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小雨?你是小雨吧?”陌生卻又帶點熟悉的聲音在程雨漓身後低問。
“韓傑?”程雨漓納悶的別過臉,當下就認出他的身份。
“真的是你,好久不見,這幾年來你都躲去哪裏了?”韓傑在她身側坐下,招來酒保替他們倆各點了杯血腥瑪麗。
“我放洋去了,想不到你還在BlackJack混啊,怎麼沒看見小紫?”想想當年小紫也是幫了她不少忙的貴人,自己一聲不吭的就離開,想必很傷小紫的心。
韓傑皺眉,似乎有些訝異,“你不知道嗎?小紫一年多前就讓家人強行招回自家事業工作,我是BlackJack的代理店長。”
“自家事業?”程雨漓啜飲了口酒,錯愕的程度不亞於韓傑。
“是呀,難道她和龍薩是親戚的這件事你也不知道?”
“親戚!?”程雨漓差點將嘴裏的酒噴到韓傑臉上,忿忿的擱下酒杯,她是又驚又氣,“你開玩笑吧?”
“當然不是,小紫全名是龍紫茵,她是龍薩的堂姐……”
“很好,原來他們這兩個人向來就是同一掛。”虧她還心懷愧疚的跑來這裏找小紫賠罪,現在反而認清了自己才是被耍得團團轉的那個傻瓜。
“龍薩沒去找你?”韓傑醞釀這句話許久,終於找到機會問出口。
程雨漓微怔,“找我做什麼?我和他什麼關係也沒有。”對,一點關係也沒有!
韓傑聽了一愣,似乎欲言又止,“可是,你和龍薩不是——”
“別提他了,我今天是來找你的。”她決定把那個臭男人的臉拋諸腦後,今晚徹底的喝個爛醉,最好來箇舊識帥哥相伴。
“找我?”
“Blackjack里我只認得你一個,當然是找你。”
“那龍薩——”
“去他的龍薩!”程雨漓轉向酒保,豪邁的拍桌叫喝:“給我們六杯威士忌不加冰。”
韓傑和酒保當場傻眼,“小雨,你確定要喝這麼多?”
“確定。”說完,程雨漓已經飲光第一杯威士忌,還將酒杯倒蓋於桌面,一副酒國女英雌的氣態。
兩個鐘頭過後,某位豪爽萬千幹完第八杯威士忌后的英雄確定醉倒不起,趴在吧枱上爛醉如泥,不時低低呻吟。
“小雨?小雨?”韓傑輕晃她枕在頰下的手臂,對程雨漓似乎刻意保持着某種安全距離。
程雨漓嘟嚷了聲,撥開韓傑的手,“別吵,我想睡一下。”頭痛欲裂,不過這樣就能讓煩人的那張臉模糊掉,挺好的。
韓傑忽然微笑,向酒保使了個眼色,掏出手機撥了個熟悉的號碼。
“龍薩,該來把你的小獵物帶回去了。”
話筒的另一端傳來隱揚的笑聲,若有似無的飄進一旁的程雨漓敏銳的耳朵,她皺起眉頭忽然酒醒了大半,起身就瞥見韓傑講着手機笑得詭異的憫臉。
搞什麼,該不會整間BlackJack都是龍薩佈下的天羅地網吧?
程雨漓撈起皮夾昏頭脹腦的走出夜店,冷風一吹,她瑟縮起雙肩,才發現將羊絨大衣忘在BlackJack。
算了,改天再來拿,她瀟洒的跨出步伐,卻因醉意而跌跌撞撞,好幾次都差點讓坑窪的道路絆倒。
“叫學長來接我好了,免得見不到明天的太陽。”愛睏的抹抹臉,她翻弄着格紋皮包找手機。
“雷子浚不會來了。”
程雨漓愣住,眨動雙睫,“慘了,我已經醉到發生幻聽,等一下一定會被學長臭罵一頓……”
“我再說一遍,雷子浚不可能來接你。”瓊夜寂靜下的魔魅噪音再度響亮着毫無聲息的街道,像古老而充滿致命誘惑的咒語。
程雨漓怔怔地回過身,那張俊美而神采飛揚的臉龐就在相隔幾步之遙的距離,深邃而迷濛的眸光正緊鎖她怔忖的眼眸。
“你……”她愣了下,旋即傻氣地抿頭,“粬了,連幻影都出現,這下怎麼回家……”
而且幻影正帶着狂傲的霸氣步步走近,程雨漓皺眉猛瞪,卻等不到幻影自動消失,原來威士忌的後勁這麼強,難怪剛才韓傑一直不肯陪她多喝幾杯。
“為什麼想喝酒?”“幻影”龍薩伸出拇指撫上她冰涼的粉頰,溫熱的指腹讓程雨漓下意識退縮。
“你連幻影也怕?”他揶揄低笑。
“不怕。”她倔強回瞪,很沖的說出口后才驚愣住,幻影也會跟人對話嗎?她應該沒醉到這種程度吧!
醺人沁脾的古龍水香味隨着他湊近而充塞在她胸臆間,一瞬間,用鋼筋水泥築成的防護牆好像應聲倒塌。
程雨漓半醉半醒地伸手探向他烏黑的髮絲,來回穿梭撩撥,嗓音微微發抖,“你到底是不是我的幻想……”
龍薩倏地攫住她手腕,牽引至唇邊,在無比炙熱的目光下,輕輕在潔白如初霜的手背上落下一記吻。
“你希望我是幻影還是真人?”
“你——”這下,她已經能判斷眼前男人是真實還是虛幻,“你怎麼會在這裏?”為何他總能神不知鬼不覺的了現在自己身邊?
“你不覺得,這句話你時常扯在嘴邊?又或者,該說是你問錯了問題。”龍薩反扣住她掌心,不容許她抽手退縮。
看見他一貫充滿戲謔的微笑,那種漫不經心的態度,程雨漓火氣上來又準備發飆,“那我請問你,到底該怎麼問才對?”
“很簡單。”龍薩笑凝結在臉上,幽邃的瞳眸如一泓深潭溫柔似水,一點也不適合浪子型的他。
程雨漓執拗地拒絕陶醉在這抹笑容里。
“你應該問,到底為什麼我會千方百計出現在你生命里,這樣會來得更恰當。”
“你說什麼鬼話——”
“而我也要反問你一句。”
“憑什麼我要讓你問!你作夢去——”
“程小雨,你是否還愛我?”終於,他將心底的重負脫口而出。
程雨漓又是一怔,扯開苦澀而僵硬的微笑,“你、你這算什麼,該不會是準備出唱片了吧,拿這種文謁謭的句子來整我……”
“我要你看着我。”他嚴厲地扳正她欲別開的臉,“程雨漓,你回答我!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他命令的口吻相當駭人。
“為什麼要我回答?”程雨漓深埋心底的委曲,在剎那間徹底決堤,猛然抽出被他緊握的手,緊握成拳打向他胸膛。
“當初是你不分青紅皂白毀了我的夢想,你為了報復而欺騙我上床,毀了我的底片和所有信任,也毀了我對你的所有崇拜和依戀,是你、是你!全是你一手乾的!”她凄厲的沖他嘶吼,關於之前的掙扎和痛苦都在這當下向他爆發。
當年,更令她感到痛苦的是,龍薩的自私和不諒解;也讓她深深體悟到,這個男人根本不愛她,自己不過是他興之所至的“小樂趣”。
也因為這層覺悟,所以她毅然決然的選擇離開。
程雨漓以為他會推開自己或是辯解當年的惡劣行徑,誰料,龍薩竟只是淺淡一笑,將哭得渾身發抖的她圈握在懷抱里,藉此溫暖她被冷風摧殘得冰涼的身軀和紅通通的臉蛋。
“你這個大爛人、大混蛋,幹嘛還來糾纏不清,不是已經有另外一個程小雨在你身邊……”
“對不起。”
霎時,女人停住哭泣,只是傻愣愣的抬起臉仰望一臉帶着歉意的男人。
沒看錯,真的是歉意,而且很濃厚,濃得化不開,是滿滿的愧疚。
“你說什麼?”她貶眨眼睫,想把龍薩難能可貴的低姿態模樣看個真切,汨水卻淅瀝嘩啦滾下臉頰,泛濫成災。
龍薩輕嘆口氣用拇指揩去她的淚珠,為了遲來的道歉機會不得不再度重申,“對不起,我很抱歉。當時,我不該意氣用事讓你的寶貴底片曝光,不過,拐你上床的這件事,我想不出任何道歉的理由——”
“死龍薩!你果然是個無敵大爛人!”
“爛歸爛,道歉也給了,你還沒回答我?”他又換上痞痞的邪笑。
“這個答案等你死了我再告訴你。”
“……程小雨,到底是誰把你教成這樣子?雷子浚?”
“是跟某位嘴巴狠毒的龍先生學的,恐怕只學到三成功夫而己。”
“三成?剩下的那七成就由我來親身示範好了。”
“啊——”在防備不及下,她微張的唇被襲擊,讓他炙熱滾燙的唇吮吻。
輕掩下淚眼婆娑的眼,程雨漓依稀還記得,當年他們擁抱的體溫和自己迷戀龍薩的酸甜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