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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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老頭一勒韁繩,馬兒在狂奔中驟然改變了方向,車身劃過一個危險的弧度,車廂幾乎被甩了出去。撲來的蜈蚣紛紛撲空,如下雨一般落在草地上,零星兩三隻撲到馬車上的,也被灼華一鞭抽做了兩半。

腥臭的氣息在空氣里瀰漫,蜈蚣斷裂的身體裏噴出一股股灰色的霧,沾染到青草,青草立刻蜷曲着化作一團焦黑。有幽狼碰到了那股毒霧,往前沖了兩步就痛苦的低下了頭,伸出長長的舌頭喘息着,旋即七竅流血倒斃在地。

男人再度吹響了短笛,更多的狼群聽到笛聲加入了圍殺。接觸到幽狼所在的範圍后,空氣里漂浮的晶霧讓新來的野狼也在奔跑中變身,化作了一隻只狂暴的幽狼。

身後是殘暴的狼群,一側是在草叢中窸窸窣窣追着緊咬不放的巨型蜈蚣,從車窗看出去,幽綠和朱紅的眼睛彷彿遍佈了整個草原,在黑暗中忽明忽滅,緊緊的跟隨着他們。

大地震動得越發劇烈,彷彿有千軍萬馬在奔騰一般。夏滿回過頭,這種震動來自車的正前方,難道前面也有什麼東西來向他們合圍不成?

宇文墨一聲沉喝:“灼華!”

灼華腳尖一點,躍向前方,落地時已化作一棵參天大樹。藤蔓連馬帶車捲起了整個馬車,幾乎是馬車剛剛被拖離地面,無數匹野馬就從夜色中破空而出,帶着一往無前的氣勢轟隆隆碾壓向前方。

夏滿從半空中的車廂里撐出了身體發出驚嘆:“哇!”

她從沒見過這種馬,這馬有尋常馬匹三倍高大,有着線條分明的肌肉,肉眼可見虯曲的血管充滿了生命力纏繞在黑亮的皮膚之下,行動間隱藏着爆發性的力量。

血紅色的眼珠,尖尖的立耳,寸許長整齊的鬃毛,偶爾掀起嘴唇露出的是食肉動物尖利的犬牙。磨盤大小的蹄子每落到地面都發出雷鳴一般的聲音,濺起無數青草和泥土。

狼群見到馬群,草原上一直相互廝殺的天敵仇人相見份外眼紅,頭狼一聲尖嚎,身後的狼群呈扇形散開,迎向狂奔而來的馬群。

僅一個照面,數匹幽狼就被狂暴的馬群撞倒踐踏骨骼盡碎,片刻后被踏成了肉泥。

然而狼群已經避開了馬群的正面衝鋒,從兩側撲向馬兒,狼身一弓,靈巧的躍上馬背,一低頭就咬向馬脖。

馬兒並沒有坐以待斃,人立而起讓背上的狼失去重心摔落,一旁的黑馬一口咬住了半空中幽狼的肚子,頭一甩,幽狼嘴裏帶着從馬脖上撕下的一塊肉,被遠遠甩開摔落在地,緊跟着一側的馬兒便抬起前蹄狠狠踏了下去,卜的一聲悶響,幽狼肚腹爆裂,內臟噴了一地,狼腿抽搐了一下便不動了。

幾個呼吸間,狼群和馬群已各有損傷。這馬和狼一樣桀驁不馴,即使渾身鮮血也悍不畏死,凶暴的和狼群廝殺着。

這種馬身材高大,馬蹄全是硬質骨骼化的厚殼。在這種馬群的衝鋒下,蜈蚣群一個照面就全被踏成泥。然而毒霧噴濺的高度有限,對馬兒並不能造成什麼傷害,反而有不少幽狼中毒倒斃。

高地上的男人用力握緊了手中的銅笛,面前眼前的情況卻無可奈何。並不是所有的動物都能被驅動,大遼的黑戰馬就是不受驅使的動物之一。

這種馬是大遼的特有物種,它不僅吃草,也愛食肉。海野原之所以在大遼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就是因為這裏是這種馬匹的原生地。每年朝廷都會來這裏捕獲野生的黑戰馬,加以馴養後作為軍馬補充入騎兵。大遼騎兵的赫赫凶名有一大半都要落到這種如同荒獸一般的馬兒身上。

在草原上,這種馬和狼群是天敵。狼群獵殺老弱病殘的馬兒為食,相反,馬群同樣也獵殺野狼為食。

今夜草原上狼群的異常聚集引起了馬群的警惕,這才有了如今血腥的一幕。

“先生。”夏滿指着遠處,“有人在和我們一樣看熱鬧呢!”

銅笛響起的瞬間她便知道這些狼和蜈蚣都是有人驅使,卻沒想到會有馬群前來解圍。

高地上的男人只猶豫了一瞬間便做出了決定。如果在海野原召喚真正的靈獸,勢必會引起大遼朝廷的警惕,而且一旦靈獸出現暴露了氣機,還會引來天機司無窮無盡的追殺。

然而海野原是他最後的機會,到了天裕關腳下,受天機陣所迫,他便不敢再如此放肆。

他握緊了脖子上的金雕獸牙,嘴裏念出繁複的咒語,眼睛變成了金色。

荒蠻龐大讓人恐懼的氣息開始在他身上凝聚,宇文墨果斷從車廂底拿出弓和長箭,卻不是射向高地上的男人,而是射向了天上。

長箭帶着銳利的破空聲直衝夜空,到得高處劇烈爆炸,金色的焰火在漆黑的夜空中格外顯眼,整個海野原的大遼駐軍營地都清晰可見。

這是大遼軍中用來傳遞緊急求救消息的信號箭,不消一時三刻,駐守在海野原的騎兵就會到來。

高地上的男人猛然停住了咒語,突然的中斷讓他的胸口氣血一陣翻騰。他遠遠的看着遠處那棵巨大的千面樹,不甘的站立了片刻,轉身就走。

“先生。”夏滿指着男人的方向,“他走了。”

宇文墨拍了拍車廂壁:“灼華。”

灼華放下了馬車,搖擺着縮小恢復了人身跳到金老頭身邊,金老頭一揚鞭,迅速離開了這處是非之地。

約莫一刻鐘后,轟隆隆的馬蹄聲響起,全副裝甲的輕騎兵騎着同樣披掛着輕甲的黑戰馬出現在了此處。草原上野馬和狼群的爭鬥也已經到了尾聲。晶霧的作用消失后,幽狼復又化作了普通的野狼,狼群不敵大規模的野馬群,幾乎被屠殺殆盡。少許幾隻孤狼負傷,趁着夜色遠遠逃離。

當先的千總看見了這麼龐大的野馬群臉上露出了喜愛之色,只是大家不敢貿然靠近,遠遠和野馬群保持着距離,分配手下的騎兵在周圍巡查,尋找求救的人,一邊派人跟隨野馬群,追蹤它們的遷徙足跡。

海野原雖然大,卻是扁長的長條型,橫穿過草原並不需要太長的時間,天明的時候他們終於抵達了天裕關。

和夏滿想像的不同,天裕關並非一個孤零零的關隘,而是一座繁華的大城。

這座城市整個建立在厚約十丈的巨大基石之上。環繞着整座城市的護城牆同樣如此,厚重的基石抬高了城門樓座,顯得氣勢格外宏偉。

夏滿讚歎的看着那猶如絕壁一般的光滑基石,無法想像當初耗費了多大的人力和財富,才能修築出這樣的建築。

整個城門樓洞是一條斜向上的緩坡,來中和城裏和城外的落差。

這裏到處都是駐軍,就連城門的守軍都非普通的民兵,而是真正的軍人。這座城市和裏面的人都瀰漫著一種鐵血的氣息。

海野原,天裕關是大遼的軍事重地,作為兩道屏障護衛着都城廣寧城。

“先生。”夏滿不解,“這裏為何要修築如此巨大的基石?”

他低頭解釋:“因為整個天裕關是坐落在一個龐大的法陣上,這個法陣名叫天機陣。你看見的巨大基石,其實就是陣基。”

天裕關距離京城,只有半個時辰的車程,若從天空俯瞰,天裕關和廣寧城猶如串在一起的雙城。

天裕關最開始被修築之時,只是為了建造一個護衛京城的龐**陣。然而因為工程量過於巨大,幾代人努力了數十年才逐漸完成。法陣之上,也就漸漸形成了居所,到後來發展成了而今的天裕關。

踩着巨大的方磚地,想到路面之下就是陣基,夏滿總感覺怪怪的。

當地的居民卻已經習以為常,就如同其它地方的普通百姓一樣照常生活着。

一進天裕關,原本寒冷的天氣似乎就轉暖了一些,是因為一直如影隨形的風停了。

她舉起手感覺空氣的流動,驚奇的拉住了宇文墨的胳膊:“先生,這裏的地氣流動被改變了!”

他點點頭:“當年大遼開國皇帝選址建都之時,一眼便看中了廣寧城。大遼地勢北高南低,在廣寧城達到一個頂點。廣寧城的另一面是高達數千丈的懸崖,如刀劈一般徑直落入海面,終年巨浪拍岸狂風呼嘯飛鳥難達。若能在南面修建防線,此處作為京城便可安枕無憂,等閑無法突破。

然而此處氣候卻極其惡劣,終年颶風不斷。先帝和臣屬商議之後,便決定在廣寧城外修築一個巨大的法陣,不僅用來護衛都城,還要改變這裏的氣候,隔絕海上的颶風,傾舉國之力花了數十年的時間,終於建成了天裕關和廣寧城。”

越往北,天氣越冷,一進天裕關,已是初冬的感覺。

天裕關的佈局與京城類似,在京城皇宮坐落之處同樣坐落着氣勢恢宏的宮殿群,這就是赫赫有名的天機司天機殿。

天機司的人衣飾都是純黑色的長袍,按照品級不同配以不同的金綉予以區分。等級最低的司侍僅在長袍下擺綉了一圈波浪金紋,品級稍高的司監除了長袍下擺,袖口上也有同樣的波浪紋路,司監之上的司祭長袍下擺,袖口和領口都用金線綉着祥雲配麒麟的圖案,而天機司唯一的司殿在司祭的服飾基礎上,胸口和背部都有金線團繡的祥雲四爪金龍。

大街上偶然遇上司侍,百姓與軍人對其都異常恭敬。天機司在大遼地位超然,即使是司侍,也受到人們的敬畏。

夏滿看着與自己擦肩而過的兩名司侍,眼睛一轉,靈師啊呵呵。

她的指尖冒起了小小的一團火光,向著其中一位司侍的長袍下擺彈了過去。

轟的一聲,火光接觸到長袍驟然變成火團,將那司侍整個人籠罩其中。凄厲的慘叫聲響起,他身側的同僚立刻用了水咒澆滅了他身上的火焰,然而就這麼幾個呼吸的時間,他已被燒得衣衫盡毀,皮膚上都是燎泡。

這一下變故吸引了無數路人駐足觀看。沒有受傷的司侍環視一圈四周,厲聲喝道:“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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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平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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