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2.1.1
防,十點替換
“我今日來是向你父親提親的。”他又說道,“我是粗人,說話也不會拐彎,你父親也是希望你嫁給我,你可以說說你還有什麼要求。”
這人來提親,告訴自己父親拿了她來換前途,還問自己有什麼要求?
李明嫿感到諷刺,想笑,確也是笑出了聲。
俞宇森只能看見她的背影,對她突然發笑有些莫名,便問道:“李五小姐笑什麼。”
“笑你。”李明嫿站起身,直直走向這個所謂要來提親的男子。“如果你真的在意我的想法,又怎麼會這麼不尊重我,直接就進了我的院子,闖了我的閨房。這些傳出去,不嫁你就只得死路一條吧。”
外邊就傳來李大老爺低低的喚聲,似乎在警告一般。
可李明嫿一點兒也不怕,她說的並沒有錯。
俞宇森已在打量眼前的小姑娘。
只到他肩膀,可十四歲的年紀來說,身量已經算高的。他猜想了幾日的她該是何等樣貌,看到她第一反應不是去看她的臉,而是那雙清澈帶着**厭惡的眸子。再有是她腫起的一邊臉頰。
他皺起了眉,連她對自己顯露的惡意都拋於腦後,下意識問:“哪個王八羔子動的手。”
李明嫿眸里閃過一絲訝色,旋即再笑了出來,是真的笑了,扯得傷口發疼。屋外的李大老爺冷汗津津,尷尬不已,一張老臉火辣辣的。
俞宇森見此疑惑更大,只用一雙虎目探究的隔着珠簾看她。
好半會,李明嫿終於笑夠了,轉而扯出抹冷笑道:“你說的王八羔子是屋外那男人——我的父親。”
這下反倒是俞宇森愣住,下刻目光犀利無比看向她,她挨打是因為不願意嫁給他?!
她撩起了帘子,修長的手指根根勻稱似上好的白玉,白凈無暇。她看出他的情緒變化,唇邊的冷笑透了幾分玩味,靠近他低聲道:“是不是我嫁你,我提什麼要求你都願意。”
俞宇森看着她自主靠近,更加能看清楚她臉上的傷,紅腫不堪,將她好好一張精緻臉襯得有些扭曲。
他對上她的視線,這一瞬他看到了她眼底的不甘與一股怨氣。
有針對他的,又並不完全是。
俞宇森默默看她一會,李明嫿神色已化作對他一種深深的厭惡,還有不恥,笑容亦變得似譏似誚。
她覺得剛才還有些趣的男人也不過如此,轉身想要再回屋裏去,他伸手抓住了她。
“你在怨我毀你名聲,逼你下嫁,還不信我說會應了你要求的話。”他審視着她。
她回頭挑眉看他。
他突然就低聲道:“你還怨你父親逼你嫁一個鰥夫,你的要求肯定不是要我幫李家什麼,那就是你想要報復拿你逐利的親人了。”
李明嫿聞言再度詫異,這個男人很厲害,起碼洞察人心這塊非常厲害。這與他口中所謂的粗人根本搭不上杠!
“這有何難。”俞宇森鬆開她,朝她笑。“我的眼光果然不錯,這性子夠合我口味,我這人也是睚嗤必報。你安心待嫁吧,我俞宇森雖是粗人卻也是一諾千金。”
話畢,他人也利落轉身離開。
兩人說話聲音很小,李大老爺在外邊根本聽不見,急得一頭汗,猛然又聽到腳步聲嚇得又忙離開門扇處。
俞宇森跨過門檻后就似笑非笑看着李大老爺,直看得他汗水淋淋。
“我倒不知道你還有這種打女人的本事,親事就那麼定了,我會準備,有什麼會讓人知會你。”
李大老爺正忐忑,倏地聽到這話連反應都忘記了,直到俞宇森又道:“定親后她就是我俞家的人,我會派人來伺候,不必你李家問了。”
這話落在李大老爺耳中無疑是巨大的驚喜,這說明人家是極看重他女兒,以後女兒嫁過去了還不呼風喚雨,吹吹枕邊風他的前途就一片光明。
不知已被暗中落了套的李大老爺驚喜萬分,自然是滿口應下,就差沒說出以後將女兒供起來話。
俞宇森來去匆匆,李明嫿立在屋裏透過窗扇看着他身影消失,看着月光落在他肩頭,這才回想起他的面容來。
膚色有些黑,相貌卻是周正英氣,倒是威風凜凜。雖有歷經風雨的歲月痕迹,可真算起來,那個俞宇森要比他說的年紀看起來小得多,甚至比她三十齣頭的父親看起來還小一些。
還有,他居然就那麼答應了。
答應要幫她報復她父親。
李明嫿覺得這人做事一點也不符合常理,可她再想起他眼裏的鄭重,她又覺得他是真沒有理由哄自己玩,因為不管怎麼樣自己就得嫁他了。不然就剩死路一條。
如若在死與看到父親的悔恨之間選,她當然是選後者的,她想她可以賭那麼一次。
真到那一日,她父親臉上的神色肯定十分讓人愉悅。
自此,李明嫿亦不再鬧絞頭髮的事,安安靜靜的在院子裏過自己日子。
聽着自已丫鬟說俞宇森親自來下聘,挑了如何貴重的聘禮,然後看着俞府來的下人,說那些流水似的送進來的東西,都是由他挑選的。從鞋襪、衣裳到首飾,再到胭脂水粉,姑娘家的用物幾乎都齊了。
李明嫿隨手撿了雙用南珠點綴的繡花鞋看,光是看她都覺得奢侈過度,要迷人眼。
三個月很快過去,也是托俞宇森的面子,她的及笄禮辦得非常隆重,不少不願與李家來往的官夫人都來捧了場。而後便是準備出嫁。
她出嫁那前日下了場雪,次日雪色初霽,天空明凈蔚藍。臘梅也開了,她便在暗香中上了花轎,嫁為人婦。
俞宇森挑起蓋頭時眼裏的驚艷十分明顯,她卻沒有那種再升起一絲厭惡感,因為她先前就發現,他每次看她必然是先看她的眼睛。他的舉動有時都會令她感覺到,其實自己長得並不多出色,今兒他這驚艷神色反倒讓她有些莫名開心。
這也許就是女子所謂的虛榮,誰不願意別人認為自己長得美。
婚宴亦是非常隆重,李明嫿從鬧新房的夫人們身份上就能看出來,更何況外邊賓客的喧鬧聲一直不斷,直至很晚才散去。
坐在寬闊又奢華的新房裏,李明嫿並沒有太拘束,她先沐浴換了輕便些的衣裳,然後就填肚子。等到他人回來時,她其實已小歇過一覺。
紅燭下的俞宇森顯得要比往日柔和幾分,或許也有他身上那顏色鮮亮的紅禮服原因,將他整個人的凌厲減去大半。
他喝了不少,眼睛都有些發紅。
他進屋後轉到拔步床前看了她幾眼,沒有和她說話去了凈房,很快就再度出來。
當他上床將她擁到懷裏時,李明嫿才發現他是赤着上身的,身上滾燙帶着水汽,呼吸落在她側臉時有酒汽。
她無端就緊張起來,雙手無意識抵在他胸膛。
“別怕。”他只說了兩個字,然後便吻住她。
李明嫿是第一次與人這樣唇舌糾纏,生澀又湧起姑娘家抑制不了的羞意,不過小會就茫然不知思考。
“答應過你的,我都會做到。”
他在完全佔有她前,再度開口,可撕裂的疼讓她無心去看他此時的鄭重與認真。
她能感到他的迫切,可在她疼得用手指甲抓他的背,他又停了下來,喘着粗氣沒有再繼續前行。
他便那麼壓住她,緩緩在她臉上唇上落下親吻,在她放鬆后才分兵破玉。
雖然還是疼,卻能忍受了。
可又過了計久,李明嫿又難受極,疼痛佔得多一些,她沒忍住喊出聲,又用指甲抓他。
“我難受,你好了嗎。”
催促的話后,她有些後悔,那迎來一陣比一陣激烈的攻勢險些將她顛得要昏過去。待他終於滿足抽身,她已經像是水裏撈出來般,連抬眼看他的力氣都不想用,只是想他年紀,這樣一次時間雖然是長,可是應該不會有太多。
俞宇森知道她身子還幼嫩,夫妻間的樂趣總得還要時間習慣,顧及着她當夜也就要了那麼一次。
看着身邊熟睡的人兒,俞宇森是首次那麼認真打量她,發現她確實長得極美,雨後海棠般明艷。可他又很肯定,如若他先見着是她的好顏色,他肯定不會去提這個親。
那日在慈悲寺見着她,是被她不同於大家閨秀的性格所吸引,那時是覺得她有趣。
後來去提親,他才算是真正對她起了好感,喜歡她的真性情。她肯定不知道,她在看向自己時那種不甘要抗爭的眼神,有多誘人,而她在這不經意留露的倔強又讓人心疼。
這樣的女子,讓他就想保護着,也值得讓人去保護。
所以,他才毫不猶豫說出她真正想法,並毫不猶豫的答應。
李家人真是不識寶,自此以後,就讓他珍藏吧。
婚後,俞宇森亦是按自己初衷,將他的小妻子視為珍寶守護着,家中的中饋都交由她打理。
李明嫿也是極聰慧通透的女子,從來不會恃寵而驕,做事進退有度。
他就越發的寵溺她。
兩人第一次的爭吵是他發現她居然在同房后喝避子湯。
他險些就被她氣瘋,可那明明做錯事的女子還非常冷靜與他分折,他永遠都記得那將怒火澆滅的一盆冷水。
她說:“俞宇森,我不想要孩子,那樣我們就再也過不了這種安靜日子,你繼子已成家了。”
他知道她說的是對的,可他就恨她這種冷靜,因為她將利弊分析太清楚,她的心其實還沒有完全交給自己。
那段時間,兩人都冷了一陣。
恰好李大老爺被人抓錯處,求到俞府來。
李明嫿珠環翠珮,被人簇擁着到前院見自家父親,俞宇森看到她臉上又是露出那種倔強,最後一絲火氣也消了。
他想,隨她吧,他若是非強迫她做什麼,與當初李家強迫她有何不同。他喜歡的不就是她這種性子,什麼事情都看得明白,愛恨分明,說話做事直爽不做作。
她總有相信自己願意交心的一日。
身為頂天立地的男人認清低頭這日,李大老爺開始了過上了正式的悔恨日子。
再後來,李大老爺被罷了職,再三請求李明嫿伸援手並表示往前對她娘親的悔意愧意,李明嫿才再理李家的事。給了李大老爺本錢,讓他從商去了。
其間李大老爺有過一次故態復萌,李明嫿還未出手修理,俞宇森便將人治得服服貼貼。
李明嫿得知后只微笑,夜裏卻險些將俞宇森的魂都勾離了體。
俞宇森雖喜她這讓人沉淪的首次主動,可又有些惱她這種兩清似的獎勵。
偏自此以後,他就總想討她歡喜,喜歡看她主動勾着自己,在自己身下千嬌百媚。俞宇森給自己總結一個字:賤。
就在他賤兮兮的與伶牙俐齒的她小打小鬧許多年後,他卻覺得這‘賤’值了。
她開始去面對自己的感情,願意相信自己,終於願意懷上兩人的骨血,與自己說她願意依靠他。
然而世事卻總有波折,在俞宇森以為兩人交心自此安順,卻在幼子一歲時讓兩人險些徹底決裂。
大兒媳婦的算計造謠中,讓身為男人的他失了理智,居然真去責問那為了出豆的幼子操碎心的她。
李明嫿性子從來都是烈的,受了委屈亦不會真受委屈,他便挨了她一匕首。
她當時氣紅了眼,強忍着淚,一刀狠狠扎入他左肩,說:“俞宇森,是不是得到了的東西你就不會珍惜了,若不我們三口一起死吧,彼此來個乾淨,也好讓我別在餘生悔恨自己真看錯了人!”
早在她顯了淚光那刻,他其實就明白自己錯了,任由她朝自己揮刀。
那個被親人傷到最深都不曾落淚的女子,卻被他逼得泫然欲泣,他意識到他所謂起疑心與憤怒不過是因為自己的自卑心作祟。
畢竟,他真的年歲大了,外表再是顯得年輕些,他也老了。他與她站在一塊是那麼不相配,她正如盛放的牡丹,而他已如風中殘燭,所以他自卑了害怕了。
他是怕失去她的。
這也是他第一次落淚,抱着她止不住就落了淚。
她丟了匕首,擁着他輕聲道:“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遲,我恨君生早……”
其實,她懂他的,只盼來世願同生,永作比翼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