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扈三娘停韁石碣村
火紅色的馬步裙,襯着一襲牛皮勘底戰甲,足蹬綉雲靴,身披火紅披風,腰間掛着兩把秋水寶刀,手中擎一桿鳳翅綉鸞刀,威風凜凜殺氣騰騰,雲鬢間一抹香汗,眉宇中冷藏風流,端得水滸中女將,巾幗里英雌,約莫十**歲的樣子,這便是扈三娘。
許是長途奔波趕路,她騎着的火炭般一匹戰馬口鼻間噴涌粗氣,瞅見清水時候便要上前,虧得扈三娘騎術精良牢牢控制不使脫韁。
但見她桃花粉頰柳葉眉,微微眯着的丹鳳眼下凝脂堆雪般瓊鼻,嬗口輕啟處又冷聲喝道:可有小賊藏匿家中?官府辦案不可隱瞞!
一言方落忍不住火爆的阮小五,手中倒提那齊眉哨棒兜頭便打,口中喝道:趙家哥哥便是濟州府也恭恭敬敬須作色不得,天下英雄見了哪個不稱讚一聲義薄雲天,你這小娘子好不知禮,休走且吃我好打!
那扈三娘微微一愣,恍然想起這石碣村裡竟藏着的好漢來,心下起了見一面的渴望,便瞥了一眼默不作聲的阮小二,見這人面目粗豪年歲又大,再看吳用更是不似傳言中名頭不小的小香孩兒,自是將阮小五也不提,閃身避開那哨棒時候偷眼去看趙楚,但見此人甚是年輕,相貌堂堂雙目開闔間英氣逼人,心道是了,連日趕路卻將此人忘記。
當下回刀一抹盪開阮小五的哨棒,跳下馬來向趙楚拱拱手道:卻是我魯莽,忘卻濟州府有足下這般人物,尚請見諒!
趙楚笑道:小娘子多禮!請問賊人何去,卻是怎生一副模樣?小娘子又是哪家官差?且莫忙,等某喚來村裡保正與小娘子協助辦案!
吳用微微點頭,此人面對如此美色頭腦清楚,大是可用之人。
扈三娘聽小香孩兒的名頭不是一日兩日,那河北盧俊義何等人物,竟給這少年一條花槍左右衝突不得,家中習武者提及此人多道一聲好武藝,便是她也常想若能見一見這名頭響徹江湖的好漢爺是了結一樁夙願,眼下見他彬彬有禮,登時自己先慌亂起來。
阮小五瞪着眼睛,見這女子竟微微低頭不敢直視趙楚,茫然不知究竟如何,吳用輕咳一聲提示他不可多言,倒這輕咳聲將扈三娘鎮定下來,急忙將那鳳翅綉鸞刀掛在馬鞍上,拱手為禮道:好教趙郎君知曉,我乃陽谷扈家莊人,前日有小賊潛入庄內,家父有要緊信件竟被盜走,數日追蹤終於夜間尋得,正在這石碣村中!
正說著,那腰間兩口寶刀噹啷掉落地上,原來刀繩早已磨斷了,卻也見她這幾日來追蹤辛苦,靠近了方看明白,那本是粉嫩兩頰,也微微有些枯黃了。
趙楚心中嘆息,一本水滸傳,最可憐便有這扈三娘一份兒,本是與祝彪結親,也算門當戶對該有美滿姻緣,從宋江攻打祝家莊扈三娘做救兵觀之,她對他祝彪未嘗沒有心思,只是三庄被各個擊破,一家老小被李逵那莽漢殺死只一個哥哥浪跡天涯。話說那宋江,竟將這等好兒女嫁於了王英那等貨色,便是扈三娘,也只一個見那宋江義氣深重推卻不得只得拜謝了,好一個義氣深重,竟將這女子當那羔羊送予王英這等色狼么!
這扈三娘,臨陣擒敵不過呼吸之間,便是林衝出馬方能擒來,上山之後,卻再也沒有用武之地,便是那美麗,也是如此蒼白!
一聲嘆息,心下竟升起無邊憐憫,趙楚頭一次有了矛盾的念頭,他本不想去打擾聚義廳下的一百單八員英雄,但這扈三娘見之猶憐,便任由那宋江作貨物便送予矮腳虎么!更有這女子的結局,便是不說也罷。
扈三娘再一愣,這人好生奇怪的眼神,熠熠生輝乃是她千萬遍想過的模樣,卻那微微蹙起的眉頭間,滿是流露可親般憐憫,直以為這人也與平日見過那男子一般未將自己放在心上,惱怒起來便叫:小香孩兒好大的名頭,快取兵器來,看我如何勝你!
說著,飛身便要上馬,趙楚啞然失笑,將那紅馬籠頭牽住笑道:一丈青三把刀一條捉人繩索,便是軍中好漢尋常也難防,卻我這粗淺功夫哪裏能當得住你三拳兩腳,且先下來,有粗茶淡酒,一路辛苦歇息片刻才好!
扈三娘低頭去看,見他語出真誠目光坦然,驀然有些羞喜便又翻身下馬來,一邊奇怪道:我這赤猊兒尋常不許人近身,卻如何他能拉住韁繩?
這是扈三娘不知了,一般駿馬,大都靈性非常,常人靠近不外乎馴服利用的心思,眼下趙楚本就無意,兼之扈三娘正在馬背,這戰馬自然不會暴躁反抗,趙楚六年來會盡天下英雄,見識過的駿馬不知凡幾,自然也有自己對付駿馬的一套。
如此,便打擾了。扈三娘許趙楚將駿馬牽去後院喂草料,隨吳用兩人到前堂坐定,便有趙楚走將出來,一邊收拾凌亂桌凳笑道,某與哥哥們正吃酒,凌亂一些還請見諒!
扈三娘欲要解開戰袍,又覺甚是不雅只好耐着性子坐了,眼見趙楚竟親手收拾殘羹,吃驚道:趙郎君莫非不舍夫人勞碌么?竟要做那君子不可為之事?
君子遠庖廚,這個扈三娘卻是知道的。
趙楚笑道:哪裏有甚麼夫人,懶人一個,不過歡喜貪嘴而已,幾位哥哥口中清淡,便會來尋某,幾味湯菜,尚可入口而已。
扈三娘越吃驚,本她認為這小香孩兒偌大名頭,便該是那三十許好漢雄壯如山,這等略顯清秀模樣已讓她大為驚嘆,眼下看來竟自己動手去做膳食更是出人意料。
吳用笑道:我這哥哥,本事是有的,遠近百里哪個不知他的鼎鼎大名,只是習武之人,一心想着打熬筋骨便將娶親之事放在一邊,小生也是初次來到,若問端詳卻是要阮二哥分說才好。
阮小二沉默連小五也不許說話,聞言點頭道:是極,趙家哥哥平日裏便喜舞槍弄棒,村裏有甚麼過不去便來幫忙,在這石碣村三年來,沒聽過有妻妾探望,想是這等獨身日子過的罷。
阮小五嘟囔道:獨身豈不更好,大塊吃肉大碗喝酒,要哪累贅卻是堵了弟兄們找哥哥的興緻!
吳用責道:五哥慎言,有道是不孝有三無後為大,趙家哥哥與咱們相善那是咱們福分,若阻撓哥哥娶親,須饒不過蒼天後土。
扈三娘麵皮通紅,昏黃豆燈下看看牆壁傢具,詫異道:都說小香孩兒義薄雲天,莫非散盡家財做那義舉么?
憊懶不過,那傢具多了便須收拾,不過沒興頭日日清掃而已,好教扈家小娘子見笑。正說著,捧了兩三盤湯菜的趙楚從後堂轉出,片刻阮小七也轉了出來,手中托着一方木盤,道,趙家哥哥也不怕被賊投了蒙*汗*葯,這大餅便直放在房梁!
扈三娘眾人面前不好動手,吳用站起來笑道:趙家哥哥有客招待,且等來日再吃酒不吃,小生便與阮二哥三個回家去也,明日再來!
趙楚擺手道:學究與阮家哥哥休走,這時候老娘早已安歇,回去卻不恁得她老人家驚起?有二嫂照顧想來無礙,且在小弟處住了,這草房雖無甚家什,住處卻還是有的,且待小弟收拾棉被來換。
吳用笑道:眼看熱天便來,正好納涼,里住將幾日觀察趙楚,哪裏會有走的意思。
諸人進了後堂,扈三娘稍稍解開戰袍來輕鬆一口氣,她本便不甚在意那文靜性子,轉身在屋外尋了水盆洗了手,將進來揭開蓋住大餅那草簾,訝然心想這趙楚好是怪異,莫非這大餅也是自己親手去做么,天下好男兒莫不稱他英雄好漢,不想作那廚事卻也這般了得。
輕輕拈起一塊白酥如雪的大餅,就着湯盆里香嫩魚肉咬將一口,只覺連日來疲憊盡去,又取那濁酒飲將一口,渾然精神奕奕。
只她不知,那鼓上蚤時遷,此刻便與吳用藏匿後堂之中,原來阮小七帶了此人在水中轉了一圈,偷偷回來時候潛入後堂中去,阮小七假作睡意朦朧再從後面出來,疲憊的扈三娘竟未曾覺端倪。
直肚子餓得急了,眼看四周無人三兩口吞了兩個大餅,捧起那湯盆來喝將幾口,舒服咬咬紅唇心道:若是有這等夫君,上馬能敗天下英雄下馬能親手調羹,卻不知誰家女兒能有這等好福氣!
只她以為這等男兒最喜那嬌柔不耐一陣風的大家閨秀,竟先將自己排在額外了。
草帘子一挑,趙楚從裏面走將出來,看看乾乾淨淨的湯盆,笑道:素聞一丈青不讓鬚眉,這等方是我江湖兒女,快哉快哉!
扈三娘本是羞赧,見他說得舒心也便笑道:趙郎君見諒,幾日來餓得慌了,這等美味趙郎君親手做就?
一面是不信,只要自己確認才好。
趙楚擦擦手,取了乾淨大碗來又拿幾顆黑色果粒開水沖泡,遞過去道:夜間暴飲暴食,最是容易生病,快將這開水飲下,熟睡一晚明日便可無恙!
扈三娘接過那大碗,小心問道:趙郎君曾說我武藝,卻是從何得知?
趙楚道:一丈青名頭,濟州府誰人不知,都道陽谷有好漢,唯獨扈家女兒逞雄風,尋常百姓口中,自然得知!
扈三娘一喜,莫非自己真有這等名頭,拿眼去看趙楚,見他舊衣破袍似甚不如意,耐嘆道:趙郎君身居陋室而家財散盡天下,奴家來看,那盛名之下的英雄,卻是頗為不如的!
正說著話,忽然外面狗吠聲大作,清脆馬蹄得得敲擊石子小路,有人高聲叫道:三娘,可在此處?祝彪來尋,先請出來答話可好?
扈三娘秀眉一皺,低聲不滿道:誰使此人跟來?
ps:編輯說美工正忙,我自己也不會做封面,呵呵,等明天看能不能搞定。多謝書友的鼓勵,請朋友們繼續支持,小生唯有努力碼字以報,不敢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