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懊惱
?幾個年輕的老師發誓,這是他們有生以來頭一回看着救護車開到學校里,.
呼嘯而來的鳴笛聲打破了晨光下的寧靜,許多不知情的師生都按捺不住分了神,好奇究竟是出了什麼事。
因着這一鬧,學校周一的升旗儀式差點都沒如期舉行。好在整所學校對於突發事件的應對能力還算不錯,騷動持續了沒一會兒,就被教職工們給壓了下來。
可是,幾個現場目擊者的心情根本就沒法平靜下來。尤其是許皓然,護送程觀寧的老師不讓他跟着去醫院,硬是勒令他回教室上課,以至於他這一整天都魂不守舍的,心心念念盼着程觀寧不要有事。
是啊,中午,他連飯都沒心思吃,上午第四節課的下課鈴一響,他就跑去辦公室打聽程觀寧的情況。無奈天不遂人願,一直到當天下午,他擔心的人都沒回學校,這讓他心裏七上八下的,難受得很。
下午的最後一節課結束了,同學喊他回家,他充耳不聞,抓起書包就直奔辦公室。這一次,老天爺似乎是被他的誠心感動了,讓他如願目睹了在辦公室里整理教具的程觀寧。
這一瞬間,許皓然舒的那口氣,簡直比聽到中考成績的時候還要長。
不過,一晃眼的工夫,他就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上前詢問她的身體狀況。
程觀寧蒼白的臉沖他露出笑容。
“沒事。”
聽起來的確是安然無恙,可實際上呢?醫生是建議她入院觀察的,至少等有了詳細的檢查報告,確信她真的沒有大礙,再出院不遲。奈何她一想到家裏還有媽媽等着她去照顧,幼兒園裏還有兒子等着她去接,人就沒法安心在病床上躺着,這不,想方設法說服了醫生,.
許皓然不曉得這裏頭的彎彎繞繞,在這個最不容易跟老師親近的年紀,他一個大男孩,卻愣是從頭到腳、仔仔細細地把程觀寧打量了一遍,沒在她身上看到任何紗布、繃帶之類的東西,這才稍稍安了心。
當然,要讓他徹底放心,並不是一時半刻的事。畢竟,程觀寧完全可以不用替他擋那一下子,可她卻毫不猶豫、挺身而出,他不可能不內疚、不關心。而那一拳,也實在是夠狠,就算醫院的檢查報告顯示無礙,她恐怕也得疼上好幾天。
更何況,現在程老師的臉色是真的不太好。
眼瞅着對方那張臉簡直可以用“面無血色”來形容,許皓然心中又不好受了。
說句大實話,儘管程觀寧是他的老師,但她終歸是個女孩子啊,長得又這麼嬌嫩,跟他的同齡人似的,他身為一個男子漢,卻叫這樣一名女性給保護了,還真是……挺丟人的。
“程老師,我送你回家吧。”各種複雜的情緒一擁而上,少年忍不住提出了這樣一個建議。
程觀寧聞言,先是一愣,隨後就微笑着搖了搖頭。
“我是老師,是成年人,哪裏還需要學生護送。”
可你也是女生啊!
許皓然差點就脫口而出了。所幸他的內心終歸還是將其視為師長的,因此硬是咽下了到了嘴邊的話,不吭聲了。
程觀寧見他不再堅持,囑咐他早點回家,就拿起手提包,下了樓。
她當然不會知道,遲疑了幾秒過後,她的學生已經偷偷跟上了她。
騎着自行車尾隨程觀寧的電瓶車,許皓然無語又心焦。
程老師你才剛撞過腦袋,騎車騎那麼快真的不要緊嗎?
注意力不集中的少年突然回過神來,發現前方綠燈閃爍,趕緊加速,卻已徒勞。他眼睜睜瞧着前方不遠處的藍色電瓶車漸行漸遠,自己卻只能幹等在十字路口的這一邊。待到綠燈重新亮起的時候,試圖追上對方的少年已經完全瞧不見他的目標了。
許皓然有些挫敗,將自行車停靠在路邊,坐到花壇邊悶悶不樂的。
如此心神不寧的他,自然沒留意到在書包里不斷震動的手機。
這可急壞了遠在千里之外的薛妙穎。
小皓皓怎麼不接她的電話?別是遇上什麼事了吧?!
是的,乾兒子雖然看上去挺抗拒她的關懷,但每次她給他電話,他都不會無視或者拒接,只會佯裝不耐地“喂”一聲,然後,就皺着眉頭聽她說上至少十幾分鐘。所以,除非是出現了什麼特殊情況,否則的話,他絕對不會在明知她會來電的前提下,還不把手機拿起來看。
薛妙穎的被害妄想症發作了。她想來想去心有不安,於是當機立斷,從聯繫人里翻出了表哥的號碼。
剛開完會、還沒來得及喝口水歇歇的程關,這就接到了來自表妹的緊急求助電話。
聽薛妙穎神經兮兮地說完讓他幫忙找乾兒子的請求,程關禁不住朝天翻了個白眼。
“這個年紀,他中二期還沒過,不接你電話不是很正常嗎?”
“不正常啊!小皓皓從來不會這樣的!”
薛妙穎同志迫不及待地否決了程關的說法,接着,就以一長串論據證明他們家小皓皓是如何如何地體恤長輩的苦心。最後,程關被她鬧得沒法子,只好撇下手頭未盡的工作,答應她去替她找找。
“哥你真是好人!回頭我一定請你吃飯!”
你這都欠了我幾頓飯了……
程關不以為意,搖搖頭,掛斷了電話。他跟秘書簡單交代了一下,就難得早退了一回,大步流星地往公司外走了。
開着錚亮的豪車徑直抵達學校附近,程關放慢了行駛的速度,沿着從學校到許家的路,一面把着方向盤,一面透過車窗尋覓着。最終,他在一條小路邊上發現了背着書包坐在路邊發獃的許皓然。
好小子,這個點不回家,坐在馬路邊種什麼蘑菇?
程關無語,發了條短訊,告訴薛妙穎,人已找到,安然無恙。隨後,他把車開了過去,朝着少年摁了摁喇叭。
許皓然沒啥反應,他無可奈何,只好又按了兩下。
這一回,少年總算抬起頭來,循聲察覺到自己的存在。可是,他並沒有起身向自己走來,而是看了自己一眼,就兀自埋首不語了。
也是奇了。
程關環顧四周,遲疑片刻,最終還是把車停在了路邊,下車朝他走了過去。
“怎麼了?垂頭喪氣的。”走近了,程關才發覺,少年雙眉微斂、一聲不響的,情緒似乎相當低落,他甚至都沒抬頭同自己對上視線,顯然,他有心事。
男人沒再開口,只耐着性子陪他坐着,大約過了兩分鐘,總算聽到少年吭了氣。
“今天,我那個同學的爸爸找到學校來了。”
聽似沒頭沒腦的說辭令程關愣了一瞬,好在他腦筋有夠靈活,立馬就明白了許皓然在說誰。
“他想打我,結果,程老師替我擋了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