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 ...
鄒衍一直很奇怪,那位曾被小五稱作“一”的女殺手特意指出“小五很純粹”是什麼意思。如今相處近一個月,她算是明白過來,這娃哪是什麼純粹,簡直就一野生生物。沒有是非觀念,沒有善惡之別,全靠本能和直覺生存,天真而又殘忍。
他對鄒家一家人,由原來的警戒防備到如今漸漸習慣,特別是麟兒和心素兩人,偶爾還能和他平和地交談幾句。
他無父無母,從小便在組織里長大,每日除了練武就是相互廝殺,勝者取代敗者的地位,敗者則只有死路一條。他運氣不錯,一路下來,雖然幾次差點喪命,但總算用盡最後一分力氣幹掉了對手。這次受傷就是因為排名第六的‘六’找到了他,她一擊之下,偷襲成功,他則勉力逃亡,後來碰到了來尋找他的“一”,按照規定,第三人是不可插手干涉組織內部排名廝殺的,但“一”卻違反了規定,不但救了他把他藏到鄒衍家,還跑去將追殺的小六引往別處……
鄒衍窘了,原來他們家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居然屈服淫威,收留了一個這麼危險的人物。
“我說,你把這些都說出來,就不怕我們會趕你走?”她半是驚訝半是好奇,還帶着濃濃地后怕慶幸。
“……”好吧,人家認認真真、仔仔細細地擦拭劍身,壓根兒就沒理她。
“心素。”鄒衍跟自家夫郎求救。
“咳……小五,你為什麼會把一切都原原本本地說出來呢?”賢惠夫君會意。
“你問的。”簡簡單單三個字,小五繼續不疾不徐地擦劍。
“那若是‘六’找過來……”心素循循善誘道。
“我會把她殺了。”就像是在說“今晚天氣很好”,小五完全不覺得這有什麼好擔心的。
“可你的傷……”
“好了。”小五抬手挽了兩個劍花,還劍入鞘。
“這樣你不就可以離開了?”鄒衍雀躍地插嘴。
小五終於施捨了一個淡漠的眼神給鄒家家主,開了金口道:“一讓我在這等她。”頓了頓,續道,“若你要趕我走,我就先殺了你。”
“……”鄒衍口吐白沫,吐血三升,表示與非正常人類果然無法交流。
回到屋裏,某人正想抓着自家夫郎,好好教育他要與異類保持距離,以免影響胎教。
刑心素微皺着眉頭,拉着她坐到了桌子旁。
“妻主。”他若有所思地開口。
“嗯?”見男人認真,鄒衍也不禁收起了戲謔的情緒。
“有件事我稍微覺得奇怪,那個叫‘一’的女人似乎……有些古怪。”
“噢?”知道心素絕不會無緣無故說這種話,鄒衍認真聆聽。
“小五說過,‘一’送他來之前,曾讓他安心待在我們家,還說有機會可以學學針織料理……他一個以暗殺為職業的男子,為何那女人會這麼交代?……而且,她讓他不管聽到任何風聲都不要露面,盡量隱蔽自己,不要做任何會引起別人注意的事情……這似乎……”
“似乎很不合常理?”鄒衍握住男人交握的雙手,安撫道,“確實有些奇怪,但這與我們無關,不是嗎?我現在唯一擔心的是,他會不會給我們家帶來危險?說實話,收留他本就是冒了很大風險的,若不是看在他曾經護衛過我們家的份上,即便利刃加身,我也絕不會答應留他養傷。不過要是他的存在會威脅到你、麟兒還是爹你們中的任何一人,我寧願……做個忘恩負義之徒。”
刑心素的目光柔和下來,無奈中夾着一點甜蜜,反手抓住女人的手腕,帶着一絲嗔意輕道:“瞧你!說得什麼,連忘恩負義都跑出來了。”低嘆一聲,他語帶憐意,唏噓道,“小五也是個可憐人,吃了那麼多的苦,見慣了血腥黑暗,一顆心卻仍如赤子般透亮……他就像個孩子,只要有人對他一分好,便會還其百倍……”
“看樣子,心素喜歡他?”鄒衍走過去摟住男人往軟榻走去。
“嗯。”刑心素起身,“小時候很想要這麼個乖乖的弟弟。可是二弟出生后,二爹連見也不願讓我見一面……”
“弟弟啊……也好。”鄒衍輕聲嘟囔,也不知好些什麼。
自從那日過後,心素隱約覺得自家妻主對小五的態度發生了些微妙的變化,防備或許依舊,可那種對陌生人的疏離與隔閡卻是淡了許多。小五起先有些困惑,但不久也便習以為常,只是以前那種非常漠然地說要殺了鄒衍的話漸漸很少提及……
這一個月很快過去,不管是“一”還是李然都沒有任何回返的消息。
小五某天趁月黑風高的時分出去了一趟,回來后,一向面無表情的臉上似乎微有些波動。
後來聽心素說,“一”似乎給他留了訊息,說臨時有事,歸期不定,讓他繼續好好隱藏自己。
花光了李然留下的五百兩,鄒衍漸漸開始為以後包下艷青的銀兩犯愁,畢竟軒綺閣不是積善坊,言墨主事儘管能通融幾日,卻也難堵悠悠眾口,再加上邊上還有一群**熏心的老色鬼們虎視眈眈地準備嘗鮮。這錢可是刻不容緩!
沒等這邊想出主意,師傅那邊傳來一個“好”消息。
“我知道你個崽子不願窩在風來鎮。如今鄰郡郡都我一個姐妹那兒說她少了個副掌柜,怎麼樣?想不想去試一試?”
“師傅,徒兒這陣子忙着哪,您別拿我消遣了。”
“呸呸呸!你當老婦不知道,成日裏為了個冷得像塊冰的男人跑軒綺閣……小倌嘛,玩玩可以,可別認真,我聽說你夫郎懷了身子,別太過分了啊!”
——呃,這好色薄倖的名聲她還擔定了不成?
“是,多謝師傅教誨!”
“嗯,這就好。對了,我跟你說的事你放在心上,好好考慮一下,儘快給我答覆。”
“我……”不……
“……她這人特較真,不寫封回信給她,一準又叨念,你說這白紙黑字又不能生錢,她……”
——等等,白紙黑字,生錢,夫郎……唔……她是不是有什麼忘了?
鄒衍靈光一閃,拍拍腦袋,一路飛跑回家,一臉興奮地找到心素,徵得他同意,將他平日整理來留作紀念的故事集“唰唰”整個封面,上提《羅貴說書》四字,屁顛顛跑到秦姨家,請求以她的名義賣給書局出版。
秦姨自從有鄒衍這個狗頭軍師源源不絕的故事素材,其說書的創意與水準又上了一層台階,她講的故事往往獨具匠心,令人耳目一新,大夥口耳相傳、津津樂道。此時,若是不失時機推出這本《羅貴說書》,說不得會流傳後世,成為一代說書大師……
秦羅貴自是明白其中道理,所以當鄒衍提出,此書出版后,一切利潤兩人五五分賬,且秦姨先預付五百兩給鄒衍時,非常爽快地就簽下契約。
“唉,也難為你絞盡腦汁地想辦法湊錢。小然那孩子還沒個信呢?”秦姨將五百兩銀票交到鄒衍手裏,語帶感慨。
“估計是事情有些棘手。”鄒衍笑着接過,眼中因想起音信全無的大姐掠過一絲擔憂……
京城魚龍混雜,水深池大,大姐勢單力孤,想要就此脫身,怕不是這麼容易的一件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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