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監獄風雲（十）
想到自己在這個世界註定呆不了多久，顧東只好掐斷了剛冒出來的那點心思，硬邦邦地出聲提醒道，“如果你不想被發現的話，就儘快離開。”
陸明哲點了點頭，在走到窗邊的時候又轉過頭來靜靜地注視着顧東。
此時的窗外，月光溫柔如水，銀輝灑在他的肩頭，照映出一段潔白的脖頸，他的臉被窗檯投下的陰影籠罩着，讓人看不分明。
“現在的你，比起一年前的你，給人的感覺倒是更真實了些，”陸明哲頓了頓，說話的嗓音中漸漸染上一絲笑意，“不要像以前一樣在我面前演戲了，岳澤，我不喜歡，我認為如果一直像現在這樣的話，我們是可以成為朋友的。”
聽了這話，顧東的臉色難看起來，皺緊了眉一言不發地看着陸明哲。
在他站上窗檯的那刻，顧東才咬牙切齒地道，“陸明哲，你也別在我面前演戲。”
“我答應你。”陸明哲往下一跳，頃刻間消失在夜幕中。
那一刻，顧東多希望這裏是八樓，男主自殺對於他來說，似乎是一種十分省力的通關方式。
*
跟陸明哲分開后，顧東開着輪椅回到了自己的病房，當躺到床上去的時候，顧東才得空回憶了一晚上的原劇情。
‘我是不是搶了克洛斯的戲份了？’
當早晨第一抹熹微的陽光照到病床上的時候，顧東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開始跟敵敵畏探討劇情。
【是的，沒錯，原本這裏應該是克洛斯發現了男主偷葯，然後幫其隱瞞，男主感動之下，漸漸愛上了克洛斯……】
顧東打斷道，‘也就是說，男主很可能已經對我有好感了？’
【敵敵畏不知道，】系統一臉傲嬌地拒絕了顧東的查好感請求，【未知才能讓事情變得有趣，宿主爸爸不覺得這樣你才能更加代入自己所要扮演的角色嗎？】
顧東揚了揚眉毛，難得的沒有鄙視系統，‘我好像知道該怎麼做了。’
【宿主爸爸又要做些什麼？】
‘乖，你還小，大人們的世界你不必懂。’顧東好心情地從衣兜里抽出一根煙來，剛要咬入嘴中，就被打開房門的男主看了個正着。
兩人無言的對視了一會兒。
陸明哲走了進來，“手已經好了？”
顧東尷尬地點了點頭，“恩。”
“腳還不行嗎？”陸明哲坐在了床邊，伸手捏上了顧東的腳，手勁略微加大了一些。
顧東吃痛地一縮腳，皺着眉頭看向陸明哲，“別試了，都好了。”
“為什麼隱瞞？”陸明哲將手收了回來，笑着道。
“不想離開醫院。”顧東將香煙咬進嘴裏，卻不點燃，只是用牙齒磨着。
“你在怕……？”
顧東將香煙拿了下來，揉成了小團丟進了床邊的垃圾桶內，“恩。”
“噢，”陸明哲一手攬住了顧東的肩膀，“別怕，我陪着你。”
顧東轉頭看向陸明哲，不過一個晚上，這小婊砸的態度就來了個大逆轉，現在看上去，倒不像之前那樣裝模作樣。
“出院吧。”顧東拿開了陸明哲的手，起身坐回了輪椅上。
“我推你。”陸明哲眉眼帶笑地伸手扶上了輪椅的椅背。
顧東閉上了眼睛，任由他推着自己走出病房。
回三區的路上，顧東一直都繃緊了身體沒有說話。
陸明哲也沒有說話，等到把他送回了樓長辦公室，才將門反鎖，轉過身小心翼翼地看着顧東，“我有件十分重大的事情要跟你說。”
“你說。”顧東抬頭，等着男主攤牌。
“我，想，出，獄。”陸明哲一字一頓地說道，說完后，他目光緊緊地盯在顧東的臉上，不漏過一絲一毫的表情變化。
可顧東從始至終都只是安靜的，只在陸明哲說完后才不咸不淡地哦了一聲。
“你……”陸明哲有些訝異，看了他一會兒，最終還是懊惱地轉過身走到門前，剛想握上門把手就被身後的人出聲叫住了。
“想出去沒那麼簡單。”顧東看着他的眼睛說道。
“我知道，所以我在……計劃。”陸明哲斟酌着字詞回答道。
“那麼為什麼要跟我說？”
聽到顧東的問話，陸明哲搖了搖頭，自嘲般地笑道，“不知道，就是想你知道。”
“我不會幫你。”顧東皺了皺眉，毫不留情地掐斷一切可能。
陸明哲眉眼彎了彎，握着門把手一轉，將門拉開了些，“這才是我認識的岳澤。”
“剛剛的話，我會當作沒聽到。”顧東從輪椅上站了起來，幾步過去坐到了舒適的沙發上。
陸明哲深深地看了一眼顧東，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突然沖顧東笑了笑，拉開門走了出去。
*
房間裏重新恢復了安靜，顧東用手指輕點着沙發的扶手，腦子裏在想着男主說這番話的用意。
【男主是不是在向你表示信任，想要拉攏你？】
‘你錯了，他比我更看得透岳澤這個人的性格，岳澤是那種嘴上說不會幫，暗地裏卻會掏心掏肺去幫忙的傢伙，對於在意的人，岳澤總是嘴硬心軟的。’
【所以宿主爸爸要幫他？】
‘為了不崩人設我好像也沒什麼辦法了。’顧東苦惱地揉了揉額頭，嘴角卻上揚的厲害。
【我覺得你現在正醞釀著一肚子的壞水。】
‘我現在只是想着虐渣值能夠多漲漲，僅此而已。’顧東伸了個懶腰，坐上輪椅往門外開去。
*
三區經歷了一年依舊沒什麼變化，三棟高樓屹立在這片被鐵絲網圈住的‘大籠子’里，像三座巨大的墓碑。
格瑞立森就像墳墓一樣，將所有人封閉在裏頭，如同行屍走肉一樣麻木不仁地荒度自己的餘生。
這裏的囚犯，乃至獄警，很多終其一生也沒出去過，他們在這裏生老病死，過着與世隔絕的生活。
甚至，在這裏呆慣了的老囚犯們，就算有機會出去，他們也不願去外面的世界看看，格瑞立森的生存法則已經刻印進了他們的骨血里，他們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經無法適應外面的法律和規則。
顧東先是巡視了一圈自己管轄的樓，囚犯了都很乖，見到他的出現，一個個都安靜了下來，整齊劃一地朝他行注目禮，一直等看不到了才會戰戰兢兢地繼續之前的事情。
就連某些正在做和諧運動的囚犯在察覺到他的視線后，也會立馬停下，扭過頭看着他。
沒想到當年的餘威一直延續到了今天。
顧東心情非常好地敲了敲扶手，控制着輪椅進入了無障礙電梯，他準備去食堂用餐。
在他走後，監獄的牢門也被一扇扇打開，獄警們領着囚犯有序地往食堂走去。
他哪裏知道，在他離開不久，囚犯們便開始小聲地議論了起來。
“老天，貝米斯太厲害了，竟然把這個生猛的獄警做的半身癱瘓了。”
“魔鬼獄警可是整整消失了一年呢！”
“哈哈哈哈，這一年是在床上過的吧？”
“貝米斯那麼挑剔的人，竟然玩了他一年才膩，說得我都想嘗嘗他的滋味了。”
“哈哈，你敢嗎？那可是當年的魔鬼獄警啊！小心他拗斷你的小鳥。”
“也只有貝米斯才能吃得下他吧？”
口哨聲此起彼伏地響起，囚犯們樂此不疲地議論着剛剛回歸的魔鬼獄警。
*
敵敵畏檢測到囚犯們的言論，又看了眼吃得十分開心的宿主，有些猶豫該不該知會顧東。
直覺告訴它，顧東一定不想聽到這些話，如果害得宿主爸爸被飯菜噎死，那就是它的罪過了。
顧東自然不知道敵敵畏此刻的糾結內心，他正專註地吃着食堂新出的菜品——美味的土豆泥。
進餐剛到一半，對面就坐下了一個人，那人將警帽摘下，露出一張帶着黑框眼鏡的平凡臉孔。
“岳澤，你恢復的不錯。”吳天宇蒼白着臉沖顧東笑了笑。
“你看起來卻有些不好。”顧東拿勺子挖了一塊土豆泥送進了嘴裏。
吳天宇的臉色更蒼白了，“齊夜他被一區的人抓走了，現在都沒送回來，我很擔心他。”
顧東又挖了塊土豆泥塞進嘴裏，一邊品嘗着食物，一邊冷漠地回道，“是嗎？”
“你能跟阿爾貝米斯求求情嗎，拜託了，他是一區的老大，只要他開口了，波文一定會放過齊夜的，求求你了，岳澤，只有你能救他！”吳天宇的手指摳着桌面，表情有些無措地懇求道。
隔了這麼久聽到阿爾的名字，顧東竟然有些發怵，一想到那個沒人性的傢伙殘忍捏碎他全身骨頭的手法，顧東就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抱歉，我幫不了你。”
顧東放下了挖土豆泥的勺子，控制着輪椅想要離開。
吳天宇連忙衝到了顧東前面，用腳死死地抵住了輪椅，急迫地說道，“你可以的，只要你肯！”
“吳天宇，阿爾有多可怕你比我更清楚，”顧東惱怒地瞪着他，“我憑什麼為了一個不相干的人把自己送入火坑裏？”
吳天宇一下就愣住了，毫無血色的臉上漸漸有兩抹清淚滑下，“可是除了你，真的沒有人有辦法了啊。”
“我只能說，抱歉。”顧東看着吳天宇，眼神冰冷沒有絲毫的動搖，說完這句話，手指一動控制着輪椅往後退了退，想要繞開吳天宇，卻被他接下來的一句話給驚得停了下來。
“如果我說，我知道陸明哲的計劃呢，相信我，我會將這件事稟告典獄長的。”吳天宇嘴角掛起一抹詭異的笑容，他有點慶幸自己那晚多趴在牢門外聽了一會兒牆角。
陸明哲的牢房就在吳天宇管轄的那棟樓里，想要聽牆角什麼的，對於他來說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
顧東的眼神一變，直直地盯向吳天宇。
“我記得你沒受傷之前，經常會去四區看望他，偶爾也能看到你們廝混在一起。”吳天宇好整以暇地看着顧東，等着他的回答。
那只是兩個人在互相演戲啊，天真的孩子。
顧東餘光瞟到旁邊飯桌上支棱着耳朵偷聽的囚犯，他扯了扯嘴角，重新看向吳天宇，“好，我答應你，但是如果你敢……”
“我不會！”吳天宇生怕眼前的人反悔，急忙保證道。
顧東點了點頭，控制着輪椅離開了。
在顧東走後，那個偷聽的囚犯急急忙忙地跑到了食堂另一角正在用餐的陸明哲旁邊，湊近他的耳朵小聲地彙報着什麼。
陸明哲聽完後生生捏斷了手中的塑料叉子，他冷着臉對大鬍子賽德道，“殺了吳天宇。”
賽德點了點頭，站起身帶着十幾個囚犯往吳天宇的方向走去。
陸明哲丟掉了手上斷裂的叉子，快速地朝外面跑去，守在食堂門口的獄警見是他，也沒阻攔。
顧東慢悠悠地開着輪椅往一區的方向行去，在聽到身後響起的腳步聲時，顧東緊張提着的心終於鬆了下來，這意味着他可以不去一區了。
很快，陸明哲就追了上來，強行摁停了輪椅。
“你瘋了嗎？岳澤！”陸明哲捏住了顧東的肩膀，身體氣得發抖。
“放手。”顧東坐在輪椅上任由他捏着，語氣卻比任何時候都冰冷刺人。
“你這個……笨蛋，”陸明哲的眼睛漸漸濕潤了起來，大顆大顆的淚水從眼眶裏不停地滾落出來，到最後竟然趴在了顧東的膝蓋上哭得不成樣子，“你不是說害怕嗎？為什麼還要去，傻瓜，不值得的。”
顧東伸手摸了摸陸明哲的頭髮，沒有說話。
‘一切盡在不言中。’顧東得意地跟敵敵畏說道。
【厲害了我的爸爸，你不會是想先刷滿他的好感度，再給他來個致命一擊吧？】
顧東不置可否地點點頭，‘你不覺得這樣虐渣值漲得比較快嗎？’
【你就作吧，有你哭的那一天。】敵敵畏有點擔心到時以陸明哲的性格會做出什麼瘋狂的事情來，這位男主本來就不是什麼善茬。
對於敵敵畏的說法，顧東卻表現的滿不在乎。
等那天真的來了，虐渣值差不多也該滿了，到時候男主再怎麼狂化也跟他沒關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