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完結

60 完結

?弦月高懸,整座大殿都掛滿了紅綢,層層疊疊地蔓延着,將整座山都染成了紅色,鑼鼓嗩吶碎碎的響着,摻着賓客的交談聲顯得有些嘈雜。

最頂上,羽化道君和魔祖坐着,魔祖還是那副少年的模樣,他扯了扯身上的禮服,皺着眉有些不耐煩:“他們怎麼還不到。”

“還沒到時辰,着什麼急。”羽化道君瞥了他一眼,淡道:“你不是一點都不看好他們嗎?今天怎麼來了?”

魔祖翻了個白眼:“說的你就多好一樣,你之前不照樣是在試圖棒打鴛鴦?”

他百無聊賴地看着下面的情景,這場大典辦的極為倉猝,參加的也只有這座山的人,不過仔細想想,能來的本來也沒多少,更何況那小子那麼著急。不得不說,除去心機深沉這一點,那小子找的這個伴侶絕對沒給他們丟臉。

至於師徒結親這種東西,他們又不是正道,有什麼好詬病的?

下方大師兄正指揮其他人掛燈籠,玩心最重的六師兄轉了轉眼睛,偷偷摸摸跑到大師兄面前,“我先去看看師尊那邊怎麼樣了?”

大師兄瞥了他一眼,笑道:“好啊。”

六師兄正準備衝出去,站在門邊的四師弟悠然接了一句:“只要你不怕被禁足百年。”

於是踏出的步子又收回來了,低聲咕噥了句:“那我還是在這吧。”

……

道妄言穿過庭院,看着半掩着門裏的墨錚,有婢子正在給他束髮。他往前走了兩步,守在門前的人立刻上前阻攔,行道侶大典前,新人是不能見面的。

但在道妄言揮了揮手后,立刻想起這位祖宗的凶名,不動聲色地往後退了退,裝出一副沒看見的樣子。

懶得管他們掩耳盜鈴的行徑,他徑直往裏去了,在原地站了一會兒,便對那婢子說:“你先下去吧。”

“可是……”婢子有些為難地看着只梳了一半的頭髮。

道妄言已經接過他手中的梳子,將她手中握住的髮絲牽了過來,輕柔地梳了起來,緩緩道:“放心,從小到大,他的發都是我梳的。”

婢子:“……”

看向墨錚的眼神不由添上了些許同情,魔尊居然有戀童癖,果然是個變態。

道妄言看了她一眼,正疑惑她怎麼還不走,婢子心裏咯噔一下,以為被看穿了心思,便像是受驚的兔子立刻蹦了起來僵硬地蹦了出去。

墨錚:“……你們魔道什麼時候還收留了兔子精。”

道妄言癱着一張臉,漠然道:“應該是你同情心泛濫的大師兄撿的吧。”

墨錚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道妄言慢悠悠地為他梳着頭髮,回想一下,他也挺久沒這樣干過,總是因為各種陰差陽錯斷開,還好當初沒有輕易許下誓言,否則他就成了個被誓之人。

梳着梳着,一隻手突然搭了上來,墨錚微微仰頭,便看見了他的下巴,“以後我的頭髮都由你梳吧。”

道妄言笑了下,然後撈起他胸前的一縷頭髮,放至唇邊輕輕吻了下,睫毛垂下的樣子有種異樣的虔誠。

然後彎下腰,從背後抱住墨錚,將頭擱在他的肩窩,湊到他的耳邊低聲笑道:“一梳梳到頭,兩梳梳到尾,三梳梳到白髮與齊眉。”

“可我已經白頭了。”墨錚彎唇笑了下,捏着身前落下的一縷發對準鏡子裏的景象在道妄言的臉上颳了刮。

道妄言直接在他耳垂上輕輕咬了一下,“那便齊眉到你頭髮黑了那一天。”

墨錚假作嘆息:“那還真是看不到解脫的一天了。”

道妄言正要和他好好說道“解脫”二字的含義,門外的婢子提醒吉時快到了。

墨錚握着道妄言的手起了身,對視一笑,往外走了出去。

往正殿去的路不遠,地面都鋪上了層柔軟的紅色花瓣,迎親的人看到他們還沒到正殿附近一起走了出來,無奈地笑了笑,兩路人馬便湊合到了一起,這位魔尊還是一如既往的“任性”。

一路走過,他們看到了不少熟人,墨錚眼尖地望見大師兄身邊還牽着一隻掛着大紅花的白羊。

一拜長輩,堂上的羽化仙君對他們點了點頭,態度依舊是不冷不熱。而魔祖看到他們先是撇過了臉,然後別彆扭扭地往墨錚手裏塞了個物什:“我見凡間那些人成親都要給媳婦包個東西,道君他是個窮酸鬼,也就只有我給你了。”

墨錚:“……”

二拜便是夫妻對拜,他們朝對方笑了下便從容地拜了下去,沒什麼害羞的情緒,畢竟他們現在也算的上是老夫老妻了。

而最後的儀式便是融合鎖心鈴,但這一步早八百年便成了,也就不了了之,最多讓眾人感嘆一句魔尊還真是深詣先下手為強的道理。

待得拜完了堂,殿內的人便像是解開了什麼封印,簡直是群魔亂舞,互相灌酒,酒壯人膽,平日裏攝於威視不敢上前的人也往前擠,就算墨錚再三推遲,也被灌了幾杯。

在喝道第三杯的時候,他突然發現道妄言不見了。

他皺着眉一路問去,終於在三師兄大着舌頭的指引下往南邊的那座庭院走去,那是他們的新房。所以這是把他拋下,一個人跑了?

墨錚緩緩往前走着,然後在那座一枝桃花出牆來的院子停了下來,然後推開了那扇門,滿院桃香迎面而來。

“驚喜嗎?”

有人靠在亭中朝他問道。

“靈犀塢。”墨錚朝前走了幾步,打量了一番,面色不由自主地柔和起來。

道妄言拋了壺酒給他,然後在他旁邊的位置拍了拍,“來,坐,我們來喝交杯酒。”

墨錚順勢接過,對他這種將堂上的賓客晾着一旁的做法沒有任何意見。

他剛要喝酒,道妄言卻突然湊了過來,在他耳畔的發上拈起一瓣桃花,然後像個登徒子一般讚歎道:“景美人更美,真想一直看下去,只可惜……”

墨錚突地皺起了眉,冷聲道:“不要隨便說這種話。”

道妄言眨了眨眼,順從道:“你不讓我說我就不說,來,先喝酒,最後交杯。”

他拎着那壇酒便往嘴裏灌去,狂放之姿,一如既往。

墨錚卻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將這些日子道妄言的異常過了一遍,突地明白過來,猛地伸出手打落那壇酒。

道妄言只是望着他輕笑,“遲了。”

“毒?”墨錚聞着酒液的味道,終於發現了異常的地方。

“滅識,隨着五感的失去,神識也會消失殆盡,然後我就死了。這是我之前用靈藥釀酒不小心弄出來耳朵,不曾想第一次會用在我身上。”

道妄言娓娓說來,然後將早已經準備好的匕首塞在墨錚手裏,墨錚沒有接,匕首便哐當一聲掉到了地上。

道妄言也不惱,只是嘆道:“只有我死了你才能成道啊,我看到你那天吐的血了。”

“如果你要死,你便應該躲遠一點,躲到我找不到的地方。”墨錚靜靜地看着他,那雙眼裏一瞬便失去所有情緒,深幽幽的看不見低。

道妄言卻是笑了,“我本想着一個人死去,這樣對你好,但剛半隻腳做了古,我就捨不得了,好不容易才拿到你的心,如果在我死後就這麼給了別人,那我該多虧啊,我可從來不做虧本的買賣。”

“所以啊,我等着你,讓你親眼看到我的死亡,讓你永遠都忘不了我。”

“的確是永生永世都我無法忘懷。”

墨錚突地笑了起來,肯定道妄言的說法,雖然那更像是在哭。

“那就好。”道妄言感受到他的神魂愈發虛弱,還有心情感嘆着滅識果然名不虛傳,他現在眼已經下了,身體彷彿已經腐朽一般動彈不得,但他還能說話。

他驀地問道,他想起很久之前墨錚又瞎又瘸的時候:“那個時候你的感覺也是這樣嗎?”

“比你現在好一點。”這個時候墨錚臉上已經沒有半點情緒,他望着道妄言,無數情緒湧上心頭,面上便由此變得麻木。

“那就好,我捨不得你疼。”接着他的聲音變啞了下去,若有若無,他的聲音也快沒了。

但墨錚卻把他下面那句話聽得清清楚楚——“你也捨不得我疼對嗎?所以現在就殺了我吧。”

他勾起一個嘲諷的笑,輕輕應了句“好”,便握住被他扔在一旁的匕首乾淨利落地刺入了他的心臟。

“你幹什麼!”魔祖和羽化道君看到兩人不見時,突地心生警覺,然而循着氣息趕到之際就看到這樣一幅駭人的情景。

墨錚拔出那把匕首,飛濺出的鮮血落在他的唇上,彷彿食人的妖魔。

漠然抬頭望了他們一眼,然後拿着匕首自胸口剜出一團肉來,那是他的心臟,然而離了體,那顆心臟卻還在跳動着。

他勾唇淺笑:“當初我奪了天道本源,為躲它追尋,又奪了一位天之驕子的命數,混餚視聽,然後將他們盡數封印在我的心臟里。”

“那種本源名為重生。”

“等等,那麼說你上輩子的重生根本就是你一手促成!”魔祖臉色頓時變得極為難看,他忽的意識到如果墨錚說的是真的,那麼便是天道欺騙了道妄言,它所給的只是一段記憶。

墨錚沒有聽他說下去,他伸出指尖在那團血肉上劃了一下,將天道本源和數年積累一分為二,然後將另一團按住道妄言的胸口,本源瞬間融入道妄言的心臟中。

但即便天道本源給道妄言重新提供了生機,但神識受損嚴重,只能等待漫長的歲月將神識重新溫養好,他才能再次睜開眼。

“天道曾經吞噬過他一部分神識。”羽化道君一眼便看出癥結所在,然後想起了道妄言飛升時吃的暗虧。

“我去吧。”墨錚將剩下的半顆心收了回去,淡道。

正如道妄言所願,他死了,他便成了道,卻不是什麼忘情,而是極情。

極情道,只為一人瘋魔的道。

真是諷刺。

……

道妄言再次睜開眼時,眼前一片黑暗,難道虛無就是這樣的?

然而一陣清晰的腳步聲卻讓他明白他還活着,還沒來得及思考他怎麼活過來的,便被人挑起了下巴,那人咬着他的耳垂含糊道。

“真的是好大的驚喜。”

“阿弦。”他不會聽錯這個聲音。

眼前有什麼東西被扯了下來,然後一隻冰涼的手掌蓋在了他的眼上。

“你很久沒見光了,雖然現在見沒有什麼大礙,但我總歸是不忍心裏淚流滿面的,至少應該因為這種原因而淚流滿面。”

然後一隻手覆住了他的下面,沒有半點布料的阻礙,他猛地意識到他身上一絲不掛。

良久,眼睛上那隻手移開,印入眼帘的便是那張熟悉的讓他為之瘋魔的臉。

道妄言伸出手想去抱眼前的人,卻發現自己動彈不得,他往手上一看——鐐銬?然後望了眼周身,他瞬間明白了自己的處境,他一絲不掛地被人用鐐銬綁在床上。

還沒等他詢問,罪魁禍首便自覺跳了出來:“我綁的。”

道妄言睜大了雙眼,他這是死了多久,他那單純可愛的徒弟呢?

墨錚驀地一笑,眼角他舔過無數次的淚痣在窗縫漏進來的陽光璨璨生輝,讓他突然口乾舌燥起來。

“不只是今天而已,從此以後你都是這樣了,永永遠遠地被我囚禁在這張床上,再也沒有見其他人的機會。”

“真是求之不得。”道妄言舔了舔嘴唇,露出一個妖異的笑。

墨錚將他按在床上,雖是笑着,眼中的淚水卻止不住地往下落,盡數砸在道妄言的胸膛。

道妄言望着那雙空洞的眼,突然感覺到了後悔的滋味,他殺了那麼多人未曾後悔,他訂下那個計劃時沒有後悔,他讓自己死在他的刀下的時候他沒有後悔,但現在,滾燙的淚彷彿要將他胸口的那塊皮肉燙穿,他卻後悔了。

墨錚只是垂下了頭,輕聲道:“作為懲罰我永遠不會對你說出那三個字。”

這是他能想到的最溫柔的懲罰,這些日子,他想了那麼多狠辣的懲罰方法,卻發現在這人睜開眼后便都用不上了。

道妄言仰起頭,在他的唇上艱難的落下一個吻:“沒關係,我可以一遍又一遍對你說那句話。”

“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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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魔[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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