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小重山（九）
天鶴門山門之外，參與過茵花會的天鶴門弟子都集中在此處，送別客人。
茵花會結束之後，各門派的弟子也都紛紛要啟程會回自己的門派了。
落雲峰一脈對這個從來都不感興趣，但是也不能完全不去，藍朔只派了溫蓮與明千綾前往送行，向來不愛熱鬧的杜尋凝卻也提出想要和師妹一同去，藍朔雖奇怪，卻也沒有同意。
此刻，溫蓮戀戀不捨地目送着清雪門弟子乘坐雲舟啟程。
“唉，說不定只能下次茵花會再見一面了。”她嘆口氣，小聲說道。
明千綾萬分不解：“你喜歡那個何岺殊什麼？”
溫蓮眨眨眼睛：“當然是喜歡他的臉啊，何師兄長得那麼好看，簡直像是天上的皎月……”
明千綾：“……”
花痴的世界她不是很懂。
“對了，”溫蓮想起什麼似的，忽然轉過頭，對着明千綾的耳朵小聲說道，“師姐，你知道嗎，青敏閣的人還住在咱們天鶴門，一個都還沒有走呢。”
天鶴門擺明了要和青敏閣聯姻，留下來恐怕是要商量具體事宜。
反正師姐是不會嫁過去的。
正說著，只聽見不遠處傳來一聲喊聲：“這位師妹好巧啊！”
明千綾在心中翻了個白眼，不去理會。
來人正是籍弘光，他見明千綾不理會他，卻顯得更加高興了。
“這位師妹，”他說道，“咱們上次見過一面的，你還記得我嗎？我是……”
他話還沒說完，卻忽然被人打斷了。
“師姐，你看！”溫蓮忽然一指，明千綾望過去，只見幾個萬桃峰的女弟子簇擁着一個紅衣盛裝女子走了過去。
那女子非常貌美，卻美得有些違和，連妝容也帶着一種凌人的氣勢，身上環佩叮咚，手中撐着一把白色羽傘，走過之處，還帶着陣陣香風。
她連看也不看明千綾這邊，臉上帶着些許自得的笑容，目中無人一般徑直走了過去。
天鶴門之中，也只有顏回邱一個可以不穿門派制服了。
溫蓮無語道：“她每天都好像在過祭典一樣。”
天鶴門只有在祭祀或者典禮上，才要求弟子盛裝打扮出席，以示莊重。
明千綾也覺得有些無語，原著中杜尋凝是天鶴門第一美人，顏回邱是第二美人，但是現實一看，她覺得，就連身邊的溫蓮，都比浮誇的顏回邱好看一百倍。
顏回邱的打扮讓明千綾無法接受，她準備和溫蓮回落雲峰了，回頭一看，卻嚇了一跳。
因為，原本一直用灼熱視線盯着自己的籍弘光，竟然痴迷地望着顏回邱離開的背影。
“我從未見過如此美麗的女子……”籍弘光喃喃自語道。
明千綾：“……”
明千綾再一次覺得事情已經朝着不受控制的方向奔去，但是，電光火石之間，她似乎想到了一個好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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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雲峰上，杜尋凝正站在藍朔面前。
室內香爐升起一縷淺色的煙霧，裊裊香氣在室內縈繞，一縷淺色紗帳隔斷在二人之間。
“千綾的劍似乎是出了什麼問題，我看你與她這段時間同進同出，可曾有所發現？”
聽到第二句，杜尋凝忍不住抬頭去看藍朔，可惜輪椅之上的藍朔依舊是面無表情，只是目光中一點寒芒，讓杜尋凝有種被人猛然窺視內心的感受。
“大師兄……”杜尋凝有些為難地搖搖頭，“暫時沒有發現，或許師妹那次受傷之後，一直都沒有調整過來，此事還是不要太着急了。”
藍朔的臉上說不出是一種什麼表情，他沒有責罵杜尋凝，只是說道：“她從前修行還算勤勉，你與她親近，要多囑她刻苦，莫要荒廢劍道。”
杜尋凝溫順地點頭：“是，師兄。”
藍朔看了看窗外，黎辰川正與司茗練劍。
杜尋凝忍不住笑道：“他二人時常在一塊練劍，倒也像道侶似的。”
“道侶？”藍朔輕笑一聲，繼而說道，“尋凝，你從前，可是不會想這些的。”
杜尋凝一愣。
藍朔卻不再就這個話題說下去，而是轉過話頭道：“茵花會之後，便是門內大比，各峰派兩名弟子出戰，大比排名前五的弟子可獲資格前往雲鶴秘境試煉，上次是辰川與溫蓮參加，今年，就由你和千綾去吧。”
雲鶴秘境是天鶴門中一位長老留下來的秘境傳承，用於門內弟子試煉，其中也有許多法寶與功法，需要門內弟子自己去找尋。
門內大比不光是考校弟子們的修行成果，反而更能反映一個峰的實力。
落雲峰是劍修一脈，這一脈都是劍聖弟子，劍聖雖不在，但是傳承的劍意卻在，倘若輸了，便是折了師門名頭，是給劍聖丟人。
藍朔將落雲峰的聲譽看得比什麼都重要，按照道理，自然是要派資質最高的弟子去參加。
杜尋凝心知自己在落雲峰資質不是最高的，甚至在天鶴門也勉強算是個中上等，可是今年，師兄為什麼讓自己去。
面對杜尋凝明顯的疑問，藍朔卻反問：“還是說，你想要千綾和茗兒去？”
應該是這樣的。
杜尋凝心道。
如今小師弟已經築基了，也可以去試煉一番了。
只是……
倘若真的是小師弟和師妹去了的話，自己這個做師姐的，難道會甘心嗎？
杜尋凝倏地瞪大眼睛。
她為什麼會產生這種想法？
甘心什麼的……
“是，師兄，”她有些慌亂地說道，“我知道了，我會好好準備的。”
藍朔卻不再言語，只是視線下移，目光移到杜尋凝的手腕上。
杜尋凝正想離開，卻忽然想起什麼似的轉身回來，問道：“師兄，在門內大比之前，我想和四師妹下山一趟。”
藍朔挑眉：“去哪裏？”
杜尋凝道：“人間界，我想和師妹去一趟蘭英閣的拍賣會。”
藍朔點頭：“去吧，需要多少靈石，你自行斟酌便是。”
落雲峰的靈石都是杜尋凝在管着。
杜尋凝從來不會徇私，在這一方面非常能夠服眾。
杜尋凝點頭：“那我們明日便動身。”
藍朔微微頷首。
杜尋凝見藍朔似乎有恢復了以往的樣子，心中的緊張感也稍稍放下，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藍朔好像總是盯着她的手腕。
她的手腕……有什麼？
杜尋凝撩開袖子，只見一段雪色皓腕上什麼也沒有。
她還在想着，卻聽見一聲清脆的喊聲。
“師姐！”
是溫蓮和明千綾已經送完了其他門派的弟子，回來了。
杜尋凝一見明千綾那張沒什麼表情、但是目光灼灼的臉，忍不住笑了起來。
“師妹，”她上前道，“你們回來了。”
“唉，真是晦氣，”溫蓮蹙眉道，“沒想到青敏閣那個登徒子竟然沒回去，今天還被我們碰上了，張嘴就想和四師姐套近乎，真是討厭的傢伙！”
杜尋凝一聽，表情都變了：“又是青敏閣那個混蛋……”
明千綾從沒聽過杜尋凝罵人，這還是第一次，眼見杜尋凝好像又要變成奇怪的狀態，她連忙扯開話題：“是啊師姐，我們不光碰到了籍弘光，還碰到了顏回邱呢。”
溫蓮也點頭：“是啊，顏回邱還是那副看了就讓人生氣的樣子。”
杜尋凝笑笑：“那你就不要看她就好了。”
明千綾連忙道：“我們不看她，自然有人喜歡看她。”
杜尋凝不解。
明千綾將籍弘光又看上了顏回邱的事情告訴了杜尋凝，溫蓮似邀功一般說道：“我還清楚地告訴她顏回邱就是代掌門的女兒呢，代掌門天天想要與青敏閣聯姻，苦於找不到合適人選，就開始成天打別人壞主意，這下好了吧，人家看上了她的女兒，哈哈。”
看着大笑的溫蓮，杜尋凝也有些無奈地搖搖頭，繼而又小聲問明千綾：“沒什麼事吧？”
明千綾知道杜尋凝是在問那天晚上撞破顏回邱之後，顏回邱有沒有懷疑她們。
“沒事，”明千綾說道，“她根本不知道，看也不看我一眼。”
“凡事還是小心為妙，”杜尋凝說道，又小聲說道，“你隨我來我的房間。”
去師姐的房間……
明千綾又忍不住想到那天晚上打擾師姐的時候，面上不知怎麼了有些發熱。
她一路隨着杜尋凝回她的房間，見杜尋凝翻出一個錦盒，不由問道：“師姐，這是什麼？”
杜尋凝沒有說話，只是打開錦盒，讓明千綾自己看。
盒子裏面是一個儲物戒，還有一些符籙。
杜尋凝道：“儲物戒里有靈石，符籙是高級匿蹤符，我已經和大師兄說過了，明日我們就將啟程去人間界。”
明千綾花了一秒鐘才反應過來。
師姐在說啥？
去人間界，為什麼要去人間界。
然後她後知後覺地想起來：哦，她要找七殤雪蓮花給男主療傷，要去人間界的拍賣會找。
可是，師姐說得好像是“我們”。
師姐為什麼要和自己一起去人間界？
杜尋凝不知道明千綾的心理活動，還在說道：“一會兒我們收拾收拾……”
明千綾聽着師姐的話，原本想說什麼，卻聽腦內忽然響起一陣尖銳的報警聲。
“警報！警報！男主正受到攻擊，性命垂危，請宿主儘快拯救男主，化解危機，否則男主死亡任務將判定失敗，宿主將被抹殺。”
什麼鬼啊！男主被誰攻擊了，難道是於紅桃終於下手了嗎？
可是原著里也不至於快死了啊，不是打了個半死從此踏上奇遇嗎？
但是沒有辦法想那麼多，明千綾可不想被抹殺。
她連忙對杜尋凝說句：“師姐，我去去就回。”
杜尋凝完全不知道明千綾這是怎麼了，本來好好的，忽然發瘋一般跑了出去……
“千綾！”
杜尋凝連忙追了出去，可是明千綾腳程太快了，杜尋凝居然沒有看到她的方向。
那一瞬間，杜尋凝心中倏地湧上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她深吸一口氣，卻聽見心底忽然冒出一個聲音在問自己。
“為什麼呢？為什麼你那麼弱小，連師妹都追不上呢？”
那個聲音隱隱約約，杜尋凝聽得似真似假。
但是她說的話，卻清清楚楚地印在心裏。
她問：“杜尋凝，你為什麼那麼弱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