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第一百三十七章
宛白拍了一會兒桌子,溫朗將她的手捉住。
“別拍了,疼。”
宛白不想氣勢落了下成,然而真的很疼,只覺得掌心都要麻木了,忍不住眼眶微微泛紅。
溫朗輕輕地給她揉了揉,一邊自己也想不明白地疑惑着,“為什麼你沒有生氣了呢?”
“剛剛你都聽了些什麼?我明明很生氣!”
“莫非是因為你對我很信任的關係?”
“……”
宛白無語,她剛剛桌子是白拍了。
將手收回來,宛白抿了抿嘴,“這次又是為什麼,要傳出那樣的流言來?”
“壽王新納的妾室,前些日子是不是頻繁來登門?”
“你是說段宛蓉嗎?說起來這陣子她已經不來了。”
宛白忽然抬頭,看到了溫朗眼裏點點的亮光,心裏已是明白了許多。
特別是因為她是知道前世兩黨相爭到最後如何慘烈,她對溫朗的行為,會更加理解。
沉吟了一會兒,宛白眨了眨眼睛,“如此我要不要去外面多走走,好讓人看出我身為怨婦的哀婉?”
“……你似乎,覺得很有趣?”
“那不是得配合你嘛。”
宛白說得一本正經,當然有趣啊,知道內情和被蒙在鼓裏完全兩種感覺,誰試過誰知道。
溫朗又好氣又好笑,虧他回來的時候焦心成那樣,這個丫頭分明沒有受到流言所影響。
不過……
“若是我真的去那些地方,真的給花魁捧場的話,你會如何?”
宛白聽了這話微微愣了愣,讓她想想啊……
剛聽到祖母說起這件事的時候,說不震驚是絕對不可能的。
溫朗每日早出晚歸,經常夜不歸宿,她以為他是在為了三殿下的大業廢寢忘食,結果他居然是去了妙音坊那種地方。
還有先前從他身上掉下來的那一枚香囊,上面綉着鴛鴦戲水的花樣。
宛白當時心就涼了,卻下意識地努力平靜着自己的情緒,她不想讓祖母看出來端倪,不想讓祖母為她擔心。
然而在回府的路上,宛白就覺得不對勁了。
溫朗並非是會沉迷於**之人,他根本志不在此,他想要的,是立足於萬人之上,是幫溫家軍洗刷冤情。
為了這個目標,他年幼時尚且願意忍氣吞聲忍辱負重,沒道理現在會鬆懈下來。
更重要的是,溫朗回府的日子,她第二日必要睡到日上三竿!
若是真的日日去捧場,妙音坊的妙音娘子是不是也太不盡心儘力了?
“若是夫君真去了那些地方……”
宛白咬了咬嘴唇,“那麼日後我給你端的湯水,還是謹慎些喝吧。”
“哈哈哈哈……”
溫朗輕聲笑起來,手握成拳頭放在嘴邊做掩飾。
半晌,他起身將拉過來擁住,“我不會的。”
溫朗的聲音低沉輕柔,聽得宛白耳朵都有些發癢。
“你不用現在相信我,但是你總會相信的。”
宛白閉上眼睛,鼻尖能嗅到淡淡的青竹香氣,她忽然抬頭,“所以你每回回來沐浴更衣,是想將那些香味洗掉?”
溫朗不說話,直接將她的頭按回自己的懷裏。
頭一回去妙音坊就被無聲無息地塞了一個香囊,還正好被宛白給看見了,溫朗心裏暗暗覺得,自己未免也太糟糕了。
因此之後他再去過回來,一定要沐浴更衣,免得那些香味熏到宛白。
門外,杜鵑的耳朵幾乎要豎起來,怎麼沒有動靜了?
“嘶……,不會夫人被大人打暈了吧?!”
阿離皺着眉頭看了她一眼,“大人從來不會跟女子動手的。”
“這誰知道呢,畢竟是妙音坊的常客,去那種地方的男人,嘖嘖嘖……”
阿離無比扼腕,杜鵑姑娘如今說話夾槍帶棒的,不能去大人面前說,自己就成了她攻擊的對象。
他多冤枉?他連什麼翠鶯姑娘長什麼樣都沒見過呢!不過大人許是也不記得人家姑娘的模樣,反正大人是只挑受歡迎的。
杜鵑貼着門,心裏有些着急,忽然間,她身子一僵,立刻站直了往後退,又順手將阿離也拖離了門口。
“身為護衛要時時注意一些,主子們的事兒我們怎麼能偷聽呢。”
杜鵑白了阿離一眼,走到院中坐下托着腦袋。
她是真不明白了,大人明明跟夫人如膠似漆的,哪一次回來不粘着夫人折騰,這怎麼就還要去妙音坊呢?
……
妙音坊的流言漸漸平息,溫朗並不喜歡落人口實,然而越是這樣,越讓人相信他對自己剛過門的媳婦並不太在意。
壽王原本還想着這裏面會不會有問題,溫朗就大張旗鼓地帶着宛白出現在街上,然而只是行色匆匆走個過場,兩人的表情很有文章。
這分明是欲蓋彌彰,壽王也不確定了,又讓段宛蓉去溫府拜訪了幾次,皆以身子不適不便見客給擋了回來。
宛白着實過了一陣子逍遙的日子,什麼人都不用見,每日吃吃睡睡玩玩,感覺人都要胖了。
然而變化,只在瞬息間。
某一日清晨,杜鵑慌慌張張地跑過來,說外面圍了一圈官兵,連出門採買的人都放行,圍得水泄不通。
宛白心中“咯噔”一下,莫非已經開始了?
長達三個月的儲君之位的爭奪,正式拉開序幕了?
她拿起杯子猛地灌了幾口水,應該不會出現任何意外吧?三殿下應該會順順利利地登上寶座,然後為溫家軍正名,這一次,段家並未參與其中,應該不會再重蹈覆轍了吧?
“夫人,你怎麼了?”
杜鵑有些擔心,宛白的臉色很難看,像是有什麼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一樣。
“我沒什麼,不要緊的,跟大家交待下去,安安分分待在府中便可,府里之前存了不少糧食蔬菜,家中人口不多,應是不會有事情的。”
宛白強作鎮定,將府里的事情都交待好,才慢慢地回去屋子裏。
她就是這一世最大的變數,沒有被姜映南養壞,沒有受段宛蓉和段宛清的挑撥自毀前程,沒有拖累害死長姐……
她讓姜映南自食其果,段宛蓉委身為妾,讓段家沒有參與這次的巨大變故,一切都跟上一世不一樣了。
那麼……,結果會不會被影響到呢?
宛白忽然想起許多年前她見過的那個得道高僧廣漢和尚,他說,他想要看看,自己能夠改變多少。
那麼現在,她改變得算是多嗎?她已經成功了嗎?
……
溫家完全被封鎖了起來,禁止任何人出入。
所有人人心惶惶,包括段宛白。
京城所有的街道戒備森嚴,連百姓都知道,是要變天了……
“夫人,家中的糧食按夫人所說按照三個月做了分配,因此如今只有這些。”
秋娘抱歉地看着宛白,桌上兩三樣吃食,雖然稱不上簡陋,只是宛白這樣的身份吃這些,確是委屈了。
然而宛白並沒有任何不滿,安安靜靜地吃完,便安安靜靜地等消息。
實在心裏慌得難受,她就會去溫朗的書房裏寫字。
照着他的筆跡,一個字一個字地臨摹,彷彿這樣心裏就能稍稍平靜一樣。
日子就這樣慢吞吞又焦灼地過着,有時候在府里,宛白都能聽到遠處不尋常的動靜,讓人揪心。
“夫人,您再用一些。”
宛白搖了搖頭笑了笑,“我不餓。”
杜鵑心疼不已,怎麼會不餓呢?夫人這一個多月都清減了不少,才剛剛養出來的肉又迅速消退,她心裏難受卻又無奈,大人從那日府里被圍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也難怪夫人會憂心忡忡。
書房裏,宛白懊惱地發現,如今寫字似乎也不能讓她靜下心來了。
她於是放下筆,在書房裏漫無目的地轉悠,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忽然,她的目光掃到一個造型別緻的小箱子,上面掛着一把精巧的銅鎖,奇怪的是,銅鎖上是插着鑰匙的。
這是什麼?
宛白好奇地彎腰將箱子取出來放在桌上,分量並不重,輕飄飄的,捏住鑰匙輕輕一轉,銅鎖“咔噠”一聲開了。
她用指尖挑開鎖搭,將箱子的蓋子打開,眼眸驟然收縮,箱子裏滿滿當當的,都是信。
整整齊齊的兩摞,用紅色的繩子小心地捆着。
一摞,宛白只一眼就認出來了,全是自己給溫朗寫的信,裏面記載着這幾年自己絮絮叨叨的心情,然而另一摞,宛白卻陌生得很。
她輕輕地將信那出來,解開繩子從上面拿起一封打開。
如同她心裏猜測的那樣,是溫朗的字跡。
信里的口氣,是在跟另一個人說話,他通篇沒有提過任何人名,宛白卻清楚地知道,這是寫給自己的。
她甚至能看出來,這一封信是回復自己哪一封的!
“怎麼會……”
她細細地數了一遍,足足有上百封,跟自己寫給他的數目幾乎一樣。
所以她的信,他每一封都看了嗎?每一封,他也都寫了回信,卻只收在這個箱子裏封存?
宛白忽然心裏很疼,溫朗從不會做沒有意義的事情,可他明明不會將這些信送給自己,卻仍舊一封不差地寫了下來,這個人,究竟隱忍的極限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