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少艾之七

21.少艾之七

雲居雁被妖狐的風卷上了空中,她眼中只能看見被風吹起的柳條的翠綠,然而很快,這些翠綠也自她的眼前消失,她心裏害怕,然而尖叫卻被卡在喉嚨處,怎麼也叫不出來,源冬柿只能替她干著急。

直到風捲起的沙塵漸漸散去,一雙纖長的手輕輕拍去雲居雁身上沾染的灰塵,再溫柔地將她凌亂的額發梳理整齊,她才回過神來,抬起了頭,正與帶着面具的妖狐對視,她被嚇了一跳,妖狐那雙紅色的眼睛裏似乎還帶着笑意,只是這笑意到底是善意還是惡意,源冬柿也不太確定。

雲居雁被妖狐帶到了那座木屋裏,此時天氣晴朗,沒有風從木屋的縫隙中嗚嗚地灌進來,只有縷縷金色的陽光自縫隙之外灑入屋中,將屋中的黑暗刺出一道道金色的缺口,而從這缺口中,便能看見屋子四周的橫木,與橫木上掛着件件製作精美帶有艷麗色彩與花紋的單衣。

這麼看過去,的確是一座正常的妖怪獨居之所,然而源冬柿卻暗暗覺得心驚。

她聞到了血腥味。

很淡,幾乎被這些衣衫上的熏香所掩蓋。

而雲居雁卻並不知道這股血腥味代表着什麼,她見妖狐並沒有表現出打算吃她的樣子,便稍稍放下了戒備心,她有些好奇地望向妖狐,而此時,一縷陽光自木屋縫隙外灑入,正好灑在了她的眼部,她反射性地眯了眯眼,便聽見一聲細微的衣料婆娑聲。

待她的眼睛適應了這突如其來的光線,再往妖狐那邊看去,卻見一雙皓白如玉的手腕自妖狐身後緩緩伸出,輕輕地摟住了妖狐的脖頸,一個有着濃密秀髮的少女自妖狐後背爬起來,微微眯着雙眼,親吻着妖狐的頸側,斜眼看向雲居雁,道:“你怎麼帶來了一個小姑娘。”

“她是我的救命恩人。”妖狐笑着道。

“那我不是么?”少女塗了丹蔻的指甲沿着妖狐的下巴輕輕滑動,在妖狐的鎖骨處停住,“你可是說過了,我是你的命運之人,拯救了你那顆飄零無助之心。”

妖狐輕輕握住她搗蛋的手,手腕一用力,便將那個少女自身後拉到了自己懷中,少女身上只虛虛攏着一件單衣,她拉着自己的衣襟,鑽進了妖狐的懷中,發出一聲嬌弱的呻/吟。

源冬柿藉著雲居雁看着眼前的這一幕,面無表情。

當著小孩子的面,這樣好嗎?

而妖狐則抱着這個少女,看向雲居雁,問道:“她美么?”

雲居雁看向少女的側臉,點了點頭。

平心而論,這位少女的確是很漂亮的,秀髮濃密,膚色白皙,一雙眼睛朦朧如霧。當然,她也十分符合妖狐的審美,年紀很小,約莫十三四歲。這個時代的女子大多早熟,多的是十二三歲嫁人,十三四歲懷孕生子的女子,所以一個豆蔻少女便能如此媚人,源冬柿也不覺得奇怪。

妖狐伸手溫柔地將少女臉頰上凌亂的髮絲拂開,道:“小生在看見她時,便知道她便是我今日的命定之人了,她初時是清晨山間的雲霧,帶着點點令人感到寒涼的濕氣,她只望了小生一眼,便彷彿絲絲綿綿滲入骨肉,難以剖解,小生也不願剖解;後來,她又如火,這一襲緋色裙裾,觸碰在小生的胸前,滾燙、滾燙、滾燙,沸騰的心河又如何能回歸冷卻,這樣的美麗小生又怎可放手。”他握住少女的手,扣在自己的胸前,輕飄飄地道,“這樣的美麗,該屬於小生。”

雲居雁:“……”

源冬柿:“……”

源冬柿很想問妖狐,你覺得一個五六歲的女童能聽得懂?

她自己都聽不太懂。

妖狐懷中的少女臉待羞怯,她輕輕抬頭,在妖狐的下巴上印下了一個吻。

而妖狐則握着她圓潤的肩頭,看向雲居雁,道:“這位姬君,你在小生落難之時給小生披了件衣服,這恩情小生永生不忘,所以,便邀請你來欣賞這世間的最美之景。”說著,他低下頭,在懷中少女的眼睫上印下一吻。

源冬柿瞪大了眼,難不成,妖狐要在雲居雁眼前跟這個“命定之人”來一發?

她要伸出爾康手,卻聽見妖狐懷中的少女悶哼一聲,那雙如雲清晨山間雲霧的眼睛睜得極大,帶着驚訝,仰着下巴,望着妖狐。妖狐那雙纖長的手自她胸前穿過,留下一個血肉模糊的空洞。

這突如其來的場景使得源冬柿和雲居雁都驚訝地張開了嘴,而始作俑者妖狐的手已經沾滿了鮮血以及碎肉,輕輕地將少女嘴角的鮮血拭去,他的動作很輕,帶着幾乎病態的溫柔,只是他手上本就帶着血,不僅沒有將少女嘴角的血拭去,反而使她瑩白的臉側全是血痕。

他面具下的紅色眼睛帶着些許痴迷地望着委頓在他懷中滿身是血的少女,溫柔地說:“多美啊,不是么,她的身體開始冷得像冰,血卻依然帶着能灼傷小生的溫度,這簡直就是命運的時刻。”他吻了吻少女的額頭,“在我的懷中沉眠吧,我的愛人。”

這座四處透光的屋子裏似乎有那麼一瞬陷入了無邊的寧靜,彷彿能聽見血自少女垂在地上的指尖滑落,那血是極為鮮活的緋色,與她指甲上的丹蔻顏色極為相似,屋中的絲絲光亮中,只余點點灰塵起舞,又徐徐降落,隱於黑暗。

源冬柿聽見了雲居雁的尖叫聲。

這聲尖叫猝然,卻又在她的預料之中,她看見雲居雁的身體開始劇烈地顫抖,雙腿已經支撐不住身體,猛地跌落在地,手肘與膝蓋一陣劇痛,卻又立馬被恐懼所淹沒。

她無措地向後退去,手掌壓到了一件掛在橫木上的衣裳,那件衣裳從橫木上掉下,蒙在了她頭上,她顫抖着雙手將那件衣裳扯下,卻在看見衣裳之後的景象時,發出又一聲尖叫。

這屋子的四周掛着的艷麗單衣背後,是一個個站立着的只穿着白色裏衣的少女,她們年紀都不大,相貌都十分地美麗,頭髮依舊黑得明麗,卻已經失去了光澤,如同黑墨潑就,毫無活力。臉蒼白得可怕,彷彿身體中的血液衣被盡數抽干,只留下了骨頭與肉。只有她們白色裏衣胸口處綻放的血花,才能證明她們曾經也是活生生的人。

雲居雁已經叫不出聲了,她只愣愣地看着那些已經死去的少女們,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着。

源冬柿在她體內大喊:“閉上眼睛!雲居雁快閉上眼睛!”她幾乎快喊破了喉嚨,才反應過來,這只是雲居雁的記憶,這是已經真實發生過的,她改變不了什麼。

妖狐放下懷中的少女,慢慢地朝雲居雁走來,他手上還帶着鮮血,青色水幹上也濺了點點血痕,他溫柔地望着雲居雁,道:“美么?這可是小生所見過的最美麗的景象,她們都是小生的命定之人,帶着小生最誠摯的愛意在此安眠,這是最美,也最幸福的,不是么?”

雲居雁睜大着眼睛看着妖狐,看着他面具后那雙紅色的眼睛,喃喃道:“……妖怪……”

“對呀,小生就是妖怪。”妖狐笑道。

“你不是妖怪!”雲居雁大喊道,“妖怪不是你這樣的!”

妖狐染着血的手輕輕地撫摸這雲居雁的臉頰,輕飄飄地說道:“妖怪就是這樣的,這位姬君,你是被妖怪養大的,不應該十分清楚嗎?”

他的話重重地砸在雲居雁腦中,連着源冬柿也感覺到了頭部一陣劇痛。雲居雁痛苦地呻/吟了一聲,伸手抱住了自己的雙腿,蜷縮在那些已經失去了生命的少女腳下。

“不……不是……”她喃喃道,“沒有妖怪……沒有妖怪……”

妖狐看她這樣,有些疑惑道:“為何你看到了這天底下最美的景象竟會如此驚慌。”他抬頭,望向那些站在艷麗衣衫背後已經失卻色澤的少女們,“為何你們在我懷中安眠之時,也會如此驚慌?雖然這樣的驚慌失措,也是美得能讓小生心顫……”

而此時,無論是雲居雁還是源冬柿,都沒有心思聽他說話了。

源冬柿又感覺到了剛被拉進雲居雁記憶中是那種彷彿被兩塊巨石狠狠擠壓的疼痛感,她抱着頭部兩側,咬着牙關,直到牙齦迸出血絲,又自她嘴角滲出,風刃與傘劍相交的聲音又在她耳邊逐漸清晰起來。

她恍惚間感覺到有個人將她抱了起來,鼻間嗅到一絲淡淡的芥子花香氣。

她清醒了些,伸手緊緊攥住那個人的衣服,道:“雲居雁……還活着……還活着……”

那個人握着她的手,屬於人類的溫熱將她冰涼的手背包裹其間,她感到一陣心安,正迷迷糊糊間,聽見一道熟悉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放心吧,柿子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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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你是這樣的陰陽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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