她早早上床去睡覺,倒是秦薇,仍然精力十足的泡在論壇上,貼現場圖片發後續感想,和其他粉絲互述花痴相思之意玩的不亦樂乎。

意外地,這一次她睡得十分安穩,夢中再沒有煩人的聲音折磨她,她夢到華麗寬闊的舞台,舞台上的人隱隱若現。

最後她是被秦薇叫醒的,她睡得迷迷糊糊,秦薇一臉看好戲的神情讓她往外看。居然還是傅城。他正站在女生宿舍樓下,大聲喊她的名字。

她開始覺得頭疼。

透過飛機舷窗向外俯瞰,下面是一座完全陌生的城市。勒加島沒有機場,降落在鄰近的首都機場之後,需要再坐船一個小時才能到達。在機場停留的短暫時間裏,梁書書看着身邊經過的各色人群,他們膚色迥異,眼珠和頭髮的顏色也不盡相同,說各個國家的語言,就莫名地開始心情活躍起來,好像是終於掙脫了牢籠一般,天高任鳥飛。

11月初遞交的申請,到了12月中旬的時候,一切都準備妥當,可以出發了。秦薇卻很是捨不得她,臨行之前,叮囑她好好保重,早去早回,還一再囑託她要記得帶防熱帶傳染病的葯,到最後書書不得不開玩笑的說她現在啰嗦的就像唐僧。其實她們之間,一貫喜歡開玩笑看似什麼都無所謂的人是秦薇。這似乎是一次可以預見的離別,畢業在即,也許大家都清楚,再沒有這樣的時光可以相聚了。其實她已經去修過熱帶病學課程了,她心中一面不舍,一面卻迫不及待期待早日離開學校。

隨着飛機慢點攀爬雲層,覆蓋在她心上的那一層陰霾似乎也被逐漸消融,但直到遊船停靠上岸,她雙腳站立在勒加島的港口之上時,才覺得自己是真正地重生了,哪怕她已經為此飛行了14個小時,又坐了一個小時的船,並且期間沒有進食。她為期一個半月的田野調查也在這裏即將開始。

來之前她自學了一點當地的土語,還沒來得及開口詢問路邊招攬生意的人力拉車,就聽見有人用半生不熟的中文大喊:“sue,sue?!”她並未料到會有人來接,從學校那邊知道已經有另外一個組的田野小隊了,但她沒有對方的資料,就理所當然的以為對方也沒有她的,一直到那人走到她面前,用手指敲她背包之際,她都沒意識到是在和自己打招呼。

回頭去看的時候,發現是個高大的金髮青年,笑起來滿口白牙一臉陽光,他咧着一嘴牙對着書書自我介紹:“hi,sue,我是安德利,你這一隊的隊長,歡迎你。”書書禮貌地回應,心中卻有些疑惑是怎麼認出她來的,安德利如同看穿她的心事一般,“現在是淡季,你這樣的中國女孩很少的,而且還是這麼漂亮的。”他操着蹩腳的中文,語調聽起來十分怪異。

書書笑笑,謹慎起見她仍然要求看了安德利的工作證件,安德利一邊笑嘻嘻的把證件給她看,一邊繼續開玩笑,“噢,美麗的姑娘一般警惕性都很高的。”

的確是調查組的負責人,書書彎腰鞠躬道歉,“師兄不要介意哦。”這樣喊也沒錯,安德利確實可以算作她的未來師兄,他看起來很滿意這個稱呼,一口白牙明晃晃地閃着,書書心說大概是自己太多疑了,不知為何,她並不太喜歡這個才第一次見面的“師兄”。

回下榻酒店的路上,安德里給她介紹沿途風光和海島的基本情況,書書盯着車窗外一閃而過的椰子樹,嘴角翹起恰當的弧度,不時轉過頭去適時插入一兩個問題。其實安德里所說的無非是些旅遊手冊上的宣傳語,海島總人口120萬,土著只有百分之10,以農業和旅遊業作為經濟支撐,現在已進入旅遊淡季諸如此類等等等等。這些宣傳語她已看過數遍,幾乎能背誦下來,不是應該跟我說一下現下fieldork的基本情況,進展到哪裏了么,她心中雖疑惑,臉上卻不動聲色。

於是在放置好行李之後,書書提出想去島上唯一的一座礦坑看看,安德里臉上的笑容便遲了一秒鐘,“你今天剛到,先休息一下,我晚一點跟你說現在的進度。”他停頓了一下,意味深長地說到:“礦坑那邊你暫時不要過去,他們,很難相處。”

他交代了書書另外一些事,接了個電話就匆匆趕出去。梁書書在出發之前就知道本校還有一個隔壁班的男生也報名了,但目前為止都沒見到人,書書背着相機出門,在這座島上現在只有她孤零零地一個人,她一面為著獨自出行的自由而興奮,一面又暗暗提醒自己多加小心。

她住的地方是外島,已屬於海島外延,沿着酒店出去往東不到十里,就是一片當地居民的住地。沒有了剛才在港口所見的繁華和人聲鼎沸,取而代之的是堆成小山的垃圾,穿着民族服飾在土屋前晾晒衣服的中年婦女,無所事事坐在大門口的小孩,赤|裸上身坐在路邊抽煙的中年男人,還有沉默無語盯着她看的當地少女,梁書書小心翼翼地把這一切都拍下來,從此刻起,她就切換了身份,以一個人類學的“他者”來觀察和記錄這一切。

她突然放下相機,停在原地,剛才還在抽煙的中年男人不知道為何扔掉煙頭,一把拽住那沉默的少女,拖着她的頭髮就要把她往屋裏拽,那少女口中咿咿呀呀,卻發不出聲響,試圖掙脫男人的控制,她雙手捶打着男人胳膊,雙腳在地上亂蹬,終究還是徒勞。

他們說的不是英語,以梁書書有限的土話水平,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她猶豫了一下,是否應該上前勸阻。她向來覺得,男人使用暴力毆打或者強迫女人,都是罪大惡極的事,不管是在這個世界的哪個角落。但……此刻她是個人類學觀察者,她尚不清楚當地的社交習俗和禁忌,她需要的是觀察,而不是貿然參與。她的老師,某位人類學泰斗曾經評價說,她的優點是善於深入觀察,缺點是過於深入的觀察。

最終梁書書有了決定。那少女不顧一切的想要掙脫,她轉頭咬在男人手臂上,男人一時吃痛放手,少女趁勢跑出來,沒跑兩步,就又被男人抓回去,男人狠狠一巴掌甩在少女臉上,少女眼中湧出大滴眼淚,徒勞着朝着梁書書伸手。書書快速地拍下這一切,而後壯着膽子向他們走過去,同時沒忘記跟秦薇發一條示警短訊。

她首先用英語問了一遍,出了什麼事,是否需要幫助。其實她心中完全沒有把握,她有一個隨身攜帶的報警器,只怕萬一出了什麼事,報警器可以引來救兵,暫時緩一緩。出乎他意料的是,那男人居然聽得懂英語,他像野獸一樣兇狠地盯着梁書書,眼神中藏着吃人的光,隨即用英語回復道:“你不要管,這是我女兒。”也許是怕事情鬧大引來更多的人,那男人沒有再打那個女孩,只是把她拖回屋去鎖起大門來。

書書拿着相機按了一下回放,不知道還要不要拍下去,剛才所發生的一切真是太突然了。她決定先回酒店去,那一直蹲在門廊下默不作聲看着這一切的小男孩此時突然向她跑過來,書書還沒來得及問他有什麼事,小鬼一把搶過她的相機轉身就跑。

小孩子跑的飛快,腳下就跟踏了風火輪一樣,轉眼就消失成一個模糊的黑點,一切發生還不到一分鐘,梁書書目瞪口呆。

打破病房寧靜的是那台二手諾基亞自帶的手機鈴音,是秦薇的電話。她從隔壁病房的病人那裏拿來這台舊手機,第一時間把自己的號碼告訴她。

“書書,到底出什麼事了?你現在怎麼樣了,要不要緊啊?”秦薇噼里啪啦的。

“只是小小感冒了一下,被醫生誤診為傳染病,現在什麼事都沒有了。”梁書書避重就輕的一帶而過,她天生的性格使然,不想麻煩人,也不想讓人為自己擔心。

梁書書有雙非常瀟洒的父母,真的是過於瀟洒了,書書上一次見到他們也還是在自己考上大學的時候,是以這種時候她也只能跟自己的室友通電話。

“薇薇……”梁書書欲言又止。

“嗯?書書,什麼?”

“幫我傳真一份文件過來。“她用力地,快速地說完這句話,握着手機的手因為用力過度指節有些泛白。如果再遲疑一下,她也不確定自己還會不會這麼做。

後面秦薇還說了些什麼,比如傅城去了艾爾島不到一個星期後就回來,然後火速和祁玉複合,比如學校新修了一座食堂,又比如daydreag要開新的演唱會了,書書守在醫院大廳的傳真機旁邊有一搭沒一搭的聽着,聽到最後一句時,心就咯噔了一下。

手裏握着秦薇傳真過來的那份文件,梁書書就覺得自己的心莫名的往上跳了一跳。一共十頁的a4紙,排滿了720個電話號碼。

從0到9裏面任意選3個數字,有多少種排列呢。其實這不是個數學問題,這是個愛情的問題。她想極力隱藏否認的那一點心思,終究不能騙過自己。

她攥着那一疊的號碼頁,慢慢走到外面的花園裏去,選了個陰涼的地方,坐在石凳上,開始一個一個號碼打過去。時序已屬深秋,卻不知為何還有蟬鳴,語音凄凄。

14個小時的時差之外。

蜂擁而上的記者爭先恐後的將話筒遞給面前的人,唯恐被落下。被圍在中間的高個子男生面容精緻俊美,衣飾華麗美艷,是那種典型的二次元美型男,這是白日夢樂隊的一次媒體專訪問會。

該澄清的都澄清完了之後,比如這麼久不出現真的不是因為被關進戒\\\\毒所了,最後無聊的記者們又問了關於理想型的問題,畢竟這可是爆點啊。

其他三位都是一貫的套路答案,真真假假虛虛實實,出人意料的是,這一次,韋麟回答的十分具體:“我喜歡的女孩啊,要有微卷長發、眼神乾淨柔和、身材纖細、溫柔、獨立、堅強,笑起來像玫瑰綻放,又像櫻花墜落……“等到他終於說完時,一位嗅覺敏感的女記者抓住機會追問道:“你已經找到她了嗎?你現在單身嗎?”

“這個問題,是個秘密。“韋麟一笑,眼睛裏有一閃而過的光彩,而後又是他慣常的一臉不以為意。

機械冰冷的電子語音傳過來:“您所撥打的號碼是空號。“不知道是第幾遍了。書書有些疲憊地揉揉額角,如果兩個人只有相遇的緣分,那是不是不應該強求?她垂下頭去看着自己的影子,樹影亂晃,她的影子也跟着搖擺。

那,這次就真的算了吧。相遇的人總會再次相遇,不能就是緣分已盡。

她再次抬起頭時,覺得自己一直被吊著的心終於歸位回到胸腔里,長長的鬆了一口氣,起身準備回去。

她想着自己的心事,半低着頭走路,對面撞過來對捧着手機目不斜視的小姐妹,正對着手機屏幕笑的花枝亂竄,大家都是不看路的。

書書手中握緊的那幾頁紙被吹散,小姐妹中的一個急急去給她撿回來,不住道歉,書書輕輕笑了一下,搖頭示意沒事,她笑起來的時候便似有無數的晚櫻在這薄暮之中隨風落下,繽紛琳琅。

直到那一對姐妹花走出些距離之後,書書還聽得到她們激動的笑聲,在對着手機屏幕吸氣,“啊啊啊啊,他好帥啊。“那屏幕上有個男人,正握着話筒,笑的放蕩不羈卻又無比認真的在說:“笑起來像玫瑰綻放,又像櫻花墜落。”

她將手中的那一疊a4紙放入碎紙機,看着它們一點點被吞噬掉,突然地有些難過起來。

她的48小時觀察期馬上就要快結束,梁書書去儲存櫃那裏收拾自己的東西。在她換好衣服去辦出院手續時,又看見了之前在船上跟她一起來的醫生,只不過,這位醫生眼下穿的是護士服,直直地擋在她面前,用略帶挑釁的眼神盯着她。

書書現在對自己總能遇見不想遇見的人這一項奇怪的技能也見怪不怪了。她毫不迴避地瞪了回去。

“你也不過如此,有什麼好的。“護士小姐盯着書書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如是說道。

書書感覺她那個眼神倒是和她小時候街巷門口聚在一起閑話長短的中年大媽一樣,一時沒忍住掩嘴笑了一下。

“你笑什麼?“護士覺得她在嘲笑自己,語氣明顯地開始不善。

“沒有行醫資格又何必裝醫生呢。“書書微笑,扔下這麼一句話,手指掠過自己的裙擺,從她身邊繞過去。

梁書書覺得自己“聽”到了那護士氣的咬牙切齒的樣子,她一貫不是說話刻薄的人,這樣沒禮貌的話說出來也不覺得內疚,現在她心中只有憤怒得以釋放的小小快感。

“梁小姐,那請你多保重,祝你好運,期待和你再次見面。”

護士冷冰冰的聲音傳來,書書一點都不覺得這是祝福,這聽起來更像是個威脅,不過她完全不放在心上,挺直背脊頭也不回地走了。

她再次回到勒加島去。

縱然深陷危險無助的時候,她也想過要放棄回學校去。這種事更像是和自己角力,當了一次逃兵,以後都不太能挺胸抬頭的走路了。

以失敗者的的姿態重新跨上戰場,也好過不戰而逃。她不是逃兵,她要回去完成自己第一次獨自的田野調查,寫出一份完整的田野報告,要單槍匹馬威風凜凜的去看這個世界,過自己的人生。

她依舊每天泡在島上唯一的圖書館查閱大量資料,研究當地的婚嫁習俗,儘可能的把自己融入到他們的環境中去,縱然有些她不能理解,也客觀誠懇的記錄下來。她的土語慢點熟練到能和當地人交談的地步,她的誠心和堅持最終也得到了回報。

她去過露亞家的寶石店鋪,已經關門了,山腳下賣香草咖啡的移動售貨攤也沒有了,一切就像魚潛入水中,沒有存在過的痕迹。

她也依舊每天收工的時候獨自去山頂懸崖上,一個人吹很久的海風,等到星星出來,就躺着看一會星星,然後回去寫她的田野筆記。

有時候她會想起一雙眼睛,滿眼的譏誚和冷漠,可有的時候,那雙眼睛又閃爍着億萬星辰的光,裏面映出五色流溢的煙火,還有她的影子。

等到秋天結束,初冬來臨的時候,梁書書結束了她的勒加島之行。

“他在你的世界裏嗎?”一個聲音從心底生出冒出來。

“我不知道。”梁書書下意識的回答了這個虛空中的聲音。

“不相信命運,又為什麼要相信緣分?”那個聲音不依不饒。

“不,這是不一樣的。”梁書書掙扎解釋。

“有什麼不一樣。”那個聲音追問。

“我……”

她在回程的飛機上補覺,醒來的時候用手背擋着眼睛,雲層之上日光萬里,冬日暖陽明晃晃的一把透過舷窗落進來,有些刺眼。

——誰願意承認那是眼淚呢。

“書書,到底出什麼事了?你現在怎麼樣了,要不要緊啊?”秦薇噼里啪啦的。

“只是小小感冒了一下,被醫生誤診為傳染病,現在什麼事都沒有了。”梁書書避重就輕的一帶而過,她天生的性格使然,不想麻煩人,也不想讓人為自己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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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隻學霸超美貌[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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