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在一起了（七）

季芒這個人很少會生隔夜氣，即使有再不順心的事，他也能很好的自我消化。包括上次被俊哥廢了膝蓋，次日他不也照舊是活潑亂跳的。

可這次的惡**件卻如洪水決堤，一發不可收拾。

夢裏季芒跟小模特比賽摔手機，誰把對方的手機摔得更慘誰就贏，裁判則由展瑞來擔任。

一個是蘋果最新款，另一個是手機中的戰鬥機——諾基亞，季芒理所當然地就把小模特的手機砸了個稀巴爛。

結果展瑞的判定卻是：“鄒辰揚贏，季芒輸。”

季芒當下就怒了，只聽他火冒三丈地朝展瑞吼道：“這特么連前任都不算，姓展的，你就這樣對我？！”

小風扇持續“呼啦呼啦——”運作，季芒猛然睜開眼，夢被中斷，他的額頭乃至背部全都冒出了汗，然而天剛微亮。

腦海里冒出的第一個想法是：操，居然是被氣醒的。

上食堂吃早餐，又溜到隔壁居民區逗鳥。

回到宿舍已吃過了午飯，一打開門，本不該出現的人明顯剛趕到，風塵僕僕。

“怎麼一直關機？”展瑞的眉毛擰成川字，看上去滿是憂慮。

季芒反手將門一關，力度不大不小，敷衍了事道：“你猜啊。”

這話一聽就有問題的，展瑞甚至還從季芒口中嗅出了不滿和煩躁，他上前輕聲問：“有什麼都跟我說，好不好。”

“……”季芒無言看了展瑞一眼，心裏那股火就再也藏不住了，“不想說，你自己打電話問問你家小模特。”

醋味和怒意同時發酵，季芒差點沒把自己給熏死。

展瑞聽后，神色微變，顯然已有了臆測。

展瑞：“他來找你了？”

季芒：“還順便把我手機扔下水餵魚了，挺有愛心。”

“……”展瑞壓下心中那股不悅，思忖片刻，道，“我給你買台新的吧，一直就想幫你換了。”

季芒聽后頓時暴跳如雷：“行啊你展老二，他要是把我頭給爆了，你是不是還能順便換個男朋友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展瑞急忙解釋道，他可算是服了季芒這見人就懟的本領了，更何況，他能想像到的也只能是季芒讓別人吃虧的畫面，爆人頭這種事怎麼都不可能是季芒佔下風，“事情我會處理，你別生氣。”

季芒一言不發，用力拖出座椅便坐下。

展瑞又湊過來，蹲下朝他柔聲道：“寶寶，你看我合同也不簽了，趕回來看你，就彆氣了，好不好。”

怒斥和謾罵顯然不能解決問題，季芒也稍微冷靜了下來，千不該萬不該，總之怎麼都不該把小模特干出來的缺德事怪罪到展瑞頭上來，他頓時像泄了氣的氫氣球，一下縮回平面來，委屈得不行道：“他是真的有病，手機說扔就扔，起碼把我電話卡給留下吧，他不知道補辦一張卡得多麻煩啊？！”

“嗯，”展瑞給他順順毛，又道，“那寶寶希望我怎麼做。”

腦中高速運轉，季芒突然靈光一閃，問道：“有沒有他的聯繫方式？”

“沒存，”展瑞如實搖了搖頭，而後像是想起了什麼，改口道，“但可以找何三要。”

季芒挑了挑眉，道：“行，你別管了，交給我來辦。”

當晚，何老闆的酒吧內。

鄒辰揚手上拿着一盒未拆封的最新款Iphone7，還特地把自己打扮得容光煥發，穿着一身大牌慢悠悠往二樓包間走。當他堂哥打來電話讓他今晚八點務必趕到酒吧時，他就知道會有什麼事將要發生了。

不過他也不擔心，不就是裝模作樣賠個笑臉的事兒，他不相信展瑞敢拿他怎麼樣，不看僧面看佛面，他再怎麼都還是有何家罩着的。

然而進門那一刻，卻發生了超出他預料的事。

“你……怎麼在這裏？”

在座的除了展瑞、塗舟遠、他堂哥以及其他幾個眼熟的大少，竟然還多了一個人，是鄒辰揚萬萬沒想到也會在場的人。

季芒一副你管我的表情，道：“原來這塊地冠的鄒姓啊。”

鄒辰揚先是看了看拽得跟個鑽石王老五似的季芒，又瞄了眼一旁未發表看法的展瑞，索性徑直走上前，把手裏的新手機給季芒遞去，道：“季哥，那天扔您手機是我的不對，這是我特地買來賠禮道歉的，您別放心上，但我想說的是……您怎麼都不該動手打人吧。”

裝得還有模有樣，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眾人聽到這話，皆是倒吸一口涼氣。

大傢伙都心想，老二找的這小男友酷啊，連老何家的招財樹都敢出手懟，實在是一個大寫的服氣。

展瑞和何方濤同時側頭看季芒，彷彿都在問：你真出手揍他了？

季芒在心裏冷哼一聲，小夥子竟然還有兩幅面孔呢，他也不急着解釋，而是故作一臉抱歉道了句：“想不到鄒弟弟居然這麼客氣，哎呀，都說打是親罵是愛，小時候我還老愛揍我妹呢，你可別較真才是，我也給你道個歉哈。”

展瑞又想開口說什麼，季芒朝他打眼色，示意他別說話。

“……”鄒辰揚沒想到季芒竟然能把套路玩得這麼深，連辯解都懶得，如此一來，倒是自己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對話至此，何方濤負責假笑打圓場道：“也不是什麼大事，能翻篇了就好，辰揚，坐吧。”

鄒辰揚感覺彷彿一切都變了味，完全沒按他設定好的劇本走，只好一聲不吭也入了座。

誰知鄒辰揚剛一坐下，季芒便大喊了一聲：“我的天，擠死我了！”

“……”大傢伙聽后皆是一臉懵逼，這分明寬敞得很，完全不理解他到底在胡說八道些什麼。

反倒是展瑞開口問他：“真的擠嗎？”

“嗯，”季芒撒嬌道，“你的寶寶快被擠死了。”

展瑞的聲音相繼柔和下來，聽上去寵溺無比：“那怎麼辦？”

季芒也不顧在座有多少人，雙手攀上展瑞的，直接問出口：“老公，我想坐你腿上。”

其餘人驚訝得下巴都快要掉了：“……”

只見展瑞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朝季芒道了聲：“來。”

除了當事人，大傢伙彷彿都聽到三觀碎了的聲音：“……”

季芒果然真的坐到展瑞腿上，雙手攬着展瑞的脖子，軟着聲音道：“老公，親親。”

展瑞果然微低下頭，親了季芒一口，又補充了一句：“今天這麼乖。”

一群人都是高富帥里的好苗苗，打小三觀正、不**，沒有老幹部的心也得裝着有。所以坐得離他倆最近的塗舟遠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崩潰道：“卧槽！這不是我認識的老二，他到底是誰？！”

何方濤：“……”

鄒辰揚：“……”

其餘人：“……”

鄒辰揚裝不下去了，本性頓然暴露無遺，怒喝道：“季芒！你故意的是不是！”

季芒始終坐在展瑞腿上，語氣懶散得很：“你難道不該叫我季哥？”

鄒辰揚臉上的表情五顏六色的，十分豐富，此刻的他就像只被惹怒了的花貓，上躥下跳。只聽他氣急敗壞道：“你還特地找我過來，演給我看，這世界上怎麼會有你這麼幼稚的人！”

季芒在心中暗自得意，表面上擲地有聲道：“難道我跟展瑞不是在談戀愛？怎麼就演給你看了，真會給自己加戲。”

“你……！”鄒辰揚被他的話堵得滿臉通紅，半天憋不出一個字來。

俗話說得好，君子動口不動手，可鄒辰揚一急眼就什麼也顧不上了，只見他怒火中燒便是起身要衝過去，想要拉開季芒。

這回季芒沒開口說話，展瑞就先冷聲道：“你想幹什麼。”

“我、我……”鄒辰揚頓時驚慌失措，支支吾吾道，“展少，我沒想做什麼。”

是時候該給媳婦兒出頭了，只聽展瑞疾言厲色道：“我給的是你堂哥面子，你別不知分寸。”

一旁的何方濤簡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掩面哭泣道：“我願意從這場鬧劇中抽身，求各位大爺放我一馬。”

有人罩着的感覺就是不一樣，季芒樂不可支，朝鄒辰揚擠眉弄眼道：“就是，連我家瑞瑞的號都敢盜。”

此話一出，他頓然想起了什麼，改口怒道：“卧槽，差點忘了，盜了的裝備你還沒！”

鄒辰揚咬牙切齒道：“還了！我還花了一千人民幣補了把紫光偃月斧！”

季芒聽后，差點忍不住蹦起來用口水淹死他：“媽的！一千塊怎麼不去買青龍斧，你是傻叉啊！”

“……”鄒辰揚理直氣壯地駁他，“我自己的號才七十級，我怎麼知道什麼武器好！”

包括展瑞在內的所有人：“……”

把小模特的事解決好后，展瑞跟季芒回到家裏。

展瑞幫季芒把補辦的手機卡裁好，給他裝進新手機里，再教他怎麼用智能機。

季芒學得也快，還自己在appstore里下了個手游，玩得不亦樂乎。

展瑞則坐在一旁看他玩，嘴上直誇季芒聰明，上手快。

季芒得意道：“那是，你也不看看我是誰的男朋友。”

展瑞心裏好笑得不行，明知故問道：“你是誰的男朋友啊。”

季芒剛想如實答展瑞，讓他開心開心，結果偏偏在這時撿到了手游掉落的高級武器，只聽他大喝一聲：“大砍刀！”

“……”展瑞無語，原來他還有一個名字，叫大砍刀。

季芒玩着玩着，又覺得沒意思，索性不玩了。

展瑞問他：“怎麼了。”

誰知季芒扭頭看了展瑞一眼，突然冒出句：“展爸爸，你會不會有一天突然就煩我了。”

展瑞以為又發生了什麼，不明白他為何口出此言，忙問他：“怎麼這麼問，你又在胡思亂想些什麼。”

“那你回答我唄。”

“不會。”展瑞答得絲毫不猶豫。

季芒頓時更無精打采，滿臉頹然道：“我寧願你回答我說‘不知道’，聽着比較不像假話。”

“傻不傻，”展瑞倏忽抱住了他，柔聲道，“我這麼喜歡你，怎麼可能會煩你。”

不知為何，小模特說過的話爭先恐後擠入季芒的腦袋，不由得他控制。一念之差，話便脫口而出了：“你到底喜歡我什麼啊。”

小模特那智障雖然是真的傻缺，但他反覆問的那句“展少到底看上你什麼了”怎麼越聽越有道理啊。

展瑞答他：“喜歡你這個人，所以你的什麼我都喜歡。”

虛無又縹緲，如煙或流沙，這話說得彷彿只要季芒伸手去抓它，它就自己散掉了。倉促、感覺遲早都會落空。

他這麼要強的一個人，其實特別容易被感動。

迄今為止，展瑞實在感動過他太多次了。

展瑞放開他，而後用拇指在他眉頭摩挲片刻，再順着往下，輕輕點了點他的淚痣。

季芒問了聲：“嗯？”

“有些話可能我這輩子只說一次，”展瑞接着道，“要現在聽嗎。”

季芒點了點頭。

展瑞握緊他的肩膀，問他：“咱倆剛認識那會兒，你挺討厭我的吧。”

季芒怕傷他心，想了想，乾脆撒了個謊道：“還好吧，就有點煩你而已。”

誰知展瑞卻突然道：“那時候我特別討厭你。”

“靠，閉嘴，我不想聽了。”

“你聽我說完。”

“……煩死了，那你說。”

“咱倆在網吧見面那次，說實話，當我看到你的臉，那一刻我真的挺震驚的，第一次見着長得這麼對我胃口的人。”

季芒忍不住摸上自己的臉，心想，原來我長得有這麼帥。

展瑞見他這麼臭美，覺着有點兒好笑，繼續道：“但我是真的受不了你的性格，感覺你只要多說一個字，我的腦袋下一秒就會爆炸。”

這先給顆糖，又甩他一巴掌，再給糖，再甩巴掌的套路，快把季芒逼瘋了，只聽他怒道：“媽的，你到底是要誇我還是損我。”

誰知，展瑞卻倏地湊近了他，兩人額頭相抵。

季芒不覺心跳加速。

“以前我總以為，能全心全意接受一個人很難，需要在各種方面的百分百契合，甚至有時候，感覺這世上不會有這樣的人存在，”展瑞一字一頓，說得虔誠無比，“也算是孽緣吧，跟你慢慢相處下去，我才發現，這世上沒有什麼是註定好的。感情不是列好的條條框框，也不是兩塊切好規格的拼圖，只要銜接上就能水到渠成。”

“我喜歡的是你這個人，你是什麼樣的，我就喜歡什麼樣的。我會包容你的不足，同時，我也很享受你帶給我的所有積極向上的東西。”

“感情需要磨合，需要時近時退，需要兩個人為之努力，因為它並不是一個人的事情。其實我很開心，你願意為了我嘗試改變。”

這一大串一大串的話，砸得季芒傻愣傻愣的，好一會兒，他才從不知所措中抽身出來，斷斷續續冒出些話來：“這麼煽情做什麼，我又不懂這些……”

“沒關係，”展瑞也不強迫他，“你只要負責喜歡我就可以了。”

季芒補充道：“我其實還好吧，感覺自己對戀愛的需求並不大，但是……自從跟你在一起后，我發覺自己已經越來越離不開你，喜歡你親我，喜歡和你做所有害羞的事情，這算不算愛你的表現？”

“嗯，特別是在床上浪出水的時候。”

季芒崩潰：“你又亂開車！”

展瑞把季芒撲倒，在他耳邊道：“請乘客系好安全帶。”

“誰是乘客了，”季芒好笑道，“我也是司機好吧。”

“季芒，我愛你。”

季芒被這突如其來的話弄得怔了一下。

接着，展瑞又道了一句。

“特別愛你。”

季芒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滋味，要是讓他說出口，多少還是有點難以啟齒的。

可此時此刻，他回了展瑞一句。

“我也是，我也特別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