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於允昊因為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不知所措。暗門之中是何人?不管證人是誰,他概不承認,「只要我不承認,都只是片面之詞。」
「那如果門后的,是知府大人呢?」
於允昊不敢置信地瞪大雙眼,看見走出暗門的果然是知府,他身後的衙役也立刻上前押住他。
知府神情嚴肅,不容他狡辯,「於允昊,在公堂之上,誰敢質疑本府的證詞!」
知道大勢已去,於允昊癱軟的雙腿已支撐不住身體,無力的癱在衙役壓制他的手臂上。
「知府大人辛苦了。」雷傾天既然鋪陳了這計,就不可能落得「片面之詞」的結果,故意逼於允昊說出一切,就是因為他早請了知府大人旁聽。
「有勞雷家主及冉姑娘相助緝兇,此案一判,本府會公告此案讓冉氏兄妹冤情得以昭雪,並破除有關冉姑娘的謠言,還她清白。」
「多謝知府大人。」冉蕙蘭一個福身,才跟着雷傾天送走了知府一行人。
當官府的人全離開了,冉蕙蘭看着依然態度疏離的冉皓謙,不明白大哥見到她為何沒有高興神色?為什麼他不像過去一樣拍拍她的肩,對她說「別怕,有大哥在」呢?
冉蕙蘭撲進冉皓謙懷中,他不主動,讓她來總可以吧。
「大哥,你沒事太好了,以為你死了,我好傷心。」
冉蕙蘭沒有得到回應,冉皓謙還推開了她,像個孩子一樣拉着雷傾天的手,躲在他身後。
冉蕙蘭覺得古怪,為什麼大哥像不認識她一般,而且還跟孩子一樣怯懦?
雷傾天輕嘆,安撫冉皓謙在一旁坐下,冉蕙蘭看着他們的互動,眼淚漸漸地在眼眶凝聚、滑下。為什麼大哥逃過了一劫卻變成這副模樣?
雷傾天早已要人送冉皓謙最愛吃的甜食過來,此時店小二送來了一盤一口酥、一盤芸豆卷及一壺桂花茶,放在冉皓謙身旁的几上。
「皓謙,你表現得很好,這是獎勵。」
「嗯!」一反對她的疏離、懼怕,冉皓謙對雷傾天的話,表現得像個聽話的孩子,他吃着茶點、喝茶,一如以往溫文儒雅的模樣,只是他的心智再不像過去那般了。
「我大哥他……怎麼了?」
雷傾天拉着她在另一頭的椅子坐下,冉蕙蘭看着大哥的模樣,聽着雷傾天的解釋。
「四年前,我調查你輕生的真相未果,決定轉而先查皓謙遇劫之事,到了他們遇劫的地方,我遇到一個神秘兮兮的樵夫,他得知我在調查那件劫案,還反問了我一大堆問題,直到我說皓謙是我妻舅,他才把我帶到他家見皓謙,那時的皓謙就是這副模樣了。」
「那位樵夫呢?他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嗎?」
「皓謙掉下了懸崖,所幸被崖壁橫生的大樹接住,他被樵夫救起時還有些許意識,只說了有人要害他,樵夫怕有人知道他沒死會再找上他,於是把他帶回家才請了大夫,這過程中皓謙一度斷了氣,後來雖然救回卻言行像幼童般,大夫說他斷氣太久傷了腦子。」
冉蕙蘭因為大哥的遭遇,淚水沒有停止過。冉家怎會招惹了於府這個大災星?
「能治好嗎?」
雷傾天無奈的搖頭,他曾讓翳無仇看過冉皓謙,連他都束手無策。「皓謙身上只有劍傷,可當地山賊大多用的是刀。看了他的傷痕后,我對於允昊起了懷疑,便讓人調查皓謙與他交惡的原因,沒想到竟查到當年天庄搶了冉氏生意一事。
「我問了天庄總管,知道當年接下這筆生意是於府遊說的,我猜測這可能是他們交惡的原因,但我沒有證據,只能暫時收留皓謙。因為你們兄妹遇上的事疑點重重,所以我才疏遠了於允昊,也讓雷氏及於氏的生意往來逐漸減少。」
冉蕙蘭還曾擔心怎麼提醒雷傾天,原來他早發現於允昊不能信任了,她真是白擔心了。
「在軒毓城遇見你時,我以為可以知道你當年發生什麼事,沒想到你失憶了,所以沒向你提皓謙的事,想着等你相信我、肯回京了,再帶你去見皓謙。」
冉蕙蘭拭着眼淚,雖然難過他們兄妹倆的遭遇,但至少他們都還活着,只要活着就還有希望。
她真不知道傾天是何時佈局了這個計謀,他要佟佟帶給她的信很簡單,只寫了寥寥數語,說他相信她,驗血是設局,要對付於允昊只能引君入彀,之後他們互通訊息都是靠雷傾天派來的隱衛,他也負責為佟佟送葯。
「驗血之後我說出一切,你知道我沒有失憶時,表情似乎不意外。」
「回京的路上你心事重重,常常在夜裏暗自祈求原諒,似乎與我在一起讓你充滿了罪惡感,我懷疑你是不是知道當年的事,認為冉氏倒了是天庄所害,若是如此,那麼你想必並未失憶,錢老闆一定會為你隱瞞,所以我讓人在軒毓城查探,發現並沒有人知道你喪失記憶的事。
「回京之後我故意試探的跟你提過於府,你雖然假裝不記得,但你對於府的厭惡隱藏不住,我確定了你離開於府必定有冤,所以便安排了這一計。」
「你在我們剛回京時就安排了?那佟佟的身世呢?你什麼時候知道的?」她除了驚訝,還有些受騙的感覺,不悅的情緒蓋過了她原先的悲傷。「而且既然安排了這齣戲,你可以先告訴我啊!」
看她生氣,鼓起了雙頰,他輕輕拍着她的臉頰,溫柔的說:「這一點我很抱歉,但你必須演得像才能取信所有人啊!至於佟佟的身世,是在調查你失憶的事時,我讓親信找上小蝶問了佟佟的生辰,那生辰怎麼推算,佟佟都是我的孩子。」
冉蕙蘭可還沒消氣,「你不是說會將佟佟視如己出嗎?那為什麼要查佟佟的生辰?」
雷傾天也不想,但他得先做好準備,「我讓人找上小蝶,是想知道有多少人知道佟佟的生辰,所幸你很低調,幾乎沒人知道這事,我原先是想預先安排好,若我父親不信我,想到軒毓城調查佟佟的生辰時,我要為他捏造一個,沒想到問到的答案給了我驚喜。」
「你什麼都不跟我說卻告訴了佟佟,難道佟佟就會演戲嗎?」
「他當然不會,但他還是孩子,就算他開開心心的拉着你去住客棧,都只會被視為孩子不懂事。」
知道了一切,冉蕙蘭壓在心上的顧慮總算是完全解除了,天庄對她來說哪裏是仇人,看大哥被照顧得那麼妥貼,她知道那不是仇,是還也還不清的恩。
「大哥曾想對天庄復仇,你怨嗎?」
雷傾天的確痛恨背叛,但畢竟冉皓謙沒真做了什麼,他何必拿一個曾有的念頭去怨冉皓謙,更何況他都成這樣了。
「沒有真正發生的事,我何必去怨?」
雷傾天把冉瞎謙接進了天庄,讓冉蕙蘭可以就近照顧他。
今天洛琌玥告假出了御醫監,要來看看雷少佟服藥後有沒有什麼後遺症,診療完雷少佟后,又抽了點空看看冉皓謙的情況。
難得午後出了暖陽,冉蕙蘭帶着冉皓謙坐在花園涼亭里,冉皓謙喜歡這個園子,她就陪他看園子裏的景色。
洛琌玥診完脈,搖頭嘆息。
冉蕙蘭已有了心理準備,倒也不很難過。「我本來以為大哥已逝,如今雖然成這模樣,但至少他還活着,對我來說這就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至少佟侈康復得很順利,也算好事。」
「說到侈伶的病,我實在擔心一直讓傾天餵養血絳蘭會傷了他的身子,雖然可能會延長佟佟康復的時間,我們不能找幾個身體健康的人,分階段餵養不同的血絳蘭入葯嗎?」
「不行,一個療程只能同一個人餵養,否則就得一切重來,而且也不能隨便找人餵養,一定得是血親。」
一定得是血親?怎麼與雷傾天說的不同?「那洛御醫之前怎麼會對傾天說可以是外人?」
說到這個洛琌玥就有氣,他不知道雷傾天會提早知道雷少佟是他的親生兒,害他錯過看到雷傾天錯愕的機會。「人血會傳染疾病,我怕雷家主找他人餵養血絳蘭,所以用這個為借口讓他餵養,而為什麼要騙雷家主……是因為他上回讓我師妹服了假死葯,讓我師妹擔心受怕、讓軒毓侯傷心難過,我小小報復他一下,我想看佟佟只花了半年就痊癒,雷家主扼腕自己為什麼沒提早發現的那種又驚又喜又怨的表情。」
聽到這裏,冉蕙蘭先是錯愕地瞪大了眼,接着就是一連串止也止不住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