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六章

16.第十六章

薛蟠故意笑道:“媽和妹妹說得好熱鬧,一見我來了,又不說了。必是又數說我的不是,可是?”薛姨媽笑道:“又胡說,難道你又做了什麼叫我們娘們說嘴的事不成?”寶釵拉拉她的袖子笑道:“哥近來很有些改過的樣子,媽正該獎賞他,怎麼反戲謔起來?”薛姨媽伸指點點她的額頭:“又撒嬌兒,既是你疼你哥哥,我就不說他了。”薛蟠又作勢對寶釵作揖相謝。一家子好一番和樂。連侍立的丫頭都掩口。

薛蟠在薛姨媽右手處坐下來,故作不解的問道:“媽還沒說呢,剛才和妹妹說什麼?”薛姨媽不知其意,只笑道:“在說這府里老太太的外孫女兒林姑娘呢,和你又有什麼相干,又多心。”

“不知這位林姑娘又是哪一位?我記得老太太的女兒是遠嫁了的。”薛蟠誠心引着她多說些林妹妹的事。薛姨媽點點頭,嘆道:“她是這府里敏姑奶奶的女孩兒,父親正任着揚州那邊的鹽政官。她媽前年沒了,家裏只一個老父,一應兄弟姊妹俱無,老太太心疼她,就把她接了來。”

“這麼說,倒和我與妹妹是一般了,只不過一個失恃,一個失怙罷了,”薛蟠皺眉嘆息,轉而笑道:“不過我們還有媽疼,她小小的一個人兒,父母都不在身邊,寄人籬下的,真真的比我們還可憐十倍呢。”

寶釵道:“正是這樣。好在這家裏老太太也算極疼她的了,一應用度,不但高過迎兒她們幾個,有時候連寶玉都要靠後呢。”

“那想來也是她有些個可人疼之處。”那薛蟠見寶釵有些不平之意,不禁替自己心中的女神說了一句好話,又囑咐道:“我看這裏老太太的為人既大方又風趣,姨媽又是個十分慈和的人,再不是那樣好拿腔作勢的厭物,想來這家裏的姑娘小姐們教養不差。你年歲大,越發要和姊妹們好生相處,須知咱們是寄居在姨爹家裏,凡事容讓一二,也就過去了。”

在他看來,雖說人人都誇寶釵行事穩重,少年老成,到底還是個十歲的丫頭,算起來還是上三年級的年齡,能周全到哪裏去?一樣是嬌養大的女孩子,有些脾氣才是正常的。他實際上比她大那麼多,遇事自然要多囑咐兩句。

想到這裏,他忽然想嘆氣,從未如此清晰的意識到,他現在,是薛蟠的身份了。就如,他從前是擁黛反釵的主力軍,可是,無論過去再怎麼喜歡林妹妹,如今要關懷的也是寶釵。因為對薛蟠來說,寶釵才是他的親妹妹,至於黛玉,不過是一個沒見過面的親戚家的姑娘罷了。

寶釵忙站起來應了,又道:“閨中的姊妹們都是難得的,我又豈會不知,反而那麼樣不曉事?”薛姨媽也說:“你妹妹最是隨和的,這裏的姑娘們也好,很不用你操這個心。”

薛蟠笑道:“媽和妹妹都這麼說,我還有什麼好掛心的?橫豎叫她自己對付着就是了。只是這也換季了,媽要不要添些衣裳?妹妹要不要打些首飾?或者挑些好皮料好緞子,一發叫他們炮製了去,也便宜也輕巧。”

薛姨媽笑道:“我倒不用再做了,只你妹妹大了,或者添些東西也使得。”寶釵忙道:“我也不用添什麼了,去年得的好些鮮亮衣裳,至今還堆在箱子裏沒穿得呢。再興師動眾的,不用別人說,我自己也覺得太過糜費了。”

“怕什麼,”薛蟠伸手揉了揉她的發頂,行動間帶着一股說不出的親昵,“小姑娘家家的,想這麼多做什麼。糜費不糜費的,不是你該考量的事。這些事自有哥哥來勞心費神,你不用管別的,只用會花錢就夠了。”

寶釵先是不掩驚異的瞪大了眼睛,兩腮上就漸漸的漫上一層薄薄的嫣紅。她低下頭,漲紅了臉,卻是說不出話來。

“你們兄妹和睦,是再好也沒有了。”薛姨媽欣慰道。她瞧着自己的一雙兒女,那眼神里都泛着一層幸福的光彩。

薛蟠反而有些不自在,低聲道:“那我叫他們緊趕着把圖樣子送進來,媽和妹妹好挑。”

薛姨媽柔聲道:“你且站一站,我有一句話問你。”薛蟠忙躬身道:“媽吩咐。”薛姨媽先支使寶釵道:“去看看你寶兄弟在家做什麼呢,若他不忙時,叫他過來吃飯。”寶釵心知肚明,只衝哥哥一抿嘴,也不扭着,口裏應着,一邊就下了炕穿鞋,帶着丫頭鶯兒去了。

薛蟠望着妹妹的背影,向薛姨媽贊道:“咱們家寶釵只有比旁人強出十倍的。”薛姨媽不搭話,只拉着他坐下,正色道:“這話你妹妹是小孩子家不好聽,因此我把她支出去。現在就問你,你到底是要怎麼樣呢?鋪子裏的那些個掌柜們都是積年的老人了,有的幾輩子在咱們家做事,妥當這一條兒還好說,要緊的是叫人放心。這些人,等閑你父親在時也只有尊敬的,怎麼輪到了你了,倒在他們跟前作威作福起來?”

說到最後,已是面色整肅起來,麵皮緊繃,一雙眼睛只是盯着他的臉。

薛蟠忙笑道:“媽聽我說,並不是兒子有意輕狂,在這麼些老人臉上作威作福。實是他們仗着幾輩子的體面,有時連我也不放在眼裏,行事自居自是得很。因此申斥了他們幾句,叫他們好生做事,也少在我這裏拿大。”

不等他話音落下,薛姨媽已是連連拍着桌子道:“還和我扯謊!不是你在生意事上胡亂插言,弄得他們不知怎麼做事,哪個又敢連你的話也不放在眼裏呢?”

薛蟠就不言語了。原來他自忖來自後世的金錢社會,雖說沒有過什麼實踐經驗,理論知識卻主動被動的灌了一腦子,隨便拿出幾個來,也能完爆這個時代的人。可惜理想雖然豐滿,現實卻很硌手,他的幾次小小的嘗試,均慘遭失敗。

沒想到那些掌柜們當著他的面不說話,背地裏都到王氏這裏告狀來了!

薛姨媽見他低着頭,看上去垂頭喪氣的,倒有幾分可憐之態,不覺一腔愛子之心又起,撫他背道:“我的兒,我也知道你的難處。只是你父既去了,你又年少,你那些族兄弟們呢,小的小,不中用的不中用,正是該倚靠他們這些老人的時候,你怎麼倒行事糊塗起來。”

薛蟠不服氣,嘟嘟囔囔的頂道:“媽這話不通。去了他們,自然有別的好掌柜使,還不敢和我犟嘴,更聽話呢。”

他這一通話,實在強詞奪理。薛姨媽待要駁他,又不知從何駁起——他說得一句都不對!怒氣陡衝上頭,斥道:“滾出去!”

薛蟠鼻子裏哼哼唧唧的出去了,小聲囑咐守在門口的丫頭道:“待姑娘回來了,給她說一聲兒,別觸了太太的霉頭。”丫頭笑着點點頭,也悄聲向他道:“大爺快去罷,不論哪裏混過一會子再來,料太太也就氣完了。”

薛蟠自出去不提。卻說寶釵聽母親的差遣來尋寶玉,寶玉卻不見,滿屋子的丫頭也跑了一個乾淨,只有一個襲人獨自在窗前做針線。見寶釵和鶯兒來了,忙笑着迎上來問好。寶釵也問了她好,笑道:“我媽叫我來叫寶兄弟去吃飯,他可是不在家?”襲人道:“可不是不在家,說是找三姑娘去。偏他才一出門,我就看見三姑娘從屋前過去了。他撲一個空,這會子也沒有回來。又不知轉到誰那裏去了。”

寶釵聽她這麼說,只得打道回府。路上卻又見寶玉低着頭匆匆的走來,忙叫住他道:“寶兄弟,你往哪裏去?”

那寶玉抬頭見是她,倒也喜歡,先問了她好“一向沒見着姐姐,在家裏做什麼呢”,寶釵答道:“這一向我也來的,只是你又要上學,才少見。”寶玉笑道:“這才情真。我尋三妹妹去來着,偏她找林妹妹去了,我去找她。”

寶釵聽了,便說:“罷,罷,罷,我今日就是忙碌命,歇不得,和你同去罷。”便同寶玉一起向黛玉處而去。

卻說探春一早來尋黛玉,黛玉卻在家,正吩咐丫頭道:“將那一件小炕屏來擺上,再撤了那個白玉擺件。”探春挑帘子進來,笑道:“林姐姐在家呢。”黛玉回頭笑道:“你來了,坐罷,容我少陪片刻,這屋子裏還理不清呢。”探春便向她書桌前的椅子上坐了。

她放空眼神,四處打量,一眼就見窗紗下倚着一隻西府海棠,那海棠做得纖毫畢現,葩吐丹砂,絲垂翠縷,上色極細,細弱的花瓣在風裏微微顫着。若非這個時節絕不可能有海棠花,她都要以為那是朵真花了。

這樣的東西,這樣的東西精緻風雅,一看即知是賈環的手筆。探春出神的盯着那朵木雕海棠,卻是瞬間被勾起了一段心病來。

林黛玉吩咐完了丫頭,將屋子打理妥當,一回頭,順着她的目光,也望見了那件東西。她也不揭破,只回身倚到床上,方道:“說罷,三妹妹找我,是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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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在紅樓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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