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礙眼
回到營地的陵祁等人受到了十分隆重的迎接。
收到通報后,龜茲王便立馬趕了過去,對着陵祁很是殷勤的噓寒問暖了一番,姿態擺的那叫一個平易近人,讓還不清楚情況的陵祁頗為受寵若驚。
不過陵祁注意到,楚留香三人的神色有些不對。
尤其是胡鐵花,那一臉明晃晃的鄙夷之色,連陵祁看着都忍不住替龜茲王感到尷尬了。
不過陵祁估摸着,肯定是龜茲王幹了什麼事兒惹毛了胡鐵花,要不然看在琵琶公主的面上,胡鐵花也不至於這般不留情面。
這麼想着,陵祁遂收斂起面上的笑意,對龜茲王客套又疏離的說道:“多謝陛下關心,只是貧道現下身體不適,需要靜心休息,還望陛下諒解。”
“對對對,道長此番遭了大罪,確實是該好生的修養一陣。”
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龜茲王也不好再厚着臉皮賴着不走,他乾笑了兩聲,悄悄看了看一旁楚留香三人的神色,心底滿是懊惱和忐忑。
要是早知道陵祁能這麼快就逃出來,他說什麼也不該自作聰明的要挾楚留香他們啊!
這下可好,目的沒達成不說,還使楚留香他們對自己心生芥蒂,再想拉攏他們幫忙復國,恐怕是沒多大可能成功了……
龜茲王憂心忡忡的回到王帳后,立即叫侍從去將琵琶公主傳喚過來。
現如今,他只能想到一個法子可以挽救局面。
只要琵琶願意嫁給對她有意的胡鐵花,那胡鐵花就能被留下來,到時候,楚留香等人自然也會看在胡鐵花的面子上,留下來幫他完成復國大業。
可是想到琵琶對楚留香的一片痴心,龜茲王心裏又有些沒底。
待琵琶公主抵達王帳后,龜茲王立馬屏退了帳內的一眾侍從,一臉愁色的對琵琶公主說道:“女兒呀,現在局勢不妙,那陵道長平安歸來,楚留香他們只怕是不會再答應幫助咱們復國啦。”
“父王何出此言?”琵琶公主滿頭霧水的問道。
陵祁回來的事情已經傳遍營地,琵琶公主自然也收到了消息。
只是她這兩天一心忙着勾搭楚留香,對龜茲王利用陵祁要挾楚留香等人的事情毫不知情,所以無法理解龜茲王為什麼會這麼說。
“唉……此事說來話長。”
嘆了口氣,龜茲王將事情原委告知給琵琶公主,解釋完之後,他拉住琵琶公主的手,一臉苦口婆心的說道:“父王現在實在是沒法子了,要不然,你就委屈一下……”
“父王!”猜出龜茲王的意思,琵琶公主趕忙打斷了他的話語。
“您答應過讓我自己挑選駙馬的。”她喜歡的人是楚留香,就算要嫁,也是要嫁給楚留香,絕對不是那個邋裏邋遢的胡鐵花。
龜茲王無奈道:“我知道你的心思,但是、但是那個楚留香他對你根本就沒有情意啊。”
作為父親,他當然也想給自己的女兒找個自己喜歡的駙馬,可問題是,人家楚留香根本就沒瞧上琵琶,他總不可能強行要楚留香跟琵琶成親吧?
再說了,他就是想用強,也得能用的了才行呀,那楚留香可不是好拿捏的角色。
琵琶公主泫然欲泣的看着龜茲王,求道:“女兒不想嫁給胡鐵花,父王,你就按照原先的計劃,用姐姐來頂替琵琶出嫁好不好?”
看到琵琶公主這副模樣,龜茲王也心有不忍,但一想到復國,他當即便硬下心腸。
“此事不必再提,為了龜茲,你必須得嫁給胡鐵花。”
“我等下就會叫使者去通知胡鐵花這個消息,你做好準備吧,等胡鐵花答應之後,我會儘快安排你們的婚事。”
聽到龜茲王這番話,琵琶公主的面色霎時失去了血色,她淚眼朦朧的望着神色堅決的龜茲王,哽咽着問道:“您真的要這樣狠心的對待女兒么?”
龜茲王目視前方,一言不發。
見狀,琵琶公主的眼淚頓時流了下來,她狼狽的抹了把眼角,凄聲道:“好,女兒明白了……一切但憑父王做主。”說完這句話,她便徑直轉身離開了帳篷。
目視着琵琶公主離去的背影,龜茲王滿臉苦澀。
為了復國,他只能做一個狠心的父親了。
而另一邊——在龜茲王離開后,陵祁就向胡鐵花詢問起他方才那般表現的原因。
胡鐵花把龜茲王是如何要挾他們的事情告訴了陵祁,然後一臉得意的笑道:“那老東西一定想不到你這麼快就自己逃了出來,這會兒指不定得悔成什麼樣呢!”
弄清楚原因的陵祁一時啞然,他還真想不到,這龜茲王竟然老糊塗到這種地步。
“嘖,他是不是傻?”如果龜茲王在他們需要幫助的時候伸出援手,事後,他們肯定會幫龜茲王復國以作報答啊,幹嘛非得用這種昏招呢。
楚留香嘆道:“他只是自作聰明罷了。”
說白了,就是龜茲王打心眼兒里不信任他們,怕白出了力氣卻得不到回報,其實楚留香也能理解龜茲王的這番行徑,但被對方這麼趁火打劫,任誰都會覺得膈應。
討論完這件事,時間也正好到了用午飯的點兒。
小別重聚,陵祁幾人便決定中午一起聚餐,順便也能好好的喝上一杯放鬆放鬆。
陵祁還特地留下了原本準備離開的曲無容。
到底是他把人給拐帶出來的,而且曲無容還幫了他很多忙,作為一個知恩圖報的好青年,陵祁表示,他得在力所能及的方面幫曲無容一把以作報答。
比如說搭橋讓曲無容跟楚留香他們結交。
陵祁的意圖表現的很明顯,讓曲無容感覺有些尷尬,特別想開口拒絕,但在她拒絕之前,楚留香卻忽然出聲,言辭誠懇的請她留下。
“曲姑娘是小陵的恩人,也就是楚某的恩人,還請曲姑娘給楚某個感謝的機會。”
曲無容:“……”
她看了看眼含笑意的陵祁,又看了看神情友善的楚留香三人,終於點頭應了下來。
大概是龜茲王對低下打過招呼,午餐的菜肴十分豐盛。
陵祁夾了一筷子菜品嘗過後,對楚留香三人感嘆道:“石觀音那個女魔頭在沙漠裏可真是呼風喚雨,我在她那兒吃到的食物,可要比龜茲王這裏的食物精緻美味上許多。”
“你這個吃貨,”楚留香哭笑不得的瞪了陵祁一眼,“我看要不是因為那裏不安全,你是不是還打算常住不走了?”
落到那種境地,竟然還有心情享受美味佳肴,他也是服了。
“小看誰呢你!”
陵祁不服氣的反駁起來,“我是那種人嗎我?之前一路上跟你們一起啃乾糧的時候,我可是沒抱怨過一句啊!”
看見陵祁朝楚留香開炮,胡鐵花幸災樂禍的笑了起來。
楚留香這傢伙向來能說會道,論嘴上功夫,胡鐵花可從沒從他身上討過便宜。
這麼多年來,他也就見過陵祁這一個能從嘴上把楚留香說的毫無反擊之力的人才,有熱鬧可看,還是楚留香的熱鬧,胡鐵花表示他很樂意做個吃瓜群眾。
姬冰雁也漫不經心的喝着酒看熱鬧。
楚留香挑眉反擊,“是是是,你是沒抱怨過,你都是直接用實際行動來表達不滿。”
“我有么?老胡老姬你們說我有么?”陵祁氣勢凌人的一拍桌子,朝圍觀的兩人問道。
“沒有沒有,當然沒有,反正我沒發現過。”向來自詡實誠的胡鐵花也開始睜着眼睛說瞎話。
姬冰雁淡定的撇開視線,嘴上附和道:“我也沒看見。”
恩,不管有沒有,反正他們都眼瞎了,什麼都沒看見。
“好啊你們,竟然聯合起來對付我!”楚留香佯裝生氣的瞪大眼睛,眼裏卻忍不住泄露出一絲笑意,“我看着要不了多久,你們三個都得穿一條褲子了。”
“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陵祁板起臉,做義正言辭狀:“你這麼污衊人小心遭報應。”
“哦?”楚留香挑起眉梢,調侃道:“那敢問我們無所不能的陵大道長,可有什麼辦法能幫小人化解掉這個報應呢?”
“既然你這麼誠心誠意的求我,那我就大發慈悲的告訴你好了。”
陵祁厚顏無恥的順着楚留香的話接了下來,然後還從懷裏掏出了一個疊成三角形的符紙,“我這裏有一種符,可以消災解難。看在咱們這麼熟的份上,我給你個友情價——九九八!”
“只要九九八,你買不了吃虧買不了上當!保證物有所值!”
楚留香:“……”
他怎麼覺着陵祁這會兒特別像是街邊那種擺地攤的小販呢?
“五百兩。”姬冰雁忽然出聲道:“我可以出五千兩,買十張。”
陵祁拿出手的符篆效果肯定都不錯,姬冰雁心道,不管現在用不用得上,買一些備着總歸是有利無害的。
“五百兩?你怎麼不去搶錢啊。”陵祁頓時被姬冰雁出的價格給氣笑了,“九九八那都是友情價了,要是換做別人,我至少得出十倍的價格才肯賣。”
姬冰雁眨了眨眼,繼續出價,“五百五十兩。”
你這特么和五百兩有多大區別?陵祁下巴一歪,果斷把符紙又給塞回了懷裏,“小爺我還不賣了呢,誰稀罕你那點兒小錢。”
胡鐵花和楚留香已經笑成一團,連曲無容臉上都不禁露出了一絲不甚明顯的笑意。
酒足飯飽,曲無容便先行告辭,留下陵祁四人繼續飲酒作樂。
等龜茲王的使者到達帳篷的時候,陵祁幾人正在興頭上,帳內氣氛十分熱烈。
胡鐵花划拳輸給了陵祁,這會兒應陵祁的要求正在打醉拳,那使者掀開帘子,就看見龜茲王欽點的駙馬跟瘋了似的,拎着個酒壺滿地轉圈圈。
眼角狠狠的抽了抽,使者忍不住開始懷疑龜茲王是不是年紀大了,已經開始老眼昏花了。
就這德行,讓公主下嫁給他,簡直就是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嘛!
發現使者的到來,楚留香隱隱猜到了對方的目的,只是……看到那使者對胡鐵花滿是嫌棄的眼神,楚留香默默扭頭,決定就當做沒有發現對方的到來。
他可以對看不起自己的人禮讓三分,卻絕不會對一個看不起自己兄弟的人講禮貌。
恰巧胡鐵花這時腳下一個趔趄,手中的酒壺沒拿穩,正好衝著帳門飛了過去——
嘭的一聲,被當頭砸了個正着的使者哀叫着摔倒在地。
“哎喲,哎喲喂……”
胡鐵花一臉迷糊的瞅着那個捂着腦袋在地上打滾的使者,“這兒什麼時候站了個人啊……”
“咳咳,”楚留香撇頭偷笑了一聲,才起身來去扶那使者,嘴上沒多少誠意的道歉道:“這可真是不好意思啊,我們都沒瞧見你什麼時候過來的,沒事吧,砸的嚴重不嚴重?”
捂着腦袋站起來的使者氣的直哆嗦,可又發作不得,只好皮笑肉不笑的推說無礙。
“不知閣下前來,是有什麼事情要交代么?”
回到座位,楚留香沖陵祁和姬冰雁使了個眼色,才不急不緩的詢問那使者。
收到示意的陵祁把胡鐵花拉到了身邊,跟他說話企圖分散他的注意力,卻收到了胡鐵花一記鄙夷的眼神,“就那點兒酒量還灌不醉我老胡,你怕什麼,當我是經不起打擊的小娘們兒啊。”
對胡鐵花而言,醉不醉也都只是一念之間的事情。
況且就算腦子反應沒那麼快,他這會兒也看出不對頭了,稍微動動腦子,哪兒還能猜不出這人過來的目的?
胡鐵花冷眼瞧着那使者吞吞吐吐的模樣,心裏譏笑不已。
再不情願,那使者也不可能違抗龜茲王的命令,最後還是把來意給說明白了,他說完之後,還下意識挑起了下巴,一副趾高氣昂高高在上的模樣,看的連陵祁都想再朝他腦袋上扔個酒壺了。
“什麼玩意兒,還真把自己當回事兒了,”不忿的嘀咕了一聲,陵祁扭頭一臉嚴肅的看向胡鐵花,低聲道:“胡大哥,你可千萬不能被美色引誘啊,身為一個男人,尊嚴是絕對不容侵犯的!像琵琶公主那種虛偽的女人,可不值得你為她付出。”
看看一臉不爽的陵祁,胡鐵花頓時樂了,心想這小兄弟可真沒白疼,還知道心疼他呢。
使者慢慢的也察覺出不對了。
怎麼他話都說完這麼久了,這些人還一點兒反應都沒有呢?
他低頭一看——這群人都特么在幹啥?!
姬冰雁悶頭喝酒,胡鐵花和陵祁正湊在一起嘀嘀咕咕的咬耳朵,只有楚留香一個人沒無視他,可卻笑眯眯的用一種讓人覺得背脊發冷的眼神盯着他……
“楚、楚大俠,您這麼瞅着小的是?”咽了咽口水,使者莫名不安的問道。
楚留香莞爾一笑,正準備回話,只聽一旁忽然冒出來一句:“誰瞅你了,他愁的分明是一隻狗眼看人低的玩意兒!”
胡鐵花攬着陵祁的肩膀,大大咧咧的沖那使者譏諷一笑。
“我說你可要點兒臉吧,別擺出那副架勢來噁心哥幾個,回去告訴你們家國王,就說這婚事我老胡不同意!”
“你你你——大膽!竟敢抗旨不尊!”
“哎喲喲,可真是嚇死爺爺了,抗旨不尊欸!”胡鐵花誇張的捂着胸口做出一副驚恐的表情,然後又扭頭朝陵祁問道:“陵小祁,你說這下可怎麼辦?我聽說抗旨不尊是要被殺頭的!”
陵祁配合的拍了拍胡鐵花的肩膀,笑道:“胡大哥莫怕,這龜茲國的王法可管不了大慶的百姓,咱們身為大慶人,也沒必要遵守龜茲國的旨意啊。”
聽見陵祁這句話,再看看面前笑容古怪的楚留香,那使者心裏咯噔一聲,面色霎時白了下來。
“行了,沒聽見老胡剛才說的話么?”楚留香終於開口了,不過這一開口就是下的逐客令,“你還不趕緊回去稟報給你家國王?”
他們還要繼續喝酒呢,這人在這兒可太礙眼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