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第 71 章 插播番外四:曉看天色暮看雲(2)

71.第 71 章 插播番外四:曉看天色暮看雲(2)

?項目收官在即,老徐建議我趁成果發表的時候可以提前把碩士學位拿了,來年申博,於是我兩耳不聞窗外事,花了點時間專心搞論文的事情。

一天開完會,姜馨月私下問我:“超越,你拿完學位之後是打算純粹搞科研,還是掛靠個企業辦脫產接着讀?”

說實話,前者我個人比較有成就感,而且在研究所大家都是潛心純學術的,光是每天討論討論,思想碰撞也很過癮,但是這裏以我的資歷每個月補貼就一兩千塊錢,沈城好歹也是個准一線城市啊,我真的是除了發的三餐就靠吃泡麵過日子;後者因為利益相關,所以福利好得多,不過壓力更大一些,研究方向也有一定限制,勢必要向企業發展靠攏。

我還沒想好,就說:“不知道啊,走着看吧,怎麼了?”

姜馨月說:“你要是想找企業可以去我爸那,以他對你的了解,給你的待遇肯定比其他廠家要好。”

她爹還當我是他家駙馬呢,這樣的便宜我怎麼能占?再說到了人家手底下,以後我倆假分手了,還不怎麼捧上去的怎麼給我摔下來?我說:“組長,這多不好,以後你爸要是知道了得多傷心啊。”

姜馨月搖頭:“就算沒有我們的這一層關係我爸也很看好你。前段時間他就想找你商量這件事了,不過我看你一直在忙論文,就跟他說先緩緩。你如果不想來也沒關係,我可以理解,但是你和我還是‘談戀愛’的關係,卻不去我爸的廠子,我估計我爸就該懷疑了,看來,咱倆得‘分手’了。”

我還真是第一次“分手”,沒有經驗,我問:“那要不……咱就‘分’了?我應該干點什麼嗎?”

姜馨月看着我,說:“不用你做什麼,但是我有一個問題要問你。”

我感覺挺不自在的。其實我之前一直怕我倆這麼曖昧着曖昧着她就喜歡我了,畢竟我年華正好,又一表人才,脫了狗熊防護服也是英姿颯爽的小青年,很難不讓人喜歡。我真的已經刻意和她保持距離了,非工作情況下我倆沒在一起吃過一頓飯,也幾乎沒說過一句專業之外的話,但這種事偏偏不是拉開距離就能看得淡的,否則我這麼多年也不會一閉上眼就想起來許苡仁。

話還是說清楚比較好,長痛不如短痛,我自己在機場等一艘船也就算了,沒必要讓別人也延遲起航。我說:“組長,想問啥你就問吧。”

姜馨月:“等成果展示出來之後你那個小項的知識產權賣不賣?”

我:“……啊?”

姜馨月:“要說我在研究所工作沒一點私心,那也是不可能的,現在醫藥行業競爭這麼激烈,我肯定向著我爸,對吧?你要是打算賣的話,不如賣給我爸公司,而且這個東西申請不了專利,只要成果展示一出去,馬上就會有其他廠家進行模仿開發。超越,人外有人啊,你能做得出來的東西其他人也能做得出來,只是個時間問題,所以對你來說,越早賣、越早投產越值錢,利益空間越大。”

我這才緩過神:“……哦,這個啊。”

我當然是打算賣的,不然我捏着張紙不當吃不當喝的有什麼用?但,不是現在。

因為經費和項目目標的限制,研究結論和產品相比只能算是階段性成果,相當於只完成了一半,距離進入藥物研發程序還有一段路程。接下來我需要再提出申請,所里通過了項目審批之後才能繼續研究剩下的一半,從而完成科研和生產的接軌。如果把當前的知識產權賣了,剩下的交給企業研發,我就不能控制它的發展方向和研發進度,這樣我也沒辦法確保許苡仁當上主治大夫的時候我剛好能去找他“狼狽為奸”了。

我說:“組長,我暫時不打算賣,這是我做的第一個項目,我想把它完善之後再考慮開發投產的事。”

姜馨月嘆口氣,搖頭道:“超越,你剛走出校園接觸這個,心裏還有一些‘理想’的東西摻雜在裏面,我可以理解,但是你想得太簡單了。雖然在咱們所里你是第一個做完的,可一旦公佈之後涉及了利益問題,外界有那麼多企業和機構,其中肯定有比我們資源豐富、設備先進的,他們的研發速度必然比你在所里要快。別忘了,你當時為區區一台百十萬的超臨界萃取機都為難了半天,說不定你正在為下一個儀器發愁的時候,就有人從你身後趕上來了。”

姜馨月拿出手機給我看她拍的照片:“這是我爸公司的葯研部,在國內算是中等水平,你看看裏面的設備,和研究所比起來已經是天上地下。你沒去過別的公司,那裏的環境更先進。相對來說,研究所是一個適合提出思路和理論的地方,要是論生產力和模仿能力,咱們這和企業根本不能比。”

她手機里是琳琅滿目的各種儀器圖片,確實先進。

但是,再先進的技術也是從世界各地的一座座科研機構走出去的,無非是為了配合企業生產需要而將操作過程簡化、智能化、無人化。既然機器都是人造出來的,人又怎麼能向機器低頭呢?

研究所的設備雖然“素”,可該有的都有,只是自動化程度的區別,我比別人提前的不僅僅是一個小項的成果,更有價值的是“思路”。我能拿一個“第一”,不試試看怎麼知道我能不能拿下一個“第一”?

我婉言拒絕:“組長,你也說了,我還有一些叫做‘理想’的東西摻雜在裏面,如果能剔得出來,那就不叫理想了。讓我試試吧。”

姜馨月看了我一會兒,釋然一笑:“超越,你年輕,有幹勁,好樣的,加油!我覺得徐教授和我爸都沒看錯你,衷心希望你能一路領先。如果有困難或者改變主意了,可以隨時找我。”

我和她像革命夥伴一樣堅定地握了握手:“謝謝組長,共勉。”

儘管只是嘴上說了說,投產開發什麼的八字還沒一撇,甚至我連新的項目申請都還沒做好,但是我仍然覺得我像是守護了和許苡仁之間的什麼約定一樣,心裏滿滿的幸福感。

晚上,我躺在我出租屋的小床上,暢想着有朝一日我和許苡仁專業相關、每天密切聯繫的美好畫面,舔了舔我被實驗室空氣中的甲醛分子荼毒的乾燥嘴唇——義無反顧,雖干猶榮。

拿出手機一看,他的頭像恰好是亮的。

許苡仁的頭像和老徐的頭像感覺有點像,濃厚的退休老幹部氣息撲面而來。老徐的應該是去某個公園的時候正好遇上花卉展,拍了一大片不怎麼名貴的奼紫嫣紅,還擺得橫行豎列的;許苡仁的則是隨處可見的一顆綠樹,上面開滿了小白花。

我點開他的頭像放大看了看,似乎是叫白丁香?我們老校區上山的路兩邊有好多,開花的時候香飄十里,也不知他是不是在那拍的。

我盯着那棵樹的照片進行了無聲的精神交流,感覺不出什麼特別的地方。許苡仁的個人資料更是比小白花還白,翻來覆去怎麼看都是空空蕩蕩。我和他的個人資料玩了一會兒,覺得好無聊,就把自己的簽名改成了“你都不理我”。再一看,我的頭像還是和姜馨月合影的那張照片。

我們倆怎麼也算是“分手”了啊,好像再用這張照片不太好,我就從表情圖片里找了一張動態圖,是一個小人跪着,然後趴在地上哭的圖換了上去。

剛退出修改資料的界面,我就看到了一溜的未讀信息。

許苡仁截了個圖,是我簽名檔里的那句“你都不理我”,發給我,問:“?”

我當時正在找圖片改頭像,沒看到他說的話呀,他自己又發了一句:“怎麼了?”

下面又發一條,許苡仁:“吵架了?”

接着又截圖了我的新頭像,問:“哭什麼?”

隔了幾秒,許苡仁:“分手了?”

我懷疑是有人冒用他的頭像和名字跟我開玩笑,趕緊看看他的資料,一看號碼還是那個眼熟的號碼,再點進聊天窗口,看到許苡仁剛剛又發了一條,問:“前段時間不是挺好的嗎?還去見家長了。”

我大驚:“你怎麼知道我去見家長了?”

許苡仁:“平時不見你穿西裝,穿也不會打領帶,頭髮也是剛剪的吧,還噴了定型。”

他看到我的英姿了!我真是沒白刮鬍子理髮!我激動地說:“是啊,分手了!”

許苡仁:“為什麼?”

我怎麼知道為什麼?時辰到了唄!這怎麼解釋啊?我套用了一個最普遍的說法,我說:“不合適。”

許苡仁:“不合適還見家長?”

這也不是我想見的呀!我說:“當時她爸爸說要看看我,就見了。”

許苡仁:“見了家長怎麼還分了?”

這不是死循環嗎?剛才就跟你說了不合適了啊!我:“……”

許苡仁:“不想說就算了。”

我生怕他說完又下線,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見到他的頭像亮起,趕緊發了個哭着的表情說:“許哥啊。”

許苡仁:“哭什麼,她欺負你了?”

姜馨月穿上高跟鞋才到我下巴,她能怎麼欺負我啊?我說:“都是文化人,怎麼可能啊。”

許苡仁:“我指的不是使用暴力。看她條件似乎不錯?嬌生慣養的小姑娘,難免任性。”

老實說姜馨月性格雖然有點強勢吧,但對人還是非常不錯的,對她手下和同事都多有關照,我就替她辯解道:“沒有,她對我挺好的,她家還要幫我找工作。”

許苡仁:“什麼工作?”

其實我也沒仔細問她爹要給我安排什麼工作,我說:“大概就是去葯企吧,待遇挺好的。”

許苡仁:“你怎麼能去?”

我:“啊?”我為什麼不能去啊?我本科的同學十個裏得有五個都是去各個葯企的,收入還不錯,我還在這摸耗子吃泡麵呢,人家有的都買車買房了。

許苡仁:“去葯企幹什麼?去當葯代?這些活和普通銷售差不多,誰都能幹。日復一日喝酒、送禮、推銷、回扣,有意思?”

按姜馨月的說法,她爹既然看好我的專業水平,那肯定不會讓我去干這類活,至少也得是技術崗。不過我不知道許苡仁今天哪根筋搭通了,居然說這麼多話,覺得心裏痒痒的,就問:“許哥,那你覺得我應該幹什麼活?”

我很想知道我在他心裏是什麼樣的。他覺得我該幹什麼?他心目中的我能幹什麼?

許苡仁似乎思索了一會兒,非常認真地回答:“‘世之奇偉、瑰怪、非常之觀,常在於險遠,而人之所罕至焉,故非有志者不能至也。有志矣,不隨以止也,然力不足者,亦不能至也。有志與力,而又不隨以怠,至於幽暗昏惑而無物以相之,亦不能至也。’我認為,如果世界上只有一個人能攀上醫藥界的最高峰,那個人非你莫屬,你的堅持,總有一天會體現它非凡的價值。”

我的媽呀!我拍了老徐多少年馬屁都沒拍出過一個這麼響的!

還“最高峰”!還“世之奇偉”!還“非有志者不能至”!

看到這些話我立刻想起大一的第一次見面,許苡仁教育我“玩物喪志”時不高興皺眉的樣子,我捧着手機在床上笑得打滾蹬腿。

笑着笑着,眼淚流了下來。

哎,今天研究所的西北風好像也變得好喝了呢。

我趴在枕頭上咬着被子角,打字問:“許哥,你今天怎麼這麼晚還沒睡呀?”

許苡仁:“導師今天急診,我來陪着值班,晚上不睡了。”

我的小心肝撲通撲通直跳,好像又回到了從前那些熄燈之後我拉下他的耳機,我們在黑暗中暢談未來,忽然一看手機發現已經兩三點的夜晚。

我問:“許哥,你那邊很辛苦吧?”

許苡仁:“辛而不苦。來病人了,改日再聊,你睡吧。”

許苡仁還是第一次跟我說“改日再聊”,雖然這個“改日”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但是忽然有一種他會回頭想起我的錯覺,似乎如果不是因為今天時間太晚,他忙完了還可以回來跟我接着聊一會兒!

這種情況下怎麼可能睡得着嘛!

我翻來覆去看我們倆的聊天記錄,每看一遍就好像他又對我說了一遍那些話,越看越可愛,我幾乎想起床出門找個打印店把這些對話打印出來,放在相框裏,立在桌子上。

我順手又翻了一下臨床六班的群。他們規範化培訓分配到不同醫院之後就不以“班”為單位了,各個組的情況都是自己小組私下分別通知,群文件里沒有什麼新的文檔。不過我已經養成了打開這個群就搜索關鍵字的習慣,順手搜索了一下“許苡仁”。居然過濾出了一條比較近期的信息!我激動不已,趕忙定睛查看。

是和他同科室輪轉的那個同學,他說:“咱們班許苡仁拜入附院‘第一刀’路主任門下了!”

哇!“第一刀”耶!一聽這個名頭就很厲害嘛!敢說是“第一刀”的那必須是……等等,怎麼感覺有點怪怪的?

雖然我不是很懂外科吧,但是印象中骨科好像不怎麼以用“刀”為榮吧?工具不應該是鉗、錐、扳手、鋸、釘、針之類的嗎?

我趕緊打開附院的官網挨着瀏覽了一下……路主任……路……路……是不是這個路詠輝?再看看下面……外科里好像沒有姓路又是主任的了,連副主任都沒有,這個姓還真不太常見呢。

我又倒回去看剛才那個路主任的照片資料:“路詠輝,沈城醫學院第一附屬醫院心胸外科主任、學科帶頭人、主任醫師、教授、中國醫師協會心血管外科分會委員、沈城中西醫結合外科副主任委員。”

名頭挺厲害的,和老徐應該是平級了吧,不過……心胸外科。

怎麼是心胸外!啊?怎麼是心胸外科啊?

說好的骨科呢?!!!

我難以置信地回到群里把那個同學的上下文仔細閱讀了一遍,前面他們先是在聊分導師的情況,完全由醫院按科室需求情況分配,大家紛紛吐槽沒想到、不適應、辛苦、忙、臟、亂、吃不下飯或者吃不上飯等等,那句話的後面還有人問是不是心胸外那個有點胖的路主任……真的是心胸外!

……我的心情,就像是吃完飯才有人告訴我,剛才那盤菜……炒的是你養的大白鼠。

老徐說的沒錯,後悔都來不及。

我他媽到底為什麼要吸這大半年的甲醛啊???

我抄起手機也不管現在是夜裏幾點了,直接給姜馨月打電話:“姐,姐,我是超越……沒,我沒喝酒,我是想問問你,咱爸收購知識產權那個事兒還有戲嗎?”

“對對對……哎,下午腦子沒轉過彎來嘛,多虧你給我說了那些,要不我真是吃大虧了,姐,我一輩子都記得你對我的提攜……”

“哪能呀姐,都是自己人,價錢好說,給點錢就賣,還有我的一點心得和思路都整理出來給你……好好好,那你多關照關照……”

“啥呀,我一直把你當我親姐呢……好好,晚安,好夢,明天咱細談!”

掛了電話我又打了一個:“徐爸爸,徐爸爸,爸爸!是我呀爸爸!……沒呀,我沒喝酒,我就是想問問你,你那個‘靶向細胞療法’工程還要人嗎?”

“我呀,是我想過去……喲,我還是不是你親生的了,你怎麼捨得讓我流落在外?”

“哎呀,要不怎麼說‘午夜夢回,醍醐灌頂’呢,我真的是做夢都想回你的組裏啊,巨人的肩膀給我站一下嘛!”

“我那時候小,不懂事,現在我想通了,沒有你就沒有我,還是跟着你混有前途,下次我再這樣你拿拖把打我一頓就好了!”

“讓我回去好不好嘛,人家真的很想你和師兄弟呀!……好好好,你把我領回去,我一定結草銜環當牛做馬,你讓我幹啥我就幹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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