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智多星試言賺趙楚
阮二哥,五哥,七哥。趙楚翻身上了岸來,拱拱手向吳用唱個肥喏來,穿着衣衫向三阮打個招呼,開口便問,夜半人靜,三位哥哥不在家好睡,卻來小弟處何干?莫不是五哥賭錢不曾順手?不須多,些許大錢小弟自是有的,且請裏面坐!
便在趙楚與三阮打招呼時候,那吳用放着眼睛將這少年上下打量,但見他身高足足有七尺半,抖動身子時候流水一般精壯肌肉緩緩流動,駭然便是莫能抵禦的力量在身上。這吳用是練過武藝的,暗暗讚歎此人天賦之高,卻旁人不知道,吳用心中清楚這完美至極的猿背蜂腰與這身高協調最是能揮一個人的力量,來時聽阮氏三兄弟說此人武藝非凡難尋敵手,看這身軀他便先信了。
藉著淡淡月光,吳用將趙楚看個明白,他這皮膚既不黝黑又不***,略略比古銅色淡一些,長臂大手方臉劍眉,年歲不過二十,最出奇是那一對眸子,黑幽幽猶如點漆,黑暗中也閃爍精芒,向自己點頭打招呼時候,似乎他已看透了自己一般。
阮氏三兄弟中,阮小二成家穩重一些,阮小五略有謀略,阮小七火爆衝撞桀驁難馴,這三個人乃是一等一不服人的性子,竟似對這趙楚很是尊敬,吳用心下疑惑究竟怎樣一個過往。
趙家哥哥莫要笑話五哥,今日卻是有一樁大買賣要與哥哥分說,平日吃哥哥照顧頗多,又知哥哥武藝精熟心裏計較不比常人,便來請哥哥做個算計怎生取得這買賣!阮小七將哨棒提起,走到趙楚身邊低聲說道。
便在阮小七說話時候,吳用下意識死死盯着趙楚面容,他有一種感覺,這少年似是曉得這樁子買賣了。
趙楚心下一個激靈,大喜同時暗暗叫苦,卻道是何來?他本想要見證這智取生辰綱的好漢勾當,不料平日要與這阮氏三兄弟交好卻過了頭,他們竟將自己也拉了進來,苦也,苦也!
心下驚懼,卻他不敢在吳用面上露出破綻,只是皺皺眉頭岔開了去不滿道:哥哥們若是手頭拮据,小弟砸鍋賣鐵恁得還能皺一下眉頭?那三五個大錢的買賣,哥哥們竟這等惦記,卻將小弟放在何處去了?!
三阮一起變色,那吳用本是他們前些年交好的,這人也是讀書人真心與他們交好,自然他們也便不會拒絕,這天晌午,多年未見的吳用竟進了石碣村來,待方才說起正事時候方知竟要取那梁中書給太師蔡京的生辰綱。阮小五便想石碣村平日得趙楚照顧頗多,阮氏兄弟又性子豪爽多結交江湖朋友,三年間從趙楚處拿走大錢怕不有千萬,登時便要請這兄弟一起做了這買賣,不料現下他們才想起來,果然若是缺錢,要將趙楚放在何處?
阮氏三兄弟面面相覷做聲不得,吳用向趙楚拱拱手道:怕是趙家兄弟見怪,常言道好借好還再借不難,三阮借兄弟大錢,便是怎地也要歸還,若這般有了拮据便來討要,恁得不傷害了兄弟們感情?再說趙家兄弟高義,便是傾家蕩產終也無悔,但做兄弟的,拿得多了自然麵皮上看不下去,這次小生來說這一處買賣,二哥第一個想起來的便是兄弟,都說有福同享,卻不正是如此?
三阮一起道:正是!
趙楚只是不悅,拽着四人到了草堂里坐下,將那後堂中取出兩個箱子來,打開看時裏面儘是大錢,尚有一堆碎銀,三阮自是知道他這積攢,吳用卻心下訝道,此人錢財竟這般毫不在意,卻不知是心機深沉還是單純江湖義氣。
趙楚指着箱子道:二哥有嫂嫂辛勞,小弟自是不願弱了自己動手之能。五哥卻是好去耍錢的,七哥朋友甚多尚要贍養老娘,小弟這些許大錢,早就備好當咱們兄弟平日花銷,卻不知哥哥們寧願去做那沒本錢的買賣,小弟這些大錢,莫非哥哥們看不上眼么?前日聽說五哥取了老娘簪子去耍錢,小弟本待明日便要尋找,今日也一了結了,不知小弟這錢卻是怎樣,髒了哥哥們的手么?
吳用心道,這趙楚居室不過小院一個草堂三間,看這屋裏打扮也不過一般村人,止有那木桌木凳三兩把,後面靠着一條木床,卻不將這許多大錢當回事竟在後堂便放了。
他哪知趙楚一面跟阮氏三兄弟結交本是心中好生歡喜,除了李師師贈予的金銀珠寶埋在地下這些大錢本就是給村人準備應急的。另一面,趙楚卻也知道,生辰綱不管怎麼說都是要取的,天下貪官污吏橫行徽宗和那四賊等人只知搜刮民脂民膏,取了這生辰綱也算替天行道,由是他也自知與阮氏三雄結交以後定然要為官府搜捕,索性這住處便渾然不在意收拾了。
趙楚一席話,將阮氏三兄弟說地麵皮紫紅,阮小七本是嘻嘻哈哈最與趙楚合得來的,這時候也覺這便是來打趙楚面子,一時間都轉過頭去,不知該拿甚麼話來收拾。
到底阮小二年長,將箱子蓋合上勸道:兄弟且慢着惱,不是兄弟虧欠二哥,是二哥覺着這兄弟的大錢平日拿了也便拿了,只教授來說那一樁子富貴買賣,我們便想總不能躲開兄弟去做,萬萬不能有看不起兄弟的念頭。
阮小五也道:正是,哪裏敢吃哥哥怪,若是老娘有恙,來拿哥哥大錢本也沒甚麼,我卻好耍錢,這若也要哥哥來出,卻是不如便不去耍這玩意才好!
趙楚這才面色好看起來,歉意向若有所思的吳用道:先生莫怪,只是一時給阮家哥哥氣壞,且等小弟取來濁酒,一兒與先生洗塵罷。
吳用眼看趙楚到後堂去去酒菜,將昏黃的燈芯子剔亮了些許,捻着長須道:果然是個義氣的人,且慢莫忙,待我說他去來,都莫快嘴才好!
阮氏兄弟一起拱手:且看教授本事!
那阮小二嘆道:趙家兄弟甚是可憐,本是隴西人氏,家人盡被那花石綱所害,漂流江湖數年,若非有些本事,怎樣也過不下去!
吳用心下一笑,道這趙楚果真是拿得出住事便好,天下大亂的徵兆便在眉睫,若他身手了得又是頗有心智之人,這區區生辰綱,便做它一條紐帶便好,只是道:都知道,都知道,且莫多言,看我說服他。他也看得明白,這阮氏三人對趙楚很是敬仰,若要說服三阮去做那生辰綱的買賣,便不能繞過這神秘的趙楚。
片刻間,趙楚從後堂轉了出來,手中捧着一罈子好酒,又拿出一大包牛肉來,阮小七去外面水下摸了幾條活魚,央趙楚取了小鍋開水煮了,一兒都要借酒來說。
吳用看趙楚收拾湯水很是熟稔,驚訝道:趙家兄弟莫非惜香憐玉至此,下廚也不肯讓內人置辦么?
他這話頗是無禮,卻要拿眼睛來端詳趙楚。
趙楚呵呵一笑,道:先生不知,小弟卻是那挑水的扁擔,至今並無小娘子青眼!說著,心裏無端一疼,那李師師,想來現在卻是日夜與那徽宗皇帝纏綿了罷,這個這輩子第一眼看見的女人,終究還是投入別家的懷抱。
吳用覷得真切,暗自一笑心想這人談吐不凡自有一股魅力在身邊,並非這世俗間的男子,看他眉宇間的痛苦再看他躲避這石碣村,想來定有刻骨仇恨在那達官貴人身上,若是如此便好辦多了。
當下笑道:這般好男子,怎無淑女相求,定然是趙家兄弟看不上那一般小娘子了,且落在小生身上,包兄弟有美嬌·娘來薦枕席!
三阮一起拊掌大笑,都道:有教授這話,趙家哥哥定能討一美嬌·娘了!
笑罷,吳用與眾人共飲一杯酒,阮小七道:哥哥有此美酒,卻平日拿那清水來哄我,沒講究了!
趙楚笑道:七哥哪裏話,這美酒卻是前日河北盧員外託人捎來,本待過些日子便邀哥哥們打三兩大魚共飲的,卻不是小弟小氣!與那盧俊義比武之後,趙楚一路南下到了這裏,卻那盧俊義朋友多,前些日子便打探到他的住處,將這一罈子美酒送了過來。
阮小七又飲一碗美酒,抹抹嘴哈哈一笑不再多說。
吳用問道:趙家兄弟方才所言沒本錢的買賣似是早有耳聞,卻是何故?莫非兄弟也要尋那生辰綱的照顧?旋即恍然道,是了,以兄弟這般身手,取那梁中書手中大錢卻不是難事!
四個人都熱切來看趙楚,趙楚不動聲色只是勸酒,等那鍋里的大魚爛熟了,方說出一番話來,將個吳用聽得噹啷一聲,筷子竟都掉落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