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秋棠

71.秋棠

這一日長興進來回報,說是外頭有一隊官兵求見。

“可說是來做什麼的?”

“小的不知,他們只說有事求見娘子,說話倒還客氣。”

“有多少人?”

“二十來個人,帶頭的是個什麼校尉。”

姜采青便先讓翠綺去把王兆、耿江叫來,提防萬一,自己拾掇穿戴整齊,帶着花羅往前院去。才一出門,綾姨娘一臉擔憂地來了。

“娘子,奴婢聽說,來了許多官兵?”

“無妨,不像來撒野的。你且進屋幫我看顧壯小子,我出去見見。”姜采青隨口安慰道。

一抬頭,菊姨娘和棠姨娘正站在西廂房廊檐下,見姜采青出門,便走了過來。

“娘子,聽說外頭……”

“來了幾個官兵。”姜采青幫她們接了一句,笑笑安慰道:“來的人還沒咱家護院多呢,也不像是來撒野的,不必擔心。”

“奴婢陪着娘子去吧。”菊姨娘說道,“好歹多個人照應。自古兵匪一家,咱們家又都是婦孺之輩,娘子需得防着些。”

“也好。”姜采青一笑點頭。

三人來到前院,王兆和耿江已經候在偏廳門口了,見了姜采青兩人忙躬身一揖。他們是見慣了場面的,自然也不把幾個官兵當回事,只一左一右往偏廳門口一站,也不多說。

三人進了偏廳坐好,下頭幾個丫鬟婆子端上茶來,姜采青便吩咐請那帶頭的校尉來見。彼時進來的是一個三十歲上的男子,身材健碩,長着一張沒什麼特色的臉,那一雙眼睛卻顯得很有神,身後只帶了兩名軍士,其餘手下留在大門外沒有進來。

來人進了偏廳,目光在上首坐着的三名女子一一掃過,看到棠姨娘時,竟分明一頓,隨即移回到姜采青身上,抱拳一禮,說道:“這位想來就是姜娘子了。”

“校尉大人有禮。”姜采青起身微微一福,先客氣地請他坐下,上了茶,才開口問道:“張家一門婦孺,不知校尉大人今日來可有什麼事?”

“在下韓守山,乃福王殿下麾下的翊麾校尉,今日來是奉了福王殿下的令,來跟姜娘子商議一樁事情。”

原來這為韓校尉是征糧來的,那位福王殿下雖是帶着三萬人的軍隊一路北去,卻不好隨身帶上糧草,沿途各地州縣徵用了一些,然而如今秋糧還沒收穫,加上福王既然想要去北方邊關,盤踞對抗定王,糧草必得多多儲備的,因此駐紮下來之後,便派出小隊人馬,用買的方式去找本地的田產大戶征糧。

“福王殿下聽說,張家是當地大戶,若是姜娘子能助我們一些糧食,我們按市價購買,現銀付給。”

要論田產大戶,自然少不了張家。要說張家這樣的人家,存糧自然是充足的,並且自家還開着一個米鋪呢,可眼下這局勢,指不定哪天就鬧起戰亂,糧食這東西還是多留一些的好。不過福王專門派來的人,既然來了,一粒糧食不賣的話怕也過不去。

姜采青聽了那韓校尉一番說明,便帶着些笑意說道:“張家這一兩年家中遭逢變故,坐吃山空,去年的糧食早已經賣的七七八八,加上如今秋糧還沒收下來,存糧當真也不多了,宅子裏更是沒存多少糧食。不過校尉既然來了,我好歹也得叫人問問莊子上,看看能不能給校尉擠出一些存糧。”

“那就多謝姜娘子。”韓校尉抱拳道。

姜采青只答應問問莊子上,韓校尉便說先告辭,兩日後再來。姜采青起身送客,那韓校尉臨走卻看着棠姨娘笑道:“原來你是張家的人?”

“韓校尉認得我們棠姨娘?”

“一面之緣,前些日子偶然見過的。”韓校尉笑道,隨即對姜采青和棠姨娘、菊姨娘拱手一揖,便告辭了離去。

等拿韓校尉走後,菊姨娘忙追問棠姨娘:“秋棠,你怎的會認得軍中的人?”

“是見過一眼。”棠姨娘語氣平淡地說道,“前幾日我回來,一路上正好迎面遇上福王的軍隊,路窄,官兵老半天也沒走完,偏偏趕車的小廝膽小急躁,車輪卡着石頭走不動了,礙事擋路,是幾個軍士將馬車抬起來攆到一旁的,其中是有這個人。”

“竟有這事?當時沒人欺負你吧?”菊姨娘問道。

“那倒沒有。”棠姨娘搖頭,“就是當時我的馬車被抬出來放到路邊老長時間,等他們的兵馬都走完了才重又趕車回來。”

“就說自古兵匪一家。”菊姨娘罵了一句,問姜采青道:“買糧這事,娘子打算怎麼弄?”

“多少得賣一些給他。不然說不過去,福王畢竟是福王,又特意派了一個翊麾校尉客客氣氣來買,弄得僵了我們吃虧。不過賣的多了也不行。”姜采青回頭吩咐長興,“去準備一百石麥子,五十石稻米,五十石粟米,就按着市價賣給他,只說家中存糧無幾,收錢時讓他一成銀子。”

合計一萬餘斤的麥子,一萬餘斤稻米和粟米,雖然不夠他那三萬人的軍隊吃用兩天,也差不多夠那福王的面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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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後,照舊是那個韓校尉來的,點收糧食之後,帶了兵士來運走,當真付了現銀。長興按照姜采青的吩咐,讓了一成價錢,又特意塞給韓校尉一個沉甸甸的荷包,拜託他在福王跟前說說話,家中當真是沒什麼存糧了。誰知那韓校尉不肯接長興的荷包,竟然說想有意求得棠姨娘為妾。福王不日將趕赴北方邊關,而他作為翊麾校尉之職,是可以帶家眷的。

韓守成當日見着棠姨娘,只以為她是哪家有夫有子的少婦,驚艷一瞥,誰知竟再次遇上,才知道她是張家寡妾,回去后便動了別樣的心思。他自己說老家在河北滄州早有髮妻,只是夫妻多年分離,他孤身一人沒有照料,早有意娶一房妾室在身邊的,偏巧在此地遇見了棠姨娘。

姜采青最初本能是拒絕的。說來好笑,也不知怎的,這韓守成總讓她聯想到西遊記里給觀音菩薩收去守山的那個黑熊怪,其實人長得黑倒是不黑,長着一張大眾臉,就是身形比較壯碩。

身份倒是不必說,七品的翊麾校尉,雖然不像州縣的七品知縣那麼嘚瑟,但好歹也是有品級的中層武官,若是運氣好,再升遷兩回,便能升到將軍了。

然而問題就在於,這人偏偏是福王的部下。在姜采青看來,福王和定王之間總有一天要動刀兵的,將軍百戰死,何況韓守成一個校尉,自然要親身參加戰鬥,若是一個不小心戰死沙場,棠姨娘難不成再當一回寡婦?

她自己是這麼想的,誰知道跟棠姨娘一提,幾乎沒多想,棠姨娘就點頭答應了。

嫁。

菊姨娘跟姜采青想的差不多,忙勸說道:“秋棠,你可是想好了?這韓校尉不是不好,只是他這樣的武官,一旦打起仗來,刀槍可是不長眼的……”

“那又如何?我如今也看透了,人這一輩子禍福難料,沒有什麼事一定牢靠的,既然他對我有意,我也覺着他可供依靠,願意跟他就是了。”棠姨娘淡然說道。

既然她自己做了這選擇,姜采青便也沒再攔着。按着絹姨娘當初的待遇,趕緊給她送了些銀錢細軟,幾日之後韓守成騎着一匹棗紅馬,帶了一輛馬車來接人,棠姨娘便福身跟姜采青和菊姨娘、綾姨娘告別,臉色平淡地上了那輛馬車,似乎跟平日裏出門一趟沒有不同。

秋棠嫁了韓校尉之後,也沒在沂州停留多久。幾日之後,福王便離開沂州,繼續向登州方向去,韓校尉便帶着秋棠一起走了。

從裴六那裏透露來的消息,裴家大房老爺應是贊成支持福王的,福王為人口碑還算好的,加上母族強盛,手中握有一定的兵力,在裴大老爺眼中,福王比定王繼位更有利於世家大族。

然而作為二房的裴老爺這一次選擇置身事外,皇位之爭何等兇險,歷來要靠血腥堆積,即便成功現在勝的一方也未嘗就能善終。裴老爺便藉著亡妻新喪、嫡長子病弱的理由推拒了福王的拉攏,而一心關門治學、韜光養晦,想以此保全子孫家人,保留力量熬過這多事之秋。然而因為裴家大房對福王一派的靠近,卻很容易被看做福王一黨。

十月末,張家田莊上忙着秋收冬藏,朝廷頒佈詔書,立定王為太子。老皇帝卻不知出於何種考量,卻緊隨冊立太子之後,下旨讓福王掌管西北兵事。於是福王又率人趕赴涼州,韓校尉自然也跟着去的,秋棠從此沒了音訊。

“出於何種考量?還不是怕那年過四旬的定王耐不住心急,等不及要從太子升任皇帝?聖上向來喜歡玩弄什麼平衡之術,想留着福王牽制太子,自己也好多活幾年呢。要說定王也夠堵心的,好不容易大半輩子熬成太子,偏偏老皇帝卻老而不死,看樣子再活三五年也沒問題,若是老皇帝長壽些,指不定他還熬不過呢,到死也熬不上轉正登基。”

噗嗤!姜采青不禁失笑。她看着對坐喝茶的裴六,這傢伙藉著“散心”的由頭從沂州跑來看壯小子也就罷了,此刻偏坐在這偏廳發牢騷。

“妄議朝政,六爺大不敬啊!”姜采青故意搖頭晃腦地打趣道。

壯小子穿得像個棉花包,正坐在裴六膝頭專心吃自己的手指。他才剛能坐,坐在床上還好,坐裴六腿上就有些不穩了,裴六一邊扶穩壯小子,一邊小心將他肉乎乎的小手從他嘴裏拉出來,嫌惡地皺着眉峰說道:“臟死了,他怎的總吃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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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婦如此多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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