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管中窺豹,嚇我一跳 4
【09】管中窺豹,嚇我一跳4
陶明白站在住院部外頭的小花園裏,慢慢的踱着步子,他低着頭,從旁經過的醫生護士倒也沒留意到他,只當是普普通通的病人家屬。
他思索了好一會兒,到底是乘電梯上樓。到了私人病房樓層,立馬有專屬護士認出他來,不由得微微一笑,道:“陶老先生剛剛檢查完點滴,情況很不錯呢。”
陶明白道了謝,眼神往病房的方向一瞟,掉頭打算去找於曉英,想問問具體的情況,誰知那護士又叫住他,遲疑着問:“陶先生,你不進去看看嗎?”
陶明白更是遲疑,也不知怎麼的,從女子會所出來,就突然想過來看看,這個念頭一出來,壓根就揮之不去。
他沉吟着,剛要開口,便聽護士說:“陶老先生那兒現在正有人探望呢,心情很不錯。”
陶明白點了點頭,不以為意。
“我從來沒見過這麼美麗,氣質優雅的夫人……”護士語露驚羨。
夫人……優雅……
陶明白剛剛輕鬆下來的心情,因為這一句,心臟陡然懸到了嗓子眼。
空氣里有刺鼻的藥水味,一瞬間彷彿濃烈了起來,直直的沖入肺腑之中。
“明白。”熟悉的聲音,是盧秘書。
陶明白衝著盧元培點點頭,禮貌的,也淡淡的,那滿腦子不斷閃動的念頭,讓他怎麼也無法做出更友好平和的姿態來。
……
“天兒越來越冷了。”陶仲勛笑了笑,手裏的Ipad不時的有遊戲音效響起。
“你也會玩年輕人的時興玩意。”姚靜香盯着他手裏的Ipad,臉上有一絲笑意。
陶仲勛“嗯”了一聲,說:“挺有意思的……希希那丫頭教我的。”
姚靜香臉上的笑容有那麼一瞬間的遲滯。
“看來,她已經知道了。”陶仲勛頭都沒抬,手指不時的在屏幕上一點。
“同她父親一樣,倔強的要命。”姚靜香微笑。
“還是放不下存謙?”陶仲勛收起Ipad,問。
姚靜香無聲的笑着,眼睛不可避免的有些發澀,道:“難道不是活着比什麼都強嗎?”
“依我看,那丫頭,還是像你多點。”陶仲勛看着她,聲音低沉。
“我希望她活得跟我不同。”姚靜香吁出一口氣,想到女兒,手心裏竟有薄薄的汗。
她看着窗台上淺盆里的水仙,轉過頭來時,臉上的溫和的表情已經恢復如常。
“我看着她跟明白,兩個人一塊兒,真是好看……”姚靜香說著,聽到門拉開的聲音。
陶仲勛轉頭一看,盧元培回來了,後頭還跟着陶明白。
陶明白進了病房,父親坐在椅子上,台几上還放着Ipad,而姚靜香坐在沙發上,對他微微一笑。
他的手攥的緊緊的,像是有什麼會捅破手掌似的,然而,這整個過程非常非常的短暫,他緩了緩,才輕聲的開口打招呼:“您好。”
“你好。”姚靜香微笑着,聲音輕柔。
“你來得正好。”陶仲勛抬了下下巴,指着自己對面的座位道,“坐。”
陶明白看了父親一會兒,他一貫沉鬱而嚴肅的父親,今日看起來,雖然仍是面無表情的,但是,似乎心情的確非常不錯。總不是他的功勞,他想……他依言坐下。
“靜香啊……”陶仲勛有些遲疑的開口。
陶明白望着他從盧秘書那裏接過來一份文件。
陶仲勛靜靜的看着將那文件攤開來,掃一眼,確認沒有問題,然後示意盧元培拿給姚靜香。
“這是什麼?”姚靜香微笑了一下,打開來一看,臉色立即變了,一貫柔和的聲音里已經不止是不滿,“你這是做什麼?”
陶仲勛紋絲不動,他望着姚靜香,眼神卻有些飄遠,甚至閃過一絲溫情,“騰昌,原本就是我跟存謙一塊兒打拚出來的,只是,那傢伙……沒那個福氣,看不到這一切……我如今,不過是把屬於他的那一份,替他交給你罷了。”
“仲勛……”姚靜香攥着那份文件,明明是薄薄的幾張紙,被她這樣攥在手裏,卻彷彿了使盡了所有的力氣,她咬了咬牙關,“我不需要。”
這是那個人豁出了性命想要得來的,只為了能在父親那裏,足以與她相匹配。她多後悔,為什麼那樣害怕父親,為什麼不能夠多些勇氣……為什麼沒能阻止他的瘋狂……哪怕他此生都只是個籍籍無名的工人,只要他還活着,活着不比什麼都強嗎?
陶仲勛卻像是對姚靜香的反應毫無感覺似的,他有些咳嗽,盧元培忙過去幫他順氣,他擺了擺手,掏出手帕,捂着嘴巴輕輕的咳。
過了好一會兒,等得咳嗽緩了下來,他才說:“我不是給你,這是要給存謙的女兒做嫁妝哩。”
姚靜香沉默下來。
陶仲勛轉臉看著兒子:“也許,你會認為,這一切,早晚都是你的,現在,我手裏的騰昌股份能留給你的,只剩下二分之一,有問題嗎?”
陶明白沒有回答,他只是審視着陶仲勛,他的父親。
他不在意父親能留給他多少股份,他只是想要確認,父親是懷着什麼樣的考量,將手裏一半的股份都給姚靜香,這意味着什麼……他沒有忽略父親與姚靜香之前的對話,他也能憑着這一點的蛛絲馬跡,可以肯定,父親口裏的那個人,多半便是姚希希的生父。
他敏感的察覺到一點不對勁,一直以來,他都似乎忽略了什麼。
父親仍在等他的答案。
他說:“我沒有問題。”
陶仲勛便閉了閉眼睛,揉按着太陽穴,非常滿意的樣子。
姚靜香聽着他們父子之間的對話,定了定心神,說:“這件事我們以後再說……仲勛你好好休息,快點好起來,我改日再來看你。”
然後,她看向陶明白。
陶明白心中異樣,直覺是有點事情的,便聽父親說:“你幫我送一下你靜香阿姨。”
“我正擔心等下不好打車。”姚靜香臉上有淡淡的微笑,柔聲詢問,“明白,能麻煩你送我一程嗎?”
陶明白看着她,然後側了身,做了請的姿勢。
他猜姚靜香,其實是想單獨同他說話,並且,看情形,父親是默許的。
他用餘光留意了一下父親,父親仍是閉着眼睛揉按着穴道,看上去,很是疲憊的模樣。
離開病房,上車后,車內便陷入了一種異樣的安靜里。
“想必,你是知道,其實我是希希的母親。”姚靜香先開了口。
陶明白沒有否認,只是問:“去景慈街嗎?”
姚靜香微笑,並不介意他的避而不答。
“我是個不負責任的母親,按說,有些話,我是沒有資格同你說的。”她慢慢的說。
陶明白抓緊了方向盤。
“孩子,你確定,不用找個地方停下來,慢慢聽我講?”姚靜香問。
陶明白默默地,因為這一聲和緩溫柔的“孩子”,胸口悶的厲害。
“嗯,你知不知道,假如沒有你父親,可能我早帶着希希,去見她父親了。”姚靜香輕輕的嘆了口氣。
陶明白張了張嘴,好一會兒沒有接話。他那會兒才多大年紀,記憶有限的很,更多的,也是從母親那裏聽來的控訴,大抵是知道一點。但是,同樣的事情,經姚靜香一敘述,似乎是另外一種感受。
“在希希的父親去世之後,你父親幫了我很多,他時常來看望我,開導我……”姚靜香淡淡的說著,彷彿是在講述發生在一個不相干的人身上的故事。
“你父親,希希的父親,還有我,原本就是關係非常不錯的朋友。因為我父親的願望,你父親甚至差一點就成為我的丈夫。”姚靜香溫和的微笑,那一段過往,即便是今日回想起來,也是美好的,生動的。
“平心而論,在我最困難的時候,你父親給了我非常多的鼓勵,這些,都成了我支撐下去的力量。”她說到這裏,半晌沒有出聲。
“然後呢?”陶明白忍不住問。
“抱歉,明白。”姚靜香輕輕的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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