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夏庭塞上耳塞,扣上棒球帽,取下行李架上的箱子匯進了離機的人流中,他整整兩年都沒有回來過,而梁卓昀整整一年沒去看過他,他覺得他應該早就習慣了,可是此刻感受到他離梁卓昀那麼近他的心臟還是忍不住加速地跳動。他比預定回國的時間提早了一個星期,自己去機場買的票,沒有通知梁卓昀,也沒用梁卓昀給他的卡,是他是去餐廳洗了一個月的盤子賺足的機票錢。他企圖這種無力的方式擺脫梁卓昀的安排,來證明他能夠獨立了。
“嘿,你要去哪兒?我們拼車啦!”
夏庭的耳塞里並沒有聲音,他戴着的意義只是為了選擇要不要理前來搭話的人,此時拍他肩膀的是飛機上坐他旁邊的人,是個中文說得比英文好的加拿大小伙。他考慮了兩秒才把耳機摘下來,平淡如常地說:“春錦路。”
“不巧,我去金融西街,今後我就要在那裏工作了。”
加拿大小伙可惜地聳聳肩,夏庭在腦子裏轉了一遍他說的地名改口說:“也可以。”
“可以去金融西街嗎?真是太好了!走吧!走吧!”
夏庭在國外呆了兩年多還是沒有習慣西方人的熱情和他們鍾愛的肢體接觸,加拿大小伙一點沒發現他的不樂意,毫不見外地摟住他的肩膀,他只能僵硬地梗着脖子被帶着走,直倒上了車才遠遠地坐到車窗邊,拉開了與人的距離。
“你為什麼要去金融西街?也是因為工作嗎?”
“不是,找人。”
“哦,真是好!你們國家的人總是到處都有認識的人。”
夏庭不想給外國人解釋中國複雜的人際交往原則,敷衍地嗯了一聲默默地把摘下的耳機重新戴上。不懂察言觀色的加拿大小伙終於領會到了夏庭不想說話的情緒,但才安靜一會兒就失去了自制力,自言自語也不含糊。
“你在聽什麼?”
夏庭不理。
“你去金融西街找誰?”
夏庭仍然不理。
“你知道庭遠影業嗎?就是我要去工作的地方。”
夏庭終於有了反應,他緩緩地把耳機摘下來,認真地看了會兒這位鼻樑高挺的外國小伙,才發覺長得挺好看的,各方面都挺符合梁卓昀的審美,他突然就覺得胸口有點堵,忍不住就污衊道:“庭遠影業的老闆是個刻薄自私,物盡其用,感情涼薄的男人,你最好不要去。”
“為什麼?你認識老闆嗎?還是你也是庭遠集團的員工?遇到什麼不公平待遇了嗎?你應該起訴的?法律會給你公正的。”
這一連串的問題讓夏庭後悔自己不該多話,他給自己隨便找了個借口解釋,“不是我,是我哥,不過現在已經離職了。”
“這怎麼可以,他應該爭取自己應有的權益,我有認識的律師朋友,我可以給你哥他的電話。”
夏庭覺得他給自己挖了一個坑,他頭疼地捂住額頭說:“對不起,我暈機,能讓我休息一下嗎?”
“好的,到了我會叫你的,你也是去庭遠影業嗎?因為你哥的問題嗎?”
夏庭裝作沒聽見地閉着眼,真心希望梁澤宇這個時候沒有打噴嚏,而加拿大小伙終於安靜下來,他才覺得世界終於清靜。
庭遠影業是梁卓昀在夏庭高中畢業時創辦的,是一家影視投資公司,發展到現在已經涉及了娛樂行業的多個方面,算得上是行業的一匹黑馬。當時梁卓昀把公司執照遞到夏庭的手上時說,“這是送給你的十九歲生日禮物。”
光從名字就能看出來梁卓遠的用心,庭遠——夏庭和夏行遠。
夏庭根本不在乎什麼公司,也從沒關心過,他只知道那天梁卓遠終於把他帶到了床上,就像當年他奶奶說的‘長大了要報答梁叔叔’。
這十年來梁卓昀對夏庭無論是誰都說不出一個不好,好得連夏庭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好得就算梁卓昀睡了他也覺得理所當然。可是人總是不滿足的,就像夏庭想從梁卓昀那裏得到的遠不止外人看到的好,他其實心裏恨透了梁卓昀,他恨梁卓昀把他寵得讓他以為得到了全世界,卻總是喜歡在壓在他身上的時候說:“你真是越長越像行遠了,特別是眼睛。”
很長一段時間裏他都故意想弄近視自己的眼睛,好有借口戴副眼鏡,只不過梁卓昀發現了,他被狠狠地折騰了一晚上。即使從一開始梁卓昀就已經明確地告訴他了,可是他弄明白的時間花得太長,長得付出的感情再也收不回來。
夏庭真在車上睡了一覺,被叫醒的時候還有些分不清自己在什麼地方,付過車錢他就甩開了喋喋不休的加拿大小伙,繞過前廳直接往總裁的專用電梯溜過去。
庭遠影業直接坐落在雅安集團的大樓內,雖然是完全獨立的,但是誰都知道庭遠的後台是雅安,但是沒有人知道庭遠的老闆是夏庭,連夏庭自己都沒弄明白其中的關係。
“先生,這裏禁止通行,請您從前廳上樓。”
帽沿遮了夏庭半張臉,猛不迭地被保安攔住他才注意到面前有個人,抬頭看去是個身材筆挺精神的男人,他恍惚地想梁卓昀真是會用人,連個保安都要找好看的。
“先生,請您從前廳上樓。”保安以為夏庭戴着耳塞沒有聽清楚,又重複了一遍。
夏庭愣愣地不知要怎麼辯解,梁卓昀之前沒少帶他去辦公室,但每次都是跟着梁卓昀一起,而且總是被梁卓昀捂得嚴嚴實實,活像是他見不得人一樣。他決定來之前沒想過上不去樓這個問題,而此刻被攔下來他不知道要如何解釋自己是誰。
於是,他怔了半晌果斷地調頭,“我不上樓。”
“小庭?”
夏庭轉身還沒走出去就被人堵着去路,他抬起帽沿就看到梁澤宇放大的臉湊近來,被驚得連退了兩步。
“哥!”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不是下個星期嗎?四叔知道你回來嗎?”
“不知道。”
“你來找四叔的嗎?”
“不是。”
“彆扭,我帶你上去。”
夏庭的拒絕毫無作用,登機箱被梁澤宇一手擰起來,然後一手攬着他進了電梯。
看着被副總裁摟着肩膀進電梯的小帥哥,愣在原地的保安腦子裏短短几秒演練出了無數疑惑。畢竟是能看守總裁專用梯的保安,總是或多或少見過一些不該見的,比如他們的大老闆喜好小男孩之類的。但是二老板是怎麼回事?難道不是二十一世紀模範好男人的大寫直男嗎?怎麼勾搭起了大老闆的小情人?
夏庭沒骨似的,一分鐘的時間也要坐在箱子上耍懶,電梯停下來也不肯起來,梁澤宇無奈地說:“庭少爺,要我拖你出去嗎?”
夏庭抬眼看着梁澤宇,沒打算起來,眼中明擺着兩個大寫的要。
“丟人的可是你!”
梁澤宇笑得不懷好意,夏庭卻半點沒有怕丟人的意思,於是,集團頂層的總裁辦公區上演了年度最博眼球的一幕,集團副總拖着賴在行李箱上的好看少年穿過秘書室直達總栽辦公室的門口。
“副總。”
梁澤宇還沒來得及敲門,梁卓昀的私人助理就攔在門前,“梁總正在談事,你回辦公室等等?等梁總談完了我跟他說你來過?”
“和誰?”正直的梁副總認真地思考起來。
助理的眼神不自覺地閃了閃,刻意地看了眼夏庭,他是歷任梁卓昀的私人助理幹得最長的,有四年多的時間,當然是認得夏庭的,甚至連梁卓昀送給夏庭的第一束花都是他去訂的。此刻他定了定大事不妙的神回道:“是恆宇的雷總。”
“雷衡?南區的項目出什麼問題了嗎?雷總需要親自來跑一趟?”梁澤宇十分嚴謹地推理起問題的嚴重性,反應過來又道,“不對,除非恆宇要破產了,不然再大的問題也犯不着他親自來。”
這是個原則問題,商場上老闆與老闆間的對話總是約在外面的,這種上門的事有**價,會讓人感覺自降一級。
助理恨不得拿個釘鎚敲敲自己的腦子,剛開會討論過與恆宇合作的項目,他就脫口把恆宇的老闆說了出來,沒考慮到這個漏洞,也沒考慮到梁澤宇絲毫注意不到他的眼色,還要追根究底。
夏庭比梁澤宇要敏感得多,他明顯地感受到了助理不讓他進辦公室的意圖,自然而然地聯想成了梁卓昀不願見他,只是不好直接說出口才這麼讓助理拐彎抹角的找借口。於是他霍然站起來,去梁澤宇手裏搶箱子,面無表情地說:“我要回去了。”
“小庭!”梁澤宇後知後覺的想起了他頂頭上司的德性,卻又不知道怎麼把話圓回來,只能拉住夏庭現想說詞。然而罪魁禍首絲毫不領情不說,還主動地暴露出來。
“吵什麼吵!”總裁辦公室的門突然被什麼砸得一聲響,裏面傳來梁卓昀沉悶的怒喝。助理驚恐地湊到門邊微微推開一絲縫想說又不想說地對裏面說:“梁總,是夏庭。”
夏庭倏地僵住動作沒有反應,他聽着辦公室裏面乒乒乓乓地一陣響,還混了一串嚶嚶的叫聲。他立即眼角往下一沉,被梁澤宇拉住不放的箱子也不要了,大步往來時的電梯奔過去。只不過還是慢了一步,被追出來的梁卓昀擋在電梯門前。
“小庭,你怎麼來這裏了?”
“我是不該來的,抱歉打擾你了。”
夏庭瞥着雙眼連看也不看梁卓昀一眼,一副不想理你的表情,梁卓昀知道他這是真生氣了,十年來這小子脾氣半點沒有改,生氣的時候不聲不響,鍾愛用冷暴力解決。他自認夏庭有幾根睫毛都摸透了,擺出老流氓的架勢捉着那不願朝向他的下巴扳到眼前,老不正經地開口。
“來,讓叔叔看看,這一年是瘦了還是胖了。”
“瘦了,我討厭西餐。”夏庭沒有語氣的回答。
“是誰把廚師趕回來的?你還好意思說討厭西餐?”
“我是去上學,又不是度假,帶廚師算什麼!”
“是,是!都是我不對,不該讓你去那麼遠的學校!來,讓我抱抱,看瘦了哪裏。”
梁卓昀大方地把兩年多前的錯誤一起承認,然後大庭廣眾之下,衣衫不整地把夏庭摟進懷裏,滿眼的寵溺溢於言表。可惜夏庭卻不受用地推開他,漫不經心地嫌棄道:“抱你的小情人去,滿身的香水味也不知道抱了多少個沾上的。”
梁卓昀的動作一僵,心裏罵自己不記打,忙鬆開又認錯道:“我錯了,你等我洗個澡,咱們一起回家好不好?”
夏庭想說不好,可是他說不出口,因為他說出口就相當於承認他在難過,承認他想將梁卓昀據為己有,而這是他最不敢的事,他怕像兩年前那樣,梁卓昀二話不說地又把他送出國。不過第二次,恐怕得送他出地球了才算吧。
夏庭滿腦子的小算盤,被梁卓昀半推半抱地拽回了總裁辦公室,裏面已經看不出剛剛發生了什麼,頂多就是瞟到了一眼杵在走廊另一頭的年輕男孩,還沒看清長什麼樣就被梁卓昀把腦袋正了回來。
總裁辦公室的門剛關上,梁卓昀就不管不顧地把夏庭抱起來甩在了休息間的床上,急切地壓上去,然後用力地堵上他朝思暮想的嘴。
夏庭覺得渾身都長刺似的,滿腦子都是梁卓昀和剛才見過的男人在這張床上翻來滾去的畫面,梁卓昀注意到他的彆扭,忙鬆開他的嘴問:“怎麼了?”
“我不睡別人睡過的床!”
梁卓昀忽地笑起來,在夏庭嘴上啄了一口,“小心眼,我的床就你睡過!”然後再也沒給夏庭說話的機會,專心致致地發泄他這一年的相思,竭盡全力地在夏庭身上興風作浪。
結果是夏庭回去時連站都站不起來,他心疼地說:“小庭,晚上就睡這裏好不好?”
“不,我要回家。”
夏庭覺得這個誰都可以進來的地方充滿了不安全感,他堅持自己爬起來,然後再次賴在他的行李箱上,於是年度最博眼球的一幕再次發生。
夏庭坐在箱子上被梁卓昀拖進了電梯,梁卓昀不懷好意地勾着他的下巴說:“你說我抱你回去多好,跟小時候一樣!”
“你抱不動了!”
“胡說,下午你是怎麼到床上去的?”
“總有一天你要抱不動的。”
“小東西!你嫌我老了嗎?”
“我說錯了嗎?梁叔叔?”
叔叔這個稱呼讓梁卓昀眉角跳了跳,夏庭十來年從頭到尾都對他直呼其名,叫叔叔只有故意氣他的時候,他氣憤不平地積了一肚子火卻沒捨得朝夏庭發出來,只好耐着脾氣解釋,“那個是庭遠送上來的,說是光媒娛樂的新人,想要新戲的一個角色,說起來你才是庭遠的老闆,我可是在替你解決麻煩。”
梁卓昀不要臉起來推脫責任也是爐火純青的,夏庭面無表情地回:“那下回你讓他們送我屋裏來?”
看着夏庭那氣呼呼的模樣,梁卓昀忽地笑起來,忍不住彎下腰朝夏庭唇上親了一口,滿是不在乎地說:“要是個乾淨的姑娘可以給你,男人就算了。”
夏庭抬眼掃了梁卓昀一眼,他很想問問憑什麼,可是終究還是沒有問出口。問了有什麼用呢?反正梁卓昀又聽不進他的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