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5章 相思
陳芝華溫柔的手指撫過陳盈華如緞的黑髮,替她將被風吹亂的髮辮籠好。
曾幾何時,是陳盈華笑語嫣然,嬌俏的話語如珠,坐在這裏打趣着面紅耳赤的陳芝華,瞅着陳芝華胭脂色的清醉染上眉梢。
如今換做是她,低頭不住地絞着手間灑金芍藥花的絲帕,聽二姐細述着自己的姻緣。
陳盈華依稀記得前日宮宴上有位紫衣玉帶的翩翩少年郎從廊外走過,遠遠瞧得有人,向慕容薇行了一禮便慌忙避開。今日二姐提及,她到不曾留意這位靖安候世子長得啥樣。
嫁做人婦的陳芝華少了些往日的崢嶸,眼中多了些風月靜好的安嫻。她細心地替陳盈華結着髮辮,溫軟的語聲似熏然的南風般拂過:“雖說是父母之命與媒妁之言,可日子終究要兩個人過。你若瞧得順心,爹娘才好放心為你打算。”
陳盈華咬着嘴唇,雙腮嬌媚胭紅,情知二姐說得在理,她雖然羞怯,還是認真點了點頭,應道:“全憑二姐安排。”
陳盈華紅鸞星動,靖安候府請的官媒初次登門,兩下里心照不宣,慕容薇才從進宮替自己添妝的姑母口中得知這一喜訊。
瞅着陳盈華霞飛兩頰,臉色像是燦爛的織錦,自然曉得又是一對佳偶天成。
夏鈺之未曾說出口的笑話,慕容薇可不用忌諱。她倚在姑母身邊,又挽着陳盈華的手,連說帶笑將當日放生池畔一場鬧劇敘述了一通。
聞道這位世子舉手投足間便將自己摘了個乾乾淨淨,還裝得一派無辜,陳盈華聽得眉眼彎彎,對那位眼眸精熠的青年添了些回味。
慕容泠曉得溫嫿委身做妾有些典故,不曉得竟與自家這位未來的姑爺有些淵源。想起那日家宴上夏鈺之故做認真地說道,靖安府世子眼裏揉不得沙子,也不由得笑彎了腰。
八月中旬,顧晨簫前來迎娶慕容薇的大隊人馬已然進了西霞。
數十輛黑漆平底的桐木馬車上打着寧王府的印跡,浩浩蕩蕩的聘禮裝得滿滿當當,自打入了皇城的那一刻起,便引得無數百姓爭相翹望。
璨薇宮內花影沉沉,慕容薇倚鏡新妝,心內的歡喜如潮水奔涌。瞧着瓔珞在自己鬢間簪了朵大紅噴紗的灑金牡丹,她的笑容若瑩然流光,比外頭一地鋪沉的碎金更為動人。
身着淺粉朱瀾勾邊宮衣的紅豆與香雪一前一後步履輕盈地走了進來,主子喜期在即,兩人唇邊都帶了滿溢的歡喜。
紅豆輕輕曲膝,回道:“公主,寧王殿下帶來的人都安置好了,殿下依舊在寧暉殿下榻。奴婢依着您的吩咐,在寢宮裏擺了兩隻青花通景花鳥紋的花瓶,裏頭插着新折的碧荷。”
香雪亦是輕輕曲膝,面上笑容嬌柔淡雅:“奴婢按着公主所說,將那盆長得最盛的子持年華擺到了殿下寢宮的花架上,殿下保准一眼瞧見。”
前世的汨羅福地中,顧晨簫曾親口提及,他愛蓮之香遠益清,更欽佩蓮之出淤泥而不染的高潔品性,才會不屑與顧正諾之流為伍。
璨薇宮內荷花早已凋零,慕容薇特意命紅豆從湯山別館下那一脈溫泉滋潤的荷花池中另折新荷,替顧晨簫插了滿瓶,要顧晨簫一眼便能瞧見自己的心意。
而那盆子持年華揚揚洒洒,裏頭滿含的是慕容薇執子之手、與子攜老的最簡單與淳樸的願望。兩世期許化做今生的如願,她亦會真心付出,選擇與顧晨簫攜手並肩,共同守護兩個人的幸福。
顧晨簫心情雀躍,覲見了崇明帝與楚皇后之後,回到寧暉殿中。想着稍稍洗去一路風塵,晚間去璨薇宮見慕容薇。
一踏進寢宮,他便被那尊花梨木曲腿花架上的子持年華所染。
金秋燦爛,正是子持年華生長中最美好的季節。滿盆的鬱鬱蔥蔥煥發著生機與昂然,而那些如小手一般伸展的藤蔓,一如子持年華這個美好的名字,帶給他深深的眷戀。
與慕容薇有限的幾次相處中,她好似都曾提及這種植物,對它蓬勃的生機極為讚歎。康南沒有子持年華,顧晨簫特意命人從高麗尋回兩盆,如今養在臨水三郡他的封邑之中,已然枝繁葉茂。
本待給慕容薇一個驚喜,慕容薇卻給了他這樣的歡欣。
瞧着子持繽紛盛綻的小手,顧晨簫忍不住撫下身去,用嘴唇輕輕碰觸那小小的枝葉,他醇厚的聲音如酒,低低自語道:“執子之手、與子攜老,阿薇,你是這個意思么?”
炕桌上盛開的菡萏又帶給顧晨簫莫大的驚喜,曉得荷花早已凋零,送自己這兩尊荷花不曉得費了她多少功夫,顧晨簫只覺得一股暖流在心間緩緩遊走,眸色也好似被窗外燦燦夕陽所染,添了動人的繾綣。
掬一把清水撲面,心底的火焰卻愈燃愈濃。顧晨簫眸色沉醉,似是滿溢了一抹綺艷的每繁星春水。他低低呢喃道:“阿薇,今生逢卿,三世無憾。”
總是聚少離多,相思相望對兩人都是苦苦的焦灼。顧晨簫盼着天邊那抹夕陽快些西沉,玉兔快些東升,他好早些見到心上人。
終於等着月上柳梢,顧晨簫信步來到璨薇宮外,仍以笛聲相邀,約慕容薇在那一樹漫天花雨般的紫藤蘿架下見面。
紫藤蘿花期漫長,亦或今次承載着慕容薇的企盼,八月間依然開得格外燦爛。慕容薇剛剛沐浴過,滿頭黑髮如瀑,柔順地披在腦後。她臂上籠着玉簪白暗紋織錦的披帛,一襲天水碧的長裙上兩隻皎皎白荷初綻,正是亭亭玉立。
顧晨簫沉醉地望着這明媚的女子緩緩走來,似是能嗅到她呼吸間的輕淺。
慕容薇的長發在清風的風中飛揚出好看的弧度,唇角彎彎的笑容里柔情綽態,全是不加掩飾的幸福。
顧晨簫微笑着等她向自己走近,已然迫不及待張開了雙臂。
玉簪白的披帛沾染了藤蘿花的香氣,輕柔地撫上顧晨簫清絕飄逸的眉間,又緩緩滑落在他的臂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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