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坊市

40.坊市

“不知大師兄現在怎麼樣了。”墨錚落下一字,想起那天晚上大師兄面色驟變,倉皇離去的模樣。

隔日,他便得知大師兄下了山。而今離那日已經有了半個月,大師兄依舊沒有半點消息。

棋盤上黑子大勢已去,正逐漸被白子蠶食,執白子的是墨錚。

正想乘其不備毀個棋的道妄言聞言停下了動作,安撫道:“放心,只是去看他的小情兒,哪有什麼危險。”

“但這世間以弱勝強之事並不少。”

之前聽阿玄說的那些,他大概猜到大師兄是處於主導地位的,說不下山便不下山,整整三百年那人也沒有任何辦法。只是,世間哪有這麼多絕對,被處在劣勢的一方算計的體無完膚這種事並不少見。

“放心,我之門下,可都不是什麼好人。”

道妄言眯着眼,勾唇笑道。

“如果師尊說這句話的時候沒有做這種不雅之事就更好了。”

墨錚抓住那隻正準備偷棋的手,從他手裏奪過棋子,放回原處。

道妄言望着那張臉冷哼一聲,迅速反手一握,抓住那隻手,將兩人位置倒掉,倒打一耙道:“誰知道你是不是習了什麼邪門歪道的法術,都忘個乾淨了,學了才幾日,就能勝我。”

墨錚一笑,沒被束縛的另一隻手徑直落在棋盤上,一擊絕殺,讓黑子再無翻身之力。

這局棋結束。

乾脆利落到讓道妄言有些措手不及。

從容地抽回自己的手,望着那張被這一番動作弄得怔愣的臉,墨錚心情莫名好了起來。

“阿玄還是認命吧,在這棋局之上你永遠都贏不了我。”

因為你就是個臭棋簍子,這輩子都變不了了。縱使出些昏招,奇招也不過是最後的掙扎罷了。

道妄言似笑非笑地望着他膽愈發大起來的徒弟,沉聲道:“你也就仗着……”

“我當然知道,”墨錚打斷他的話,緩緩道:“阿玄對我一片真心,可昭日月。”

道妄言被噎了一口,望着他半晌,長嘆道:“……我懷念還沒長高的你。”

小小的,軟軟的,一隻手就可以扛着走,就算被欺負也就是憋屈兩句就無話了。

哪像現在直白,不好調戲。這讓他們以後還怎麼愉快地玩耍!

正當他出神之際,墨錚已經收拾好棋盤,正準備回去練琴。

“山上最近有個比試,武鬥台上的,你有興趣嗎?”道妄言忽的問道。

“有什麼特殊之處?”墨錚一頓,阿玄從來就都是無利不起早。

道妄言啞然失笑,不情不願地提醒到:“半月前不是有人找你約斗嗎?”

墨錚遲疑半晌,不確認道:“夜鬼人,或者夜狐人?”

“這下我算放心了。”道妄言嘆了口氣,眼角眉梢儘是得意。

連名字都記不得的,必然沒什麼威脅。

順利化解。

墨錚暗自抿唇一笑。

“這場比試就是為了選出代表書院去參加潛龍榜的人,你的實力和他們相差太大,就別去欺負人家了。”

道妄言立即改口,端出了真正的目的:“我們直接往西夢峰去吧,一路上也能看些風景,增加些人事感悟。”

他在這山上呆了大半年,早就不耐煩了。更何況,他之前託人打造的東西也應該是成了,那件東西,他思來想去,還是他們一起去取比較好。

而西夢峰就是這次潛龍榜比試的地方。煙雲裊裊,霧斜峰橫,紫氣蒸騰,是為西夢。風景挺美,一起看看也不錯。

一時間他的如意算盤打的叮噹響。

墨錚一笑,沒有錯過他話中的那個“我們”,輕聲道:“自然是恭敬不如從命。”

道妄言順口接道:“還能順道看看你師兄。”

他眼中浮現幾縷戲謔,顯然並不只是“看看”而已。

……

滿眼儘是人流,滿耳儘是小販和買主的討價還價,和凡人那些坊市相比,唯一的區別便是他們賣的是法器和靈物,交易所用亦是靈玉之流,金銀在這裏頂多當個搭頭。

而這裏真是海雲坊市,為真界六大坊市之一,亦是通往西夢峰的必經之路。

此刻,道妄言和墨錚正如普通人般走在街上,雖然奇異於墨錚的瞳色和發色,但往來間都是修士或者祖輩是修士的凡人,倒也沒什麼有失禮數的動作,畢竟更奇形怪狀的也不是沒有。

道妄言在街上走了半天,突地神情凝重地停下了腳步。

“怎麼了?”

墨錚神情一緊,警惕地環視四周。

一切如常,這卻使他的神情更加緊繃,他沒有發現半點蛛絲馬跡,足以見得這人絕不簡單!

然後便聽得道妄言幽幽嘆了口氣,道:“這偌大的坊市,居然沒個賣糖葫蘆的。”

墨錚:“……”

突然有種買一捆糖葫蘆糊在他臉上的衝動。而且,總覺得糖葫蘆並不是什麼好東西呢。即使失了憶,乍聽這三個字,他的心裏就升起了點微妙的嘲諷。

然而很快他就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我記得當時阿弦對糖葫蘆可是愛的不得了呢,”道妄言以扇抵着下頜,緩緩道:“不過吃了阿弦的一個糖葫蘆,便被罵作心狠手辣,厚顏無恥。”

說罷,他便望着那張美的讓他心生覬覦的臉,笑的邪異:“但阿弦當時憤怒的樣子卻讓我心神搖曳,這裏跳個不停呢。”

察覺到周圍聚集過來的目光,眼看圍過來的人越來越多之際,一向喜愛清凈的墨錚皺了眉,先一步握住了他的手,道:“你不是說要去取一樣東西嗎?”

“嘖嘖,你現在可沒以前好玩了,被看看又有什麼關係呢?”道妄言頓在原地不願走,眼中泛齣戲謔。

“怎麼?你怕……”

“怕”字還未出口,人群便傳來一陣騷動——

墨錚猛地上前,在他的嘴角親了一下,蜻蜓點水,一觸即離,卻也讓道妄言獃滯了一會兒,然後便十分順利地拖走了他家師尊。

他們身後不遠處,一個帶着斗笠的男人望着剛才發生的一起,嘴角不由泛起一個古怪的笑,他摸了摸下巴,眼中滿是興味。

他倒沒想到名滿天下的魔尊居然會喜歡一個男人。

這還真是件稀奇事,若是告訴將軍,只怕他連眼珠子都會驚掉吧。

他微揚下頜,一縷光射入斗笠,照亮了他的面容。

那是一張被刀疤隔成兩半卻仍稱得上艷麗的面容。

……

折了七八個彎,道妄言將墨錚帶到一個破舊的磚房前,牆上的白色已經被盡數颳去,只剩幾根枯黃的樹藤,靠牆角的地方置着一堆柴火。

門口的檻上坐着一個人,一頭灰白的發遮住了半張臉,他正專心致志地刻着手中的物什,行雲流水般的動作為他帶來了種詭異的吸引力。

然而,人們看到他第一眼注意到的卻是他身旁的那具人高的棺材,那是一種彷彿要將人吞噬的黑,只有棺蓋角上畫著幾圈鎏金。

男人忽地起身擋住了墨錚打量棺材的視線,冷冷道:“不該看的不要看,不然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那裏裝着的是他的道侶,棺材用鬼淵木製成,能滋養神魂,但心智不堅之輩容易被鬼淵木攝取心魂。”道妄言對墨錚解釋道,說到最後自己卻忍不住笑了。

他眨了眨眼:“不過,我對你倒是半點不擔心。”

能在他的百般誘惑下仍然堅持仙道的人,說好聽點的是從一而終,不為外物所動,難聽點便是固執,心智之堅恐怕是他最不缺的東西了。

那男子“哼”了一聲,收起了木雕,淡道:“你那件東西還差點火候,明日再來。”

然後便背負棺材,砰的一聲關上了大門。

道妄言一怔,隨即便高聲道:“你有心情雕百八十個木雕,做個小東西卻給我耗了這麼久!”

門裏的人繼續雕着手裏的東西,不做理會,他懶得和這個大字不識兩個的傢伙解釋器具製作間的不同。

道妄言說完后也沒多做糾纏,這倒讓墨錚看着他的目光不由帶上些奇異。

他師尊居然會有這麼好搞定的一天。

道妄言垂下眸,有些無奈地輕聲道:“……我只是可憐他罷了。”

畢竟曾經同病相憐,而如今他已經解脫,那人卻還在河裏。

還沒等墨錚探究他話中的意思,便聽得有人高聲喊道。

“唉,你是恩公!”

墨錚抬頭,便看見一張有些憨的笑臉。

嗯,沒有半點印象,他失憶了,但感覺好像有點麻煩。

一旁的道妄言卻在掌心敲了敲扇子,笑的有些不懷好意:“阿弦,看來有人找你還債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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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魔[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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