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①⑦章 墜(糾錯)
夕時離開的時候,已經早上七點多。
她答應過的,天亮才會離開,能做到的不多,她想要儘力做到。
其實昨晚睡得很晚,呂程硬撐着破爛的身體躺在她身邊,絮絮叨叨說了很多話。
夕時都認真地聽着,一個字也沒有遺漏。
雖然很多事,對於夕時來說,呂程早已說過。可是這樣的機會不多,就如名曲一樣,多聽一遍又怎樣呢?求之不得。
中途發現他又燒了起來,夕時要出去給他買葯,被他死活抱在懷裏不鬆手,不肯浪費一丁點的時間。夕時哽咽着要求他,早上醒來就去醫院輸液打針。呂程說好,可是兩個人心裏都明白,這一句好承受着多大的悲傷。
後來呂程漸漸支撐不住,頭埋在夕時散開的頭髮里,嘴唇貼近脖頸,終於沉沉睡去。
夕時一刻也沒有睡,比起浪費時間,她反而更在乎。
看着呂程熟睡的臉,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彼此已經親密無間,她看着呂程的時候,心裏淌過無邊的柔情。她用手指輕輕從他的臉龐上掃過,從眉骨到鼻尖,從鼻尖到嘴唇,最後落在他點點的胡茬上,蹭一蹭,手指微微發癢。
這麼近地看着他,端詳起來仍舊帥得人胸口發脹。
多好的人啊,偏偏遇上她。
後來天色漸漸變淺,就像灰姑娘的12點鐘聲,一點一點預示着分別的時間。
灰姑娘留下了一隻水晶鞋,而夕時留下了寫好的幾封信中的一封。
離開的時候,夕時沒有回頭。
她已經很輕很慢地穿好衣服和收拾行李,但她還是從細微的動作上看出呂程已經醒了。他還維持個那個側卧的姿勢,只是懷裏空了。
夕時想,就這麼走吧,不要什麼離別了。
離別這種事本來就是為了再相逢,而他們之後不會再有什麼糾葛,更別提相逢。
而且這時四目相對,她是真的不知道要說什麼。
好像說什麼,都是殘忍的話。
那麼,就真的天亮說分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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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酒店出來,夕時沒走兩步,路邊一輛紅色的積架跑車對她按了按喇叭。
夕時不想理會,但還是皺着眉頭瞥了一眼。
沒想到竟然是“夕時”。
“帶你見個人。”“夕時”說。
夕時乖乖上車,上車的一瞬,她忽然有點天旋地轉的感覺。她眼底很青,精神不佳,緩了會兒后也懶得和“夕時”再爭辯一些無所謂的事情。“她”知道那麼多,此時她想了什麼,不稍片刻“她”也都能知道。當結局擺在面前,她還去掙扎什麼呢。
“夕時”掃她一眼,問道:“呂程的身體怎麼樣?”
夕時別過臉,忍不住嗆“她”,“你指哪方面?”
“夕時”咯咯地笑,“夕時,我和呂程在一起生活過,他的身手怎樣我比你清楚。”
夕時咬緊嘴唇,正值周末,馬路上沒有多少車,“夕時”的車速不是很快,可外面的景色仍舊匆匆向後掠過,不等人。
“你想讓我留下是嗎?”
“有過這個打算。”“夕時”坦言,“為什麼不呢,反正你能夠回來,就算有了什麼改變,再回溯過來就可以了。你很在乎白光嗎?比起身體上的疼痛,拋下呂程不會讓你更難受嗎?”
“可是時間軸會錯亂的。”
“呵……”“夕時”冷哼一聲,恰好停在紅燈前,“她”斜着眼角對夕時說,“如果可以,我寧願和現在的你對換。我的能力你拿走,你的時間交給我。對我來說,我寧願熬着白光的折磨,也不要我那個未來。”
“她”的那個未來……
夕時目光一黯,所謂的那個未來,是因為沒有呂程所以才變得無望了嗎?
“你是不是怪我?”夕時的聲音發顫,“我沒能將自己的路走好,所以才讓未來的你承受我犯下的錯。你一次次出現在我的面前,是為了懲罰我嗎?如果是,你想要什麼都好,但請你不要傷害呂程。”
“傷害呂程?呵,我真恨不得用自己的命去換他。”
“夕時”說完后,艷麗的紅唇抿得死緊。上了高架橋后,“她”將車子開得飛快。
夕時到現在都不會開車,而從“夕時”的車技上看,“她”對開車非常嫻熟。
她忽然意識到“夕時”曾經提到過的,“她”為了改變呂程而回溯了太多太多次。
那麼,是多久呢?
“你,多大?”夕時試探性地問出口。
“夕時”過了很久,直到開到了目的地,車子熄了火,“她”點燃香煙吸了口,才徐徐地說:“我們的時間相距不遠,你二十五,我二十七。只不過我二十七已經很久很久了。”
很久,是有多久呢?
這個壓在心底的疑問,經過一根香煙的功夫,成功傳達到了“夕時”那裏。
“她”掰過後視鏡塗口紅,眼神一瞬變得凌厲起來。
下車前,“她”說:“為了呂程,我在黑暗迴廊里待了三年。我唯一想到的辦法是取代你,而我用了五年的陪伴,依然失去了他。”
“夕時”鎖上車門,挑釁地看着夕時,“我已經是個老女人了,你覺得滿意嗎?”
這或許是最讓人殘忍的話,讓一個女人承認自己的衰老。
可對於她們來說,蝴蝶效應的影響已經讓她們脫離開時間。
夕時名義上已經二十五歲,可實際上她並沒有活那麼久。而“夕時”在黑暗迴廊里不停回溯,“她”的時間也同樣錯亂了。唯一讓人難過的,是“她”取代她陪在呂程身邊的五年,因為這一次的回溯,徹底坍塌了。
夕時不言語,默默關上車門站在那裏。
她沒有看到“夕時”眼中瀰漫的悲戚,就同上一次她也沒有察覺呂程眼中的痛苦。
她忽略了很多事,這些忽略,終將引導她走向不同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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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時萬萬沒想到,“夕時”帶她來見的,竟然是Nogi。
夕時的記憶一瞬間混亂起來,她根本捋不清現在的Nogi對她產生了怎樣的邏輯。
十六歲的夕時曾帶着Nogi的要求回溯到Nogi十五歲的時候,兩個年級相仿的女孩子在土灶旁藉著一個昏暗的黃燈泡說著有關男人和女人的問題。
而此時的Nogi,是在蝴蝶效應是前,還是蝴蝶效應之後?
她還記不記得她?
“你、你們是……”Nogi留着嫵媚的齊腰長發,穿一件緊身的毛線長裙,站在開門的傭人身後,疑惑不解地看着夕時和“夕時”。
夕時臉色煞白,她最後的一點理智就是向“夕時”求助。
“夕時”用同樣妖嬈的目光回敬Nogi,“八年前,曲遠山的小山村,土灶旁?”
這樣的提示讓Nogi瞬間想了起來,“夕時!”
Nogi有些喜出望外,但忽然又不解起來,“你還有孿生妹妹?”
“夕時”努了努嘴,“是啊,一個不讓人省心的妹妹。”
Nogi笑了笑,將兩個人請到起居室去,然後吩咐傭人去端茶和點心。夕時坐在高檔的沙發里,直到紅茶遞到她手上,她才遲緩地通過“夕時”和Nogi的幾句寒暄疏通了所有的記憶邏輯。
此時的Nogi還記得她,記得那個夜晚兩人在土灶旁的對話。
而范憶琳早已找上門過,Nogi也見過了牛曉壯。這比原本的故事提早許多,夕時回來后看到的只是一個結局,卻根本忘記了時間。
現在,Nogi將“夕時”認作了她,而她只是“夕時”的孿生妹妹。
“你們怎麼找到我的?”Nogi坐在對面的沙發上,手裏端一杯冒着熱氣的紅茶,精緻的美甲在骨瓷茶杯上映得發亮。
“夕時”也抿口茶,說:“你的故事登在了花邊小報上,我託人打聽,就找到你了。”
Nogi挑挑眉,“外面那輛積架跑車是你的?”
“是。”
“那你也混得不錯。”
“夕時”挑着嘴角沒有接話。
Nogi松下肩膀,對着“夕時”親昵地皺皺鼻子,彼此心照不宣。
就是這樣的,能夠在十六歲就將男女之事講得頭頭是道,以己度人,大家都是一個路數。
“那你們來找我是為了什麼事?就是單純的來敘敘舊嗎?”Nogi打開天窗說亮話。
“夕時”用胳膊肘頂了下夕時,“我這個妹妹的一個朋友,沒什麼能耐還要強得很,我聽說你離開那個開發商后,開發商給了你一棟別墅和一家酒店。正好我妹那個朋友是學旅遊管理的,也搭着點酒店管理的知識,所以想請你幫幫忙,給那朋友安排個職位。”
聽了這番說辭,Nogi呼了口氣,忍不住笑起來,“我還當多大的事,這不是好辦得很。”
說完,Nogi又看向夕時,“男朋友?”
夕時根本回不過神來,她從沒有學旅遊管理的朋友,也搞不明白Nogi怎麼就離開了那個開發商,還獲贈了一套別墅和一家酒店。
她忽然意識到有些事不對勁,向“夕時”投去質問的目光時,“夕時”吹着茶杯上的熱氣,平靜且簡短地說了一句話。
“現在是2009年。”
現在是2009年,是楊璽跳樓的那一年,對夕時來說,是六年前。
“怎麼會。”夕時登時從沙發上跳了起來。
“夕時”還維持着剛才的姿勢,只有眼角向上微微眯起,卻不是對着夕時,而是看向Nogi,“對不住,我這個妹妹扎在她自己的事情里有點出不來,你別搭理她。”
Nogi抿着嘴角,一副我懂的樣子。
夕時仍舊不敢相信,她看到門廊的矮柜上放着幾本雜誌,幾步沖了過去,是傭人收拾出來準備扔掉的。而雜誌的刊號上,赫然寫着2009年11月上。
她想起自己上“夕時”的車時,那陣天旋地轉的感覺。
很短,可是感覺清晰。
原來“夕時”的能力已經強大到這種地步了嗎?
起居室里,“夕時”和Nogi相談甚歡。
Nogi說著自己離開那個開發商之後,日子不知過得多逍遙。她很清楚開發商不可能那麼大方,一定是范憶琳在補償她。
可那又不是范憶琳的錢,范憶琳有本事將老公哄回去,也有本事給外面的二奶一筆數目可觀的錢。她厲害有本事,Nogi甘拜下風,拿着錢逍遙自在,還不用伺候那個年老臃腫的開發商。
對於夕時,她非常樂意幫忙。
“一看你妹妹的樣子我就知道那男生肯定不是朋友那麼簡單。沒事,挺好的,年輕漂亮的時候不為愛情拋頭顱灑熱血,難道還要等到我們這歲數再熱血嗎?你放心吧,你妹妹的事交給我,明天就可以叫你妹妹的男朋友過來。”
Nogi說著,忽而一頓,“需要我隱瞞這層關係嗎?”
她的意思明顯,既然她認為“夕時”和她是一樣的路數,沒道理幫不上親妹妹男朋友的忙。肯定是怕閑話和身份。
既然如此,她理應問一句。
“夕時”說:“能瞞着最好,省事。”
“好,放心吧。”
就這麼一拍即合,楊璽的事就這麼安排好了。
夕時的登山包里還裝着彭麗的八萬塊錢,她本來是打算用這筆錢為楊璽找一條出路,或者用來給他們家還債。可是到了“夕時”這裏,一切的計劃都打亂了。
為什麼,為什麼要帶她來到六年前?
這中間的三年,發生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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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璽——”夕時坐在副駕駛上,聲音冷到發顫,“不是學自動化的嗎?”
“夕時”彈一彈煙灰,擺出事不關己的冷漠臉龐,“某人對他的影響太深,所以考研究生的時候,他就選擇了旅遊管理。”
“那結局早就改變了,為什麼我沒有被黑暗迴廊拽回?”
“夕時”冷哼一聲,將胳膊搭在方向盤上,偏過頭看着夕時,“你這麼不專業,還拿着錢接受委託呢。你不會以為逼死楊璽的那個教授,是教他大學時的自動化老師吧?”看着夕時驚訝的臉,“夕時”更加猖狂,“楊璽跨了專業考上研究生,本來就很費勁,實習時還出了問題。而他和彭麗之間也是磕磕絆絆。到最後實在是熬不下去了,別人一兩句煽風點火,教授幾句批評,他就受不住了。”
夕時抱着登山包窩在座位里,她忽然想到什麼,轉頭問“夕時”,“你說楊璽的實習出了問題,什麼問題?”
“夕時”吐出一口長長的煙,車內瞬間瀰漫起嗆人的煙霧。
“她”說:“實習的時候被說是走關係進的酒店。”
夕時霎時反應過來,“是Nogi的酒店!”
“對。”
“你為什麼這樣?”夕時幾乎是瞬間就撲了過去,但是座位上卡着她的登山包,她的胳膊並不是很容易就能伸過去。但她還是衝動地抓住了“夕時”的手,香煙掉在她手背上,她反手一躲,右手磕在了方向盤上。
“咔”,夕時的手腕發出一聲脆響。
但她無暇顧及,再次揪住“夕時”的袖子,大聲質問“她”,“你為什麼要這樣做?你知道所有的事,你不但沒有去改變,還拉着我一起促成了這個結局。你到底想要怎樣,你想把我困在這裏嗎?你剛剛不是這麼說的,你說你只是有這個打算,可是你不是……”
“那為什麼我陪在呂程身邊五年卻仍舊無法取代你!”
“夕時”突然的大聲讓夕時啞口無言。
明明她占理的,明明她遇到的呂程,明明呂程喜歡的是她,她拱手將呂程讓給“她”,“她”自己沒法走進呂程的心,難道還是她的錯嗎?
可她說不出口,在她的意識里,即使一次次的否認,可事實永遠擺在面前。
“夕時”就是她,只不過隔着時間的距離。
可是為什麼,呂程不願意接受“夕時”呢?
“你昨天不是這樣和我說的。”夕時的聲音透着一股委屈,“你讓我和呂程發生關係,你讓我去找楊璽,你說只要按照你的安排,我可以改變很多。呂程的未來會有變化的,你做不到的,或許我能做到。所以我才相信你。不管隔着多久遠的時間,在你的時間裏,我希望你能夠和呂程在一起。我始終認為,到了某一個時間點,我終將成為你。我失去的呂程會在很久很久之後重新出現,‘夕時’,你還想要我怎樣?”
“夕時”沉默,“她”閉上眼睛,許多的情緒開始在心中醞釀。
這樣的對決,真是傷人傷己。
“夕時”說:“你低估了呂程,你的信寫得再隱晦,他也能窺出他想要知道的。”
夕時吸了口氣,“夕時”的臉上現出猙獰的笑,“所以我也終於知道了,呂程為什麼會抗拒我。”
在那一刻,許多許多的因果像是沉睡在海底幾個世紀的沉船重新被打撈上來,那些銹跡斑斑的鐵片上映着當時游輪上的輝煌。
(以下為重複內容,防盜,過後替換)
夕時對於床笫之間的知識大多來源於一個叫Nogi的女人。
這名字來自日語,芒草的意思。
Nogi的媽媽范憶琳是一個被人騙到深山裏賣掉的女大學生,生下Nogi后,范憶琳還接連生下了兩個兒子,在Nogi小弟滿月酒時,范憶琳帶着鄰居十里八戶封的紅包,共計250塊錢,逃出了深山。
當然,范憶琳並沒有帶走Nogi。
五歲的Nogi是看着范憶琳一步步走遠的,那張明媚的,對新生活充滿了希望的臉一直印在她的記憶里。
Nogi說:“那天我一直忙着在後院切菜燒火,那女人離開的時候,說是去請村頭的牛二柏過來喝酒。我說我去叫好了,你知道那女人當時什麼樣嗎?眼睛裏就好像插着兩把刀。她吼了我一句,讓我在家照顧弟弟,然後就急急科科地走了。那時候我五歲,但我已經懂得特別多了。我偷偷在後面跟着,看着她徑直走過牛二柏的家,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村子。”
“進山之前,我終於追上了她,我沒有攔她,我只是央求她,讓她帶我一起走。”Nogi說到這裏,烈焰紅唇向上彎出一個弧度,像是皮膚上一個猙獰的傷口。
她繼續說:“那女人給了我一巴掌,把我直接扇倒在地。我抓着她的褲腳求她,怎麼求都沒用,最後的結果是她用褲腰帶將我捆在了樹上,然後在我的衣兜里塞了5塊錢。”
“你知道那種滋味嗎,眼睜睜看着生下自己的媽媽厭惡地對自己瞥了一眼,然後對着大山憧憬地吸了口氣,一步步踩着枯樹枝子消失在視野里。她從來不考慮她跑了之後我會被家裏的老男人怎樣毒打,我皮開肉綻的時候,還想着喝住大弟進屋去不要看,然而作為一個媽媽,她對我一點感情都沒有。”
“後來我漸漸長大,和她長得越來越像。老男人看我不順眼,大概到我十二歲的時候,月經初潮后,他開始和村裏的人商量着將我賣給大山那頭的一個屠戶。你知道我值多少錢嗎?半頭豬,那個屠戶拉來半頭豬就將我領走了。我嫁過去之後,生活一點改變都沒有。屠戶有個快死的婆娘,生下四個孩子,都是女孩兒,指望我能傳下香火。我第一胎的時候才十四歲,村裡所有人都說我的肚子是男孩兒相,但是我喝了一瓶農藥,結果我救過來了,六個月的孩子死了。”
她說著咯咯笑了兩聲,“你猜怎麼著,還真是個男孩兒。”
之後Nogi開始和村裡各樣的男人睡覺,不分老小,只要給錢或者給飯。當她攢夠了一筆可觀的數目后,她放了一把火,然後逃出了大山。
那個時候,Nogi只有十六歲。
同樣的十六歲,有的人在經歷花季雨季,有的人已經深諳床事,有的人迷失在回溯的旅途中。
對於范憶琳,Nogi甚至不願意稱呼她。
而夕時想起自己的十六歲,也是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媽媽離自己遠去。
相同的是兩個媽媽都奔向了自己想要的生活,不同在於,一個活着,一個死了。
再後來,Nogi在髮廊和按摩店工作,憑着自己的好樣貌,又在夜總會裏收入不菲。她被一個有錢的開發商包養,當開發商的正室找到小別墅來的時候,Nogi見到了范憶琳。
就是有這樣的陰差陽錯。
天網恢恢,該見着的不該見着的,想見的不想見的,一股腦都來了。
Nogi看着范憶琳,過了這麼多年,她老了許多,但是風華依舊。能看出她過得挺好,也善於保養,但是相比於差了20多歲的女兒,她是一個輸家。
“她以為我是有意地接近她老公,是為了報復她。”Nogi訕笑,“她真是太看得起她自己了,對我來說,她還沒有重要到那個地步。”
雖然這麼說,但多年練就下來的鐵石心腸到底還是崩塌了。
因為范憶琳,Nogi見到了同村的牛曉壯。
沒錯,就是村頭牛二柏家的小兒子。
真要說起來,Nogi和牛曉壯算得上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可是那個村子的人都窮,牛二柏家更窮,窮到半頭豬都沒有,也是眼睜睜看着Nogi被那個屠戶帶到了大山的另一面。
見到范憶琳,哪怕開門就被措手不及地扇了一巴掌,Nogi也是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
而見到牛曉壯,Nogi頭一次為自己現在的生活感到一絲絲的可恥。
牛曉壯在Nogi逃出大山後不久也出來打工,跌跌撞撞遇到了范憶琳,憑着一些過去的情分和要挾,牛曉壯留下來給他們家開車。
這一次范憶琳是帶着司機上門來打架的,誰能想到竟演變成了久別重逢。
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Nogi都想離大山遠遠的。
可是她的愛情卻在大山裡。
“我知道人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很多年前,當我選擇為了錢脫掉衣服的時候,我的人生就已經毀了。可是偏偏讓我遇到你,夕時。”
包養Nogi的男人早已覺察出Nogi的不對勁,他託了很多關係找到徐立辰,砸下重金讓徐立辰去開導Nogi,讓Nogi學會識時務,把那些雜七雜八的歪念頭都打消掉。
徐立辰的威望和氣量都不允許自己接下這樁預約。
但夕時看到了Nogi的病例。
那時夕時還沒有走出她媽媽結局的陰影,老是憑着一腔熱血想要去改變別人糟糕的生活。天降大任的自負讓她疲累而頻繁地回溯,她總是想要求得一個好結局,不計後果,不害怕蝴蝶效應給自己帶來的任何影響。
她主動提出見Nogi,而Nogi本着應付的心態也來見了她,然後命運就開啟了另一扇大門。
夕時開門布公地告訴她,自己可以改變過去。
可以將Nogi一團亂的生活捋出一條嶄新的直線。
Nogi信了,非常相信。但在Nogi長篇大論講述完自己的過往之後,提出的要求讓夕時咋舌。
Nogi並沒有想要改變自己什麼,她覺得無論怎樣改變,她的人生仍舊如此之糟,或許會更糟。
她唯一覺得遺憾的,只是沒有在最好的歲月里將自己交給牛曉壯。
“那個時候我幾乎每天都在和不同的男人睡,在草垛子裏,在田埂上,在後牆邊上。那時什麼技巧都沒有,咬着牙關不發出一點聲音。等到我真正坐枱之後才知道,這種事真的需要技巧。我告訴你,你去告訴那時的我。我只想和曉壯睡一次,把最好的自己給他,然後大路朝天,我以後的生活不會再有什麼後悔的了。”
夕時忍不住問她:“你就沒想過不去和別人……”
“你知道嗎,”Nogi打斷她的話,“我沒有上過一天學,我還是到了髮廊以後才開始認字。我什麼本錢都沒有,我有的就只有這個。”
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夕時不再勸她,坐在那裏煞着一張紅臉,聽Nogi說那些有關女人的技巧。
後來夕時回溯到Nogi十五歲的時候,在她還沒有開始和其他男人廝混的時候,告訴她床笫之間的秘辛,將那些晦澀的難於啟齒的技巧轉達給Nog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