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師徒（十一）
“為什麼。”
當窗戶紙被猝然捅破，當真摯虔誠的心意被回絕，那感覺真的糟透了。彷彿置身於流沙之上，自己已經全然使出全力，得到的結果卻是越陷越深。
本該是啞口無言的展瑞，連臉都是慘淡灰白的。
轉折比陰霾來得很快。
“你真想知道答案？”
“嗯。”
“那我說了啊……”
“嗯。”
“因為我目前還沒有要睡你的**啊！”
“……”
季芒拍了拍他肩膀，那架勢分明就是：哥兒們，彆氣餒，咱們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上一秒還是沉浸在悲傷中無法自拔，這一秒，展瑞簡直恨不得立即拔**將這腦殘智障給強上了：“要不咱們現在試一下？”
為了自己的節操乃至人身安全着想，季芒條件反射雙手環住上身，警告展瑞：“你敢！我告訴你可千萬別亂來啊！”
展瑞長嘆一口氣，有時候他是真的挺不能理解季芒的腦迴路的，不明白他在感情方面是真的二愣子一根筋，還是為了逃避現實才選擇這樣裝瘋賣傻。
夜裏兩人還是睡在同一張床上。
彼此背對着，可這宿舍的木板床偏又窄小得離譜，再怎麼樣兩人的距離依然是出奇的近。
季芒假裝入睡裝了起碼有半個小時，發覺自己這次是真的失眠了，他索性小聲地開口試探一句：“展少？”
沒有回應。
“展哥？”
還是沒有回應。
“瑞瑞？”
展瑞沒脾氣了：“有話就說。”
“嘖，果然也沒睡啊。”季芒將臉轉過來，面對着展瑞的後腦勺，他忍不住問道，“C今天在遊戲上告我說，你跟家裏鬧了？”
“嗯。”展瑞的語氣里完全聽不出喜怒哀樂。
反正也睡不着，季芒索性扮演起知心大哥的角色：“有什麼事還整得你家都不能回。”
展瑞絲毫不意外，畢竟季芒是個聰明人，推敲到這一步也是情有可原。
與季芒所想無異，展瑞是真的有家不能回，而這所謂的家，還包括展瑞他爸名義下的所有房子，展瑞學校旁邊的那套學區房就在其中。
搬進了自己的宿舍，就連補眠回的都不是之前住的那套房子，反而是跑到朋友的酒吧蹭包間。
展瑞答他：“因為我跟你的事暴露了。”
“你可拉倒吧，”季芒還能分不出這真話假話，真當他是傻的，“我跟你能有什麼事啊，再說了，就算真有點什麼，劇情的發展不都該是你爸媽拿着支票找上我，讓我滾得遠遠的別毀了他們寶貝兒子，還輪得着你滾蛋？”
展瑞估摸着那二貨腦子裏已經開始打起該在支票上填多少的算盤了，他順着季芒的這一話題繼續忽悠下去，決心讓對方的發財夢破滅：“放心吧，家父家母都摳得出名，一個子都不會給你，沒讓你賠錢都不錯了。”
“噢。”季芒百無聊賴，用手指在展瑞背上畫著烏龜，黑燈瞎火里竟多出些曖昧的成分。
“……”展瑞轉回頭，抓住了他的手。
“？”季芒有些不解，“你要不想說，我也不會繼續問你，也就是想幫你舒緩舒緩心情。”
他要是真傻，才會信了展瑞的鬼話，還什麼他倆的事情暴露了，簡直是胡說八道。
展瑞輕聲道：“你用什麼身份來問這些。”
季芒答他：“兄弟？”
展瑞不語。
季芒又道：“網友？”
展瑞看着他的眼神就快冒出火花來了。
季芒這才不敢逗他了，將滿肚子壞水趕緊收住：“那……准男友？”
展瑞岔開話題：“我比較想知道，准男友什麼時候會變成正式男友。”
“那要看你的表現咯。”季芒朝他擠眉弄眼。
暗夜裏誰看得到他這欠揍的表情，但這欠操的語氣，展瑞是着實能聽得出的。
“你得謝我，沒強上你。”展瑞朝他耳邊吹氣，手開始不安分的摸進他的上衣里。
皮膚是滑的，瘦卻不骨感的身形摸起來很舒服。
展瑞的手由上至下，就要探進褲里。
季芒及時摁住了他已有趨勢的手，冰冷的聲音在黑暗裏被無限放大化道：“不行。”
他都這麼說了，展瑞還能怎麼辦。
退卻，再將人摟緊，輕聲道：“睡吧，晚安。”
季芒在心裏嘆了口氣，都說少年人的愛熾熱又勇敢，他只覺得自己慫得不行，大概……是因為他開始變老了吧。
“晚安。”
翌日，兩人擠在同一張桌前，各自面對着一台電腦，打着同一款遊戲。
他們這次的上線時間選得很好，小號分隊裏的所有人都在線上，正好六人組了隊，下副本去。
季芒是不是瞥兩眼展瑞的遊戲界面，尤其是看到對方好友列表時，實在是空空如也，好友也只有自己一個人。
“除了我，還有誰知道這號是你的？”
“何三。”
“那誰……C也不知道？”
“嗯，沒跟舟遠說。”
季芒心說，這準備工作做得還真是充分，連自己內部里都瞞着不告訴，等着他上當還不就是小菜一碟的事兒。
鑒於昨天除了十二人本，刷的都是些大家早就用大號刷爛了的本，不需要多少技術含量，隨便馬馬虎虎的就過去了。
所以，大傢伙的打算今天來個有挑戰的。
【隊伍】芒果寶寶：==又下蜘蛛本？
【隊伍】MDZZ：蜘蛛本怎麼了……
【隊伍】芒果寶寶：不知道為啥，想到這個本就有點惡寒
【隊伍】胡桃311：猶記得那是你入了咱幫，大家一起去下的第一個本，怎麼就惡寒了，不是應該有着很美好的回憶嗎？
【隊伍】惆悵客看草爆炸：==還美好的回憶，要不是他誤打誤撞弄下了首殺，就老二那暴脾氣，估計得讓他發生血案……
【隊伍】胡桃311：=口=對哦，好像也是，寶寶你也真是的，招惹誰不好，非得招惹咱副幫……
【隊伍】芒果寶寶：……
【隊伍】撩的就是你：……
【隊伍】這個人很有錢：0_0收了個跟自己一個鼻孔里出氣的徒弟，還挺有意思的
遊戲外。
扶額的兩人半天說不出話來。
“我招惹你了？！”
“好像是的。”
季芒偏不死心，非要從展瑞口中得出他想要的答案，恨不得上手晃悠他腦袋：“你給我老實說，我哪裏招惹你了？”
展瑞：“反正就是你先招惹的我。”
季芒認命：“……”
也不知是誰提起了“既然要下蜘蛛本，那就快點上YY”的提議。
季芒那是一千一萬個不願意，開玩笑，上了YY，他跟展瑞共處一室的事情不就暴露了嗎！
【隊伍】芒果寶寶：不！！！
【隊伍】MDZZ：……
【隊伍】這個人很有錢：殺豬呢？沒聽你聲音都感覺到了你的吼叫聲==
【隊伍】胡桃311：你又咋了……
【隊伍】惆悵客看草爆炸：孩子腦殘老不好，多半是廢了。
【隊伍】芒果寶寶：滾！！！
【隊伍】芒果寶寶：上啥YY啊，練就咱們小分隊默契的時刻，就在當下！所以咱們就隨心下本，自生自滅吧！
【隊伍】MDZZ：……
【隊伍】胡桃311：……
【隊伍】這個人很有錢……
【隊伍】惆悵客看草爆炸：你又想搞我們團滅，我算是看出來了==
總之，最後的結局是大夥當季芒放屁，另一位“小徒弟”又沒有發言權，大家依然我行我素進了YY房間。
【隊伍】胡桃311：你磨磨蹭蹭啥呢，快點進房間
【隊伍】芒果寶寶：我不！
【隊伍】撩的就是你：寶寶師父不，我也不。
【隊伍】芒果寶寶：……
【隊伍】這個人很有錢：==這倆熊孩子就該捆一起，一併給收拾了，大家都別攔着，我第一個開揍。
季芒和展瑞最後妥協了，那就是進YY房間但絕不開語音。
塗舟遠是當即發覺不對勁的。
他第一時間私聊了展瑞。
【私聊】惆悵客看草爆炸：老二？
季芒搶先奪過展瑞的電腦，打下一行字。
【私聊】撩的就是你：寶寶師父的小弟你好，我在家裏有一個哥哥兩個姐姐，大家都叫我老四。
【私聊】惆悵客看草爆炸：……這麼智障看來應該不是老二，果然是有其師父必有弟子啊
【私聊】撩的就是你：我師父不智障謝謝，他是全宇宙最機智最善良的好師父，說他智障的腦子都有問題！
【私聊】惆悵客看草爆炸：……你開心就好==
季芒得意洋洋地收回兩隻爪子，還朝展瑞嘻嘻笑了一下，十分諂媚。
展瑞沒什麼好說的，維持着那張面癱臉，竟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一下。
大家按着蜘蛛本的隱藏打法，給C和胡桃各自刷出過一次未知獎勵，再接着也不知怎的，手氣開始倒向，再也沒刷出過好玩意兒來。
來回幾次，這蜘蛛本也快下吐了。
季芒看大家都不太想繼續刷下去了，剛想問問誰還有什麼樂子，結果在YY頻道上，韓東突然冒出了一句：“今晚我請客，誰要出來擼串？”
塗舟遠回了一句：“這兩天在給我老爹打工，晚上一堆破事，估計明天才行。”
季芒一下就懵了，奸商不是在蘇州某個開車就能到上海的城市嗎，擼串？莫非塗舟遠也在那邊？
展瑞答他：“東哥來咱們市了。”
季芒受驚不小，這麼大的事他居然一點都不知道？
他囑咐了展瑞別說話，而後，打開YY上的麥，撕心裂肺了一句：“奸商你啥時候來的，居然瞞着我！”
韓東倒吸了一口涼氣，才忽然道：“糟糕，我忘了跟你說了。”
“……”季芒心累不想解釋，“不愛了不愛了。”
嘈雜的夜市攤。
鄰座上喝得興起的中年男子脫掉上衣，滿身的汗臭味飄到季芒鼻前，他不得不感嘆一句，那味道實在是太特么提神了。
韓東估計是猜到了季芒腦子裏在想着些什麼，跟他碰杯：“我年輕時候，就跟你們一樣，最愛來這種夜市攤了，誰不都是由窮慢慢致富起來的嘛！喝！”
展瑞乾笑兩聲不說話，這東哥果然還是那麼摳門，蹭飯必蹭鶴齡樓，請客只請夜市攤。
季芒則表示，我們這一個從來沒富過，另一個壓根就沒窮過，你這些有的沒的還是別說了。
上了烤魚，鴨腳煲，季芒這才稍微緩過勁兒來，問韓東：“叔你過來出差？”
韓東答他：“過來談一個項目，昨晚的飛機。”
此刻畫風一轉，學術派和嘮嗑派的界限就此劃分。
“恆業的指標？”展瑞問。
韓東一本正經答：“嗯，快談下來了，另外還有一個蔡式集團的項目，跟我一起來的夥計正在搞着。”
展瑞又道：“東哥你是要把重心移回兩廣了？”
“對，”韓東嘆了口氣，“想着先開發一些項目，回頭再在這邊設個分公司，畢竟根在這裏。”
季芒聽他倆這談話，總有種兩人是多年故友的錯覺，他隨意吐槽了一句：“你倆怎麼看着像是認識好幾年了似的。”
韓東朝他笑了一下，如實回復：“何止幾年，都有十幾年了吧。”
季芒驚道：“啊？”
“嗯，是的。”展瑞補充道。
“……”季芒緩了緩，才道，“我靠，難怪怎麼覺着我像是做了你們的小三。”
韓東乾笑一聲：“呵呵。”
展瑞實在是受不了他這滿口大炮，居然連小三這種詞都蹦出來了：“……”
深夜擼串，無非就是對着遊戲內外的生活，各自吐槽。
展瑞跟塗舟遠一樣，似乎開始着手家族集團里的事情，但季芒從他的語氣中，或多或許聽出了些許的不情願，又或許是更多，只是他不想把那些不好的情緒吐露太多。
展瑞跟他們什麼都能聊得起來，但唯獨一說到工作方面的事，確切來說，他是沒發言權的。
“媽的，有次我心情不好，自己一個人出去喝酒，本來說喝兩罐就回宿舍，誰知道全都有再來一瓶，兩罐中了六瓶，”說到這兒，季芒自己都覺着有些好笑，“一罐五百毫升，八罐（青島啤酒）下肚，這也就算了，你猜後來怎麼了，那六罐里又有一罐寫着再來一瓶，我實在不敢喝了，送給隔壁桌，不然估計宿舍都走不回去。”
韓東樂個不停：“你傻啊你，留着又不會發霉了，還一次性全給喝了。”
季芒沖他笑：“這不心情不好嘛，不醉不休。”
“……”展瑞默默把季芒桌前的啤酒換成了果汁，道，“就不能讓人省點心。”
季芒還不樂意了：“那都是去年的事了！我今天又沒怎麼喝！”
“你以為會沒後遺症？”
“你真當我傻啊，喝酒還能喝出後遺症來的？！”
“我說有就有。”
“……”季芒趕緊求饒，“行吧行吧，你是大哥，大哥說什麼都是對的，求求大哥把酒還給我了。QAQ”
“喝果汁。”
“果汁什麼時候喝不行啊，難得出來約個夜市攤，還不讓我喝酒，我欠你錢了嗎我，酒都不讓喝了！”
一旁的韓東看着他倆這相處模式，散發著一臉慈父般的笑容。
兩人正鬧着玩，展瑞的手機突然響了。
韓東他看眉頭緊皺，試探問了句：“你父親？”
展瑞將視線從手機屏幕上移開，點了點頭，剛想將電話摁掉，韓東攔住了他：“接吧。”
“……”展瑞其實是不太想接的。
季芒在一旁也不好說什麼，從他倆的對話中，大概意識到了：展瑞跟他父親的關係並不好。
展瑞接了電話，基本都是電話那頭的人在說，展瑞時不時簡單回復“嗯”“行”以及“不去”幾個字。
季芒跟韓東相應的將對話聲音壓低，也不知展瑞是何時掛掉電話的，對着他倆就是一句：“我有點事得去處理，兩個小時內應該能回來。”
季芒回了他一句：“朕准了。”
韓東好笑道：“你去吧，某個智障寶寶就交給我照顧好了。”
季芒難得懟他一次：“你這死奸商，瞎說……”
“瞎說什麼大實話，”展瑞從錢包里扯出幾張毛爺爺，接着把整個錢包留給了季芒，道，“我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要是累了，你就自己打車先回去。”
那錢包簡直就是個燙手山芋，季芒趕緊往回塞：“卧槽，你把你錢包給我幹什麼？”
“東哥大老遠過來，哪有讓人家請客的道理，”展瑞又補充道，“這桌吃了好幾百，你帶錢了嗎？”
“……”這話堵的季芒心服口服，他是真打算來蹭吃蹭喝的。
展瑞把錢包裝他衣兜里，最後囑咐了一句：“聽話，別喝酒。”
季芒還沒反應過來，展瑞就朝韓東道了一句‘我盡量早點回來’，最後擼了一把季芒軟乎乎的腦袋，就離開了。
“……”季芒跟韓東兩兩對望，他還是沒反應過來，“他……他這是什麼意思？”
“這不很明顯嗎，”韓東笑着跟他的果汁碰杯，“恭喜咱們寶寶找到金主了，下一個目標，嫁入豪門！”
季芒：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