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第67章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皇四女福安公主蒼梧景鳶,文武雙全,品性純善,仁德大義,可堪大任,繼朕登基,即女皇位,即日起佈告中外。”
金鑾殿內,一身太監服的張秀手捧聖旨,一字一句地念出來,一卷珠簾后的女皇用無力的手輕輕抓着椅把,似乎忘了什麼,卻再也想不起來。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聖旨剛宣佈完畢,朝臣就三三兩兩地跪了下去,雖然蒼梧景鳶還未正式登基,但已經是女皇了,就差一個登基儀式。
“眾卿平身。”雖然已得帝位,但蒼梧景鳶還是面色如常:“太上女皇還需靜養,眾卿先退下吧。”
“母皇!”首先站出來的是蒼梧錦繡,她只知道女皇今天要見她,並不知道是宣佈這件事,有些措手不及,也顧不得女皇的身體狀況就大嚷起來:“您是老糊塗了嗎?怎麼能傳位於蒼梧景鳶,我才是長皇女,我比她更有資格繼承帝位!”
“大膽!”張秀喊了一聲:“竟敢以下犯上,公然稱呼女皇名諱,掌嘴!”
“我是長公主,你們是什麼東西,敢打我……”話音未落,蒼梧錦繡就被兩個侍衛架起來,一個老嬤嬤一左一右給了她兩個巴掌。
“蒼梧景鳶,你這個賤人,你是不是給母皇下藥,逼她傳位於你,還是你的貴君又用床上功夫……”這次蒼梧景鳶走向前,親自給了她兩巴掌,蒼梧錦繡瞪着眼睛看蒼梧景鳶,蒼梧景鳶又給了她一巴掌,蒼梧錦繡被打得臉都偏了過去。
“剛剛的第一個巴掌是打你的出言不遜,第二個巴掌是打你的目無尊長,第三個巴掌,是打還給你的。”
“蒼梧錦繡,我前半輩子的痛苦,幾乎全都拜你和沈賀所賜,你們父女倆害我幼年失怙,不得母寵,雖生於家,卻似寄人籬下,我與你的親情已經緣盡於此,從今以後,你需青燈古佛長伴左右,日日為我父君誦經,為母皇貴君消業,若你再肆意造次,朕便不會再像今日手下留情,來人,把她帶下去。”
“住手。”珠簾內傳出一道略顯蒼老的聲音,張秀會意,上前將女皇扶出來。
“母皇。”蒼梧錦繡使勁掙脫左右:“是不是蒼梧景鳶狼子野心,逼您寫下這道聖旨傳位於她的?”
“這道聖旨確實不是朕寫的。”女皇此話一出,眾臣皆驚得跪倒在地,蒼梧景鳶猛然握緊拳頭,直握得指關節泛白。
“蒼梧景鳶,你好大膽子,居然敢威逼女皇,假傳聖旨!”
“錦繡,你閉嘴。”女皇似乎有些不舒服地揉了揉太陽穴:“你最近越來越不懂事了。”蒼梧錦繡不敢再做聲。
“一開始,朕是想在長公主和三公主之間挑一個繼承皇位,”蒼梧錦繡面上露出喜色,可是女皇忽然轉變為恨鐵不成鋼的語氣,“可是你身為長公主,無才無德,上瞞父母,下欺弟妹,不知人間疾苦,只知貪圖享樂,而蒼梧凌雪更是背着我結黨營私,機關算盡,玩弄着我的信任,國家怎麼能交到你們兩個手上?今日的聖旨雖不是我親手所擬,但皇位卻是我自願傳給景鳶的,所以從今日起,她就是蒼梧的女皇了。”
聽了這話,蒼梧景鳶的心才稍稍放下來,她神色複雜地抬頭看着女皇。
登基的那一天,蒼梧景鳶還是住在朝陽殿,宮女為她送來帝王的華服和冠冕,老嬤嬤細細地替她着上濃妝,看着鏡中那張明明還十分青澀卻濃妝艷抹的臉,蒼梧景鳶有種恍如隔世的滄桑感,她伸手去摸鏡中的少女,從眼角到眉梢。
“陛下。”
蒼梧景鳶轉過頭去,看見是申辰,他難得着一身大紅朝服,臉上是溫和的表情。
“貴君,你還可以像從前那樣叫我的。”蒼梧景鳶轉過頭去。
“好,那我就再當你幾天的貴君。”申辰走到蒼梧景鳶身後,拿起象牙梳,輕輕地為她梳理頭髮:“從前女皇為你篦發,今天貴君來為你做這件事。”
“貴君,我做到了,對不對?”蒼梧景鳶看着鏡中的申辰,淡淡地露出一個笑容。
“對,你做到了,你報了仇,報了恩,保護了自己想要保護的人,你做到了。”
“貴君,謝謝你。”
申辰沒說話,輕輕地為她戴上珠冕。
“恭迎新皇!”
“恭迎新皇,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蒼梧景鳶在眾臣的跪拜中緩緩走進金鑾殿中,陽光照在她綉金線的衣擺上,耀眼得叫人不敢直視,額前的珠冕隨着邁步左右搖晃,撞擊出清脆的聲音,蒼梧景鳶手捧玉璽,一級一級登上台階,直至坐在龍椅上。
“眾卿平身!”蒼梧景鳶一個一個掃過面前的大臣,聲音威嚴:“願各位愛卿從今以後繼續鞠躬盡瘁,助朕治理好這江山,願我蒼梧河山,萬里綿延,願我蒼梧子民,少有所持,老有所依,願我蒼梧大國,長存不朽!”
“願我蒼梧河山,萬里綿延,願我蒼梧子民,少有所持,老有所依,願我蒼梧大國,長存不朽!”金鑾殿內的誓詞,激蕩着每一個人的心。
“白相,你留一下。”登基儀式結束后,蒼梧景鳶屏退左右,把白淺留了下來。
“你瘦了。”
聽了蒼梧景鳶的關心,白淺心裏一酸,並沒有回話,蒼梧景鳶也不在意,自顧自地說:“我知道只要你一日不報父母深仇,就一日不會原諒我,可是白淺,我很想你,真的很想你,如果我得了這皇位,卻沒有你在我身邊共擁這江山,那我會很寂寞的。我能理解你想報仇的心,從前我知道父君被沈賀陷害的時候,恨不得親手殺了他,但直到他被打入冷宮,我卻再也沒有想殺他的**了,不是我原諒他了,而是我原諒自己了。我得到了我想要的公平,得到了我想要的真相,但我不想再為他而活了。白淺,你知道的,我一向信奉以牙還牙,但這不代表你也要因此而賠上你今後的生活,不值得的,白淺,為了復仇而與我分開真的是你的初衷嗎?在你以後的日子裏你不會後悔嗎?”
白淺依舊不說話,蒼梧景鳶嘆了口氣:“我答應你要幫你報仇的,當年你父母的事情是我母皇做的,現在,我把她交給你,決定權在你手上,你可以自己做選擇。”
“如果我要殺了女皇呢?你也同意嗎?”白淺終於抬頭看蒼梧景鳶。
“我同意,但我們今後就不能在一起了。”蒼梧景鳶說。
“好,那你帶我去見女皇。”
蒼梧景鳶把白淺帶到太上女皇床前,太上女皇顯然並不意外,她甚至還朝白淺點點頭,露出微笑。
“你終究還是知道了。”
“是的,所以今天我是來報仇的。”
“你動手吧。”太上女皇閉上眼睛:“我受夠了,這兩日閉上眼都看見你母親,我心裏愧疚得很,當年確實是我做錯了。”白淺沒再啰嗦,拿出刀,狠狠一紮,鮮紅的血頓時“汩汩”地流了出來。
“白淺!”
蒼梧景鳶驚叫一聲,趕緊用帕子捂住白淺的手臂。
白淺輕輕推開她,有些氣息不穩地說:“當年你害死了我父母,卻又養大了我,這一刀,我代你受過,從今以後,你我互不相欠。”說完白淺捂着傷口緩緩走了出去。
蒼梧景鳶怎麼會讓她走,趕緊將她帶回朝陽殿,宣了太醫給她包紮傷口。
“疼嗎?”蒼梧景鳶輕輕地朝傷口吹着氣。
白淺忽然笑了起來,連續十幾日,她都對蒼梧景鳶橫眉倒豎,現在笑起來,竟有一種冰雪初融,春暖花開的感覺。
“我報完仇了,不再生你的氣了。”她低低地說著,眼睛卻略帶濕意地看着蒼梧景鳶:“我想過了,如果殺了女皇的代價是一輩子和你老死不相往來,那我寧願不殺她。”
“白淺……”蒼梧景鳶沒想到自己在白淺心裏有這麼重的分量,一時忘情地看着她。
“之前我確實很痛苦,但我發現,我痛苦的竟不是因為父母深仇,而是痛苦與你的感情,我那時很亂,感情上想接近你,理智上卻要遠離你,我那時氣的不僅僅是你,還氣我自己。但你說的很有道理,所謂的報仇,也不過是求一個公平和真相罷了,既已得到,又何苦執着於最後的形式。”
“你能這樣想真是太好了。”蒼梧景鳶心裏高興,便小心翼翼地將白淺攬入懷中,白淺也主動地環抱住她。
“天啊,我看到不該看的東西,眼睛要瞎了!”兩人正享受這久違的天命,蒼梧景睿就冒冒失失地沖了進來,一見兩人抱在一起,趕緊捂着眼背過身子。
“看都看了,轉過來吧,我不挖你眼睛就是了。”蒼梧景鳶有些不舍地放開白淺。
“你看你看,這才當上女皇沒多久,就要殘害手足了,白相,你還不快彈劾她。”
“是該彈劾。”白淺笑着說:“只挖眼睛怎麼夠,還得把舌頭也割了。”
“不是吧!”剛剛還洋洋得意的蒼梧景睿立馬苦下臉來:“白相,你都被帶壞了。”
說完自己忍不住笑起來,三人的笑聲在朝陽殿久久地回蕩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