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就在那一瞬間,她意識到自己一定很喜歡他,否則怎麼可能會如此輕易地向他說出這麼私密的事實?
「嘿,吃飯呀?」
一道女聲竄入了兩人之間。
呂晨安嚇了一跳,如夢方醒,回過神定睛一看,好心情馬上被摧毀一半。
是蘇雅芹,她是表演藝術系的學姊,在學校受歡迎的程度並不亞於鍾瀚青,但不知為何,呂晨安向來不喜歡她。
「對啊,你呢,吃飽了嗎?」鍾瀚青一如往常地與對方寒暄。
「還沒,我快餓死了,可是我在減肥,只能喝蜂蜜水。」蘇雅芹嬌嗔了聲,「你看看,我的腰圍多了一寸。」接着她毫不害臊地做出扭腰擺臀的動作。
呂晨安偷偷翻了個白眼,受不了的在心裏吐槽:媽的,真是夠了,你乾脆把衣服掀起來讓人家「親眼驗證」好了,而且明明就是水蛇腰,幹麼故意說自己好像胖到不能見人似的?
可惡,她最討厭這種女生,從小她就看着母親的身邊充斥着一堆這樣的女人,明明皮膚嫩得可比嬰兒,卻每天都在抱怨「唉,毛細孔又變大了,真的好討厭」之類的屁話。
「不會吧,你的身材已經很好了,你要知足。」
果然,鍾瀚青說了一句很中肯的話。
「不行,對我們表演藝術系的人來說,好是不夠的,我還要更好。」蘇雅芹伸出食指左右搖了搖。
他一聽,冷笑一聲,像是在嘲諷她的自負與自戀,「哪個系不是這樣?」
蘇雅芹悶哼一聲,卻揚起唇角,很自然地伸手摸了摸他的髮絲。「好啦,我才不想花時間跟你們這種高材生辯論,我要去排練了,小青青,拜拜啦!」接着,她的食指俏皮地滑過他的臉頰,挑逗意味濃厚,然後用她慣有的性感之姿離開了學生餐廳。
鍾瀚青則是掛着僵硬的微笑,但並沒有太多的表情變化。
被完全無視的呂晨安有些尷尬,只好陪笑。「雅芹學姊好像很喜歡你……」
「她對每個男人都這樣,她說的話和做出來的行為都沒有意義。」他笑着說完,繼續吃他的飯。
「那你……不會心動嗎?」蘇雅芹可以稱得上是系花,不,甚至是校花都當之無愧。
鍾瀚青好笑的反問:「你為什麼會覺得我應該要心動?」
「因為……她很漂亮,又很有男人緣……然後技巧又很好……唔,我不是說那個技巧……」該死的呂晨安,你到底在說什麼鬼話,什麼技巧?什麼技巧?你到底在胡說什麼?!
他笑得更爽朗了。「什麼技巧呀?」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頭,像是故意弄亂她的頭髮。「你的思想什麼時候變這麼邪惡了?」
「就說不是那個意思了嘛……」她指的是釣男人的技巧,才不是十八禁的那一種。
鍾瀚青望着她,慢慢地斂起情緒,最後只剩下淺淺的微笑。「雅芹是很漂亮沒錯,可是她不是我的菜,我也不可能是她的菜。」他放下了筷子,盤子裏的飯菜還剩了一半以上。
「你不喜歡漂亮的女生?」
「我不喜歡賣弄性感的女生。女孩子嘛,還是自然點比較好。」
不知怎地,聽了這話,呂晨安覺得自己的心臟好像停了兩秒。
他是在暗示她這種不化妝、不打扮、沒女人味的「天然派」比較有機會嘍?還是他在暗示她其實可以主動表示點什麼?
她的耳根倏地發燙,還好今天沒綁馬尾來學校,不然就糗大了。
「那……如果雅芹學姊要你跟她交往,你會不會心動?」
鍾瀚青失笑,「怎麼可能呀?」
這答案宛如強心針,呂晨安的心用力一跳,開始在腦海中構思告白的可行性。
也許她真的有點希望……不,可能是非常有希望。
「先不說那些了,你真的不吃點東西嗎?」他看着她手上那杯只有熱量卻沒有營養的珍珠奶茶。
「呃……」她回過神的瞬間,覺得胃口好像也跟着回來了。「也對,那我去買個麵包。」說完,她露出一抹比珍奶還甜的微笑。
轉乘三次公車后,呂晨安終於回到所謂的「家」。
她拖着疲憊的腳步,開了門、爬上樓。她在心裏做了一個決定,明天下課後她一定去找工作,就算工讀賺不了什麼錢,但是至少她可以試試自己在外面租間套房,勉強應付學費、生活開支,最重要的是可以搬離這個鬼地方。
可是下一秒,她的心立刻涼了一半,因為如果算得再仔細一點的話,就可以明白她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雖然她讀的是國立大學,但一學期的學費三萬跑不掉,再加上半年的房租,便宜一點的話或許兩萬五有機會,那麼生活費呢?以往母親都是半個月給她三千元的零用錢,半年下來就要三萬六。
現在,來算算打工的薪水吧!
現在的時薪是一百二十六元,假設一星期排五天班,一天四小時,算下來一個月大約只能賺到一萬塊上下,半年六萬,如何能支付開銷?
想到這裏,呂晨安更頹喪了。
所以母親的安排是對的,她真的無法光靠打工就獨立撐到大學畢業,除非她願意接受一畢業就欠了一屁股的債,除非她願意轉為夜間進修班,然後白天找份正職的工作。
她邊想邊爬上了二樓,伸手正要扭開喇叭鎖的時候——
「嗯……啊……哈啊……」
一陣細微的女人呻吟聲傳進她耳里,她猛地一愣。
「啊……嗯啊……」女人的聲音時而嬌弱、時而激動。
這下子她確定不是自己耳殘,是真的有人在做「那檔事」。
呂晨安徹底凝滯在原地,像是石化一般,隨即她想起陸哲璿曾經說過他是在拍「大人看的片子」,也就是說,這個聲音是從三樓傳來的?他們正在拍片?
她在通往三樓的樓梯口怔怔的站了很久很久,聽着嬌吟聲偶爾停止,但沒多久又開始。
呂晨安告訴自己,應該要立刻開門、躲進去,然後把自己關在房間裏,把那個要命的聲音隔絕在耳根之外,可是她的身體卻沒那麼聽話。
事實上,她正抬腳一步步往三樓走去,好奇心讓她剋制不了想要一探究竟的慾望,她在心裏試圖制止自己,卻又同時安慰自己,既然你都住在這裏了,當然有權利搞清楚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很快地,她爬上最後一階。
她縮在樓梯口,只敢探出一顆頭。
棚內很暗,唯有正中央搭景的地方燈光明亮,她清楚看見那是一間古代的閨房,床上一對男女正激烈交纏,女人裸着上身,任男人忘情地舔拭她粉紅色的乳尖,女人露出銷魂忘我的神情,男人則是貪婪地汲取她雪乳上的甘甜。
呂晨安震撼極了,她這輩子連A片都沒看過,沒想到第一次看的竟然是現場直播,她的雙頰轟地炸紅,然而即使看得她心跳飛快,甚至忘了呼吸,她仍然無法移開視線。
是真的,陸哲璿沒有戲弄她。
他就坐在一台小小的螢幕前方,神色凝重,彷佛他看的不是一對男女正在歡愛,而是第二次世界大戰的屠殺場面。
「卡!」突然,他大喊一聲。
這一喊,呂晨安倏地回過神來。
「你嘛幫幫忙。」陸哲璿起身離開了小椅子,走上前去,對着男演員道:「這個女人是你的神,是你等了十幾年才得到的女神,你舔她胸部的表情可不可以不要那麼下流?」
男演員尷尬苦笑。「我有嗎?」
「有,像是流浪漢在舔雞腿,要不要給你一面鏡子讓你看看自己是什麼樣子?」
「不用了……」
陸哲璿繼續指責道:「還有,你摸她胸部的方式能不能放尊重一點?你不是在上一個青樓女子,而是在上一個你心目中的女神,你那樣搖晃她的胸部,搞得像玩布丁一樣,能看嗎?」
「就是說啊!」女演員也嬌嗔答腔,「剛才我都懷疑自己是在演妓女,而不是黃花閨女了。」她雖然袒露着上半身,態度卻自然坦蕩。
「什麼叫做放尊重一點?」男演員尷尬的抓抓頸后。
「嘖,連這也不會?」下一秒,呂晨安就見陸哲璿毫不遲疑地靠上前去,一把捧住女人的乳房,狀似溫柔撫觸,卻一臉正經地講解道:「像這樣,至少你要表現出她是神聖的,讓大家看到你有多重視這個女人,你哈這個女人哈到你連吃了她都要小心翼翼,懂嗎?」
「大概……懂。」
「懂就重來一次,不要再演得像是花錢嫖妓的大爺了。」語畢,陸哲璿轉身,打算走回監控螢幕前,卻不經意瞥見躲在樓梯口的呂晨安。
冷不防的與他對上視線,呂晨安心一驚,本能似地掉頭拔腿就跑,用最快的速度沖回二樓。
那激烈的反應雖然早就在陸哲璿的預料之內,但是當他看見那雙震驚失措的眼神時,他免不了還是有一種被棍子打到的感覺。
場記見他呆站着不動,不解的喚道:「導ㄟ,怎麼了嗎?」
「沒事,沒什麼。」陸哲璿回過頭來。
「你在看啥?」
「沒什麼,一隻兔子而已。」
「蛤?兔子?」
這裏哪有什麼兔子?
眾人聽了,都是一臉莫名其妙,可是陸哲璿一句「再來一次」,完全不給大家機會把疑惑問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